而让他们来不及反应的，就是蝴蝶的尾端迅速长出金色的光线，这金线感应到沈长阶的气息，直截了当地缠绕上沈长阶的手腕。

沈长阶甚至来不及做出什么防范措施，感受到手上骤然一凉，心底就是一惊。

但是半晌他也没有察觉到到什么危险，于是试探着抬了抬手，本以为会将蝴蝶拉起来，但是光线反而自发延伸地更长了。

他扶额，这都什么啊。

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就听见了几声轻微的呼唤：“姐姐......姐姐…不要....”

沈长阶恍惚了一下，险些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在他听来，这不仅仅是一个男孩的声音，更是一个虚弱到极致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逝一样。

他探究性地再听了一下，却发现那微弱的声音越来越小，风一吹就能散掉一样。

“明黎，你有听见什么吗？”他试探性地问了一下顾明黎。

“听见？不，我没有听见什么。”顾明黎检查了一遍金线，再次确认没有什么危险，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沈长阶蹲在地上，手指缓缓地抚过金线，他将自己听见的跟顾明黎分享了一下，不过掩去了凤蝶可以沟通灵魂这一茬。

顾明黎低头沉思了一下：“既然这个木盒摆在这里，那肯定跟谢小夫人脱不了关系。”

她说：“但传闻说谢令欢的母族虽非门第显赫，但也是富贵人家，也未曾听闻有个弟弟。此事疑窦甚多，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除了方才那几声几不可闻的呼喊，沈长阶再也没再听到类似的声音，他叹了口气，只能遗憾地收起蝴蝶。

除了这个好像也没有别的线索，但也好在并非一无所获。

沈长阶将长命锁收回木盒，站起身说：“去问一下那位谢小夫人吧。”

他们走出院子，就发现那位小夫人已经等在那里了，正由丫鬟搀扶着，依旧是弱柳扶风的模样。

系统早就已经不知所踪，沈长阶也有些指望不上系统，勉强从浩如烟海的记忆里揪出一个术法，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次谢令欢还有身边的丫鬟。

并没有什么异样，不过是普通的凡人罢了。

他收回术法，不紧不慢地拿出木盒。

沈长阶心里仍然有些狐疑，既然木盒一直被放在谢令欢的寝室，他认为这位谢小夫人对此并非一无所知，但至于为什么没有取走，目前来说还是一片疑云。

穿越穿越，刚来就遇到这么个事，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免有些如履薄冰。

顾明黎立在一侧，眉间如含远黛山色，衣白底绣红纹，又如雪中寒梅，凛然不可犯之。

谢令欢早在看到木盒的一瞬，连呼吸都有些不稳，但依旧堪堪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

但那颤抖的手依旧出卖了内心的思绪。

原本还忧心的沈长阶心想，线索这不就来了？

屠老爷脸色惊疑不定，试探着问：“仙长这是？”

沈长阶掂量着手里的木盒，含笑看着这位唇色已然有些苍白的谢小夫人，并不言语，也许有些事情，已经悄然揭开了一角帷幕。

尚未到深秋，而院里却落下几分凉意，微风穿堂而过，带来一阵桂花清香。

空气凝固在这一方小院里，连一向有些跳脱的夏雁思都察觉到了几分不寻常。

她看了眼师尊手里的木盒，又瞟了眼眶红红的谢小夫人：“夫人可是有什么线索？”

谢令欢抹了下泪，抬起手，一旁的丫鬟见状立刻上前一步.

只见那双指若削葱根的双手翻飞，丫鬟忙不迭解释她的意思：“小姐说仙长见笑了，看到这个木盒，令她想起了一些回忆。”

顾明黎挑了挑眉，有些不可置否。

而沈长阶则无声示意谢令欢说一下这段回忆。

谢令欢原来是年前就被抬进屠府的，按理说她家虽非名门望族，但家中经商，也算得上富贵，她又是谢家独女，身子不好常年养在深闺阁院，谁料父亲出了意外，母亲抑郁成疾药石难医，几夕之间家道中落

否则也不会沦落到当人十八房小妾的地步。

就连千里迢迢嫁过来，陪嫁的只有一个奶娘和几个丫鬟。

她努力想牵起一个笑容，旁边的丫鬟跟着她的手势作出回答：“小夫人有一个相伴多年的丫鬟，年纪相仿，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

谁料命运多桀世事难料，就连这最后几个亲近之人，也在陪嫁途中遭遇意外，只剩下她一个深闺小姐跌跌撞撞寻到屠府。

谁听了不能感慨这位小姐的身世。

沈长阶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展开，但并没有这么快透露出那微弱的孩子声音一事。

他挑开木盒，露出里面被好生安放着的长命锁：“那谢小夫人，这是？”

直到看到那长命锁，谢令欢的眼泪才真切地滚落下来，眼泪连擦都没来得及擦.

谢令欢动了动嘴唇，手艰难比划着：“阿玉是我的丫鬟，从来就待我极好，在山上落石的那一刻，是她推开我，但她自己却失足落入悬崖，这是阿玉的遗物，是她早逝的弟弟的长命锁。”

因为怀念逝去的姐妹，所以才总是带着这已经上了些年头的长命锁。

只是当初仓促封院，所以才把长命锁落在屋内。

按这么说来，长命锁上的声音是阿玉的弟弟的？

这么一解释倒也能解释得通，但他细想似乎依旧有什么地方十分怪异。

沈长阶的目光落在长命锁上，长命锁表面因为经常被人摩挲有些地方十分光滑，流动着的，是那些纵使再泪流满目，再肝肠寸断，也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然物是人非，却非事休。

众人又检查了一次屠府，除此之外并无什么异样。

事情到这里陷入了死局。

沈长阶沉思，一时间有点惋惜自己当初看书为什么不再仔细些。

顾明黎转头就去安排弟子，走访一些失踪孩子的家里，看看有没有线索。

他们没在屠府多待，很快出去了。

自然也掠过了谢令欢久久望着他们背影的目光。

沈长阶也跟着弟子们打听消息，一个上午的光阴转瞬即逝，分别时，他找了个借口避开弟子们。

来到热闹的街市，走进一间叫作“聚春斋”的点心铺子。

看店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姑娘，见到来了客人，还是个仙长。

姑娘笑眯眯地问他：“仙长看看要些什么，我们斋里的点心都是新鲜制作的。”

“有没有偏甜一些的糕点。”沈长阶问。

“有的呀仙长，您也知道我们这是桂花镇，例如桂花糕桂花酥什么的都是甜的。”

姑娘也不问他一个男子为何打包这么多的甜点，利索地给打包好了。

沈长阶点点头，随手就捏了术法，将点心放进乾坤袋里。

“姑娘知道桂花镇南边的山里有些什么吗？”沈长阶回忆起系统昨晚的话。

“南边？”羊角辫姑娘手指灵活地拨弄着珠算盘，闻言抬起头。

“山里没什么呀，那边比较荒凉，除了猎户，镇上的人也很少会去山里。”

姑娘把算盘拨得飞快，随口道：“不过屠府的大夫人经常会去山里祭拜，听说那边有个观音庙吧。”

“祭拜观音？”沈长阶问

姑娘见着他样貌俊朗，声如碎玉落盘，下意识就想把人留久一些。

“屠老爷取了十几房小妾，愣是没生出一个儿子，镇上的人都怀疑是不是作了什么孽。”

姑娘算好了帐，捏着笔就开始写。

“听说那位大夫人是大户氏族嫁过来的女儿，自然没受过什么委屈，但就是一直想生个儿子，结果怎么着，先让那十八房姨娘先生了出来。”

沈长阶这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因果，不过他在记忆里对这件事并无什么具体印象。

但他记得顾明黎就是在山上碰见薛瑶的。

看来，线索和薛瑶都在山上。

这山，许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了。

........

于是沈长阶就拎着不少点心走回客栈。

快到门口的时候，沈长阶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朝自己飞奔过来。

?

他一个晃神的功夫，就见一个白团子黏在自己腿边。

“哎哟我的天啊，仙长您可算是回来了。”

店小二见着来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顿时暗暗叫苦。

小团子一直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袖，沈长阶也没推开他。

“怎么了这是？”他认出这是他昨晚捡回来的小孩。

“这孩子一醒来就指着要找你，拦都拦不住。”店小二擦了擦额头的汗，显然被折腾的不轻。

沈长阶突然像是响起了什么，问：“他吃过东西了吗？”

店小二讪讪道：“怎么哄他也不肯吃，好说歹说这是您的吩咐他也只吃了药和一碗桂花蜜。”

这么说这大半天就只吃了这点东西？

他淡淡扫了一眼这小团子。

结果这小孩闷不吭声，死死低着头，袖子倒是攥得更紧了。

“辛苦了。”他从袖子里摸出碎银丢给店小二。

店小二顿时眉开眼笑，左顾右盼了一下，迅速把银子塞进怀了。

“不辛苦不辛苦。”

他让店小二重新送上一碗清粥，直接就拎着这小孩回房间。

“说吧，怎么回事？“他把小孩拎到一旁，自己先抿了一口清茶。

小孩垂着头，不吭声。

小孩身上倒是干干净净，估计店小二是给人洗过了澡，还换上了新的衣裳。

沈长阶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这会摸起来头发很柔软，沈长阶没忍住多揉了几下。

看他这样，一时半会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不知道是哪家走丢的小孩。

“要吃桂花糕吗，很甜的。“沈长阶从乾坤袋里摸出糕点。

他还特地买了格外精致的瓷碟，专门用来盛糕点的。

想必没有小孩能拒绝精致又好吃的点心吧？

但面前的孩子只是抬起头，轻轻看了一眼那些糕点，并没有什么动作。

是不喜欢吃吗？沈长阶有些不解。

但只见小孩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放到他面前，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下一刻，那原本合拢的手打开来，一只蝴蝶躺在男孩的掌心。

那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光明凤蝶。

“你的蝴蝶，跑了，我帮你，抓了回来。”男孩垂下眼睑，小声道，那细长的睫毛不安地颤抖了一下。

与此同时，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我回来了。”

........

“你是让他给抓回来的？”

这就是你消失了大半天的理由？

沈长阶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对系统蝴蝶被抓住表示感叹，还是对系统蝴蝶居然能被抓住表示惊讶。

001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默默装死，像一只普普通通的蝴蝶一样躺在男孩掌心里。

在男孩的视角里，是沈长阶一直淡漠地看着自己掌心的蝴蝶。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黑夜起了雾。

男孩的眼里浮起水汽，他呐呐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蝴蝶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事的没事的。”沈长阶回过神，从他手里接过蝴蝶，轻声安慰他。

“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与此同时沈长阶在脑海里狂敲系统：”别装死了赶紧起来起来。“

没看见人小孩都要哭了吗？

001不满地动了动翅膀，飞了起来。

男孩的眼里渐渐浮起希翼的光，脸上出现了笑容。

沈长阶都要被那笑容甜到心里去了，多可爱的小孩啊。

店小二的清粥很快送了上来，沈长阶盯着小孩吃完了粥才放下心。

吃完后男孩乖乖坐在椅子上抱着桂花糕吃。

看得出来这小孩不是不爱吃甜食，只是刚刚觉得自己做得不好所以没敢吃。

现在吃得连嘴角都沾上碎屑。

沈长阶摸出手帕，一边耐心给小孩擦嘴角，一边问系统：“薛瑶现在在哪？”

在山上吗，还是小镇，不知道顾明黎有没有碰上薛瑶。

“薛瑶就在你面前啊。”系统憋了半响，吐出一句话。

沈长阶给小孩擦角的手顿时僵在那里。

？？？？

他这是，直接把薛瑶直接给截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