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扇扇翅膀，飞到了那散落在桌面的海棠花瓣上。

轻盈的蝴蝶落在了零碎的花瓣间，映着白瓷，反而有种支离的破碎感。

系统继续劝着他说：“宿主就不要再折腾了，还是好好待在水榭休息吧，药峰本就是灵气极盛之地，不仅适合各类珍贵草药的生长，就连养伤，也都是很适合的。”

听了系统的话，沈长阶沉默了片刻，好像确实自己穿过来就一直在折腾。

他暗暗抽了一口气，强行引动灵气的余痛蔓延在浑身经脉间。

系统扇了扇翅膀，落到了沈长阶的手腕上。

沈长阶没有避开来，只是思索着该如何解决袁玉的这件事。

不放人走总感觉有些说不过去，但要是放了吧，也有点太于心不安。

“醉人”可不是一把什么好剑，既然是妖剑，不蚕食心神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原著中也没有交代更多的信息，但历来邪性极重的剑，更是大多容易反噬其主，以至于到最后，无论是人还是剑，都没有什么得到多好的结局和下场。

“醉人”会是那个例外吗，沈长阶不觉得。

平心而论，他也不是以前那个对所有弟子都极其漠视的沈长阶。

袁玉这事，他多少都该管。

想着想着，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虚弱和疲惫感又丝丝缕缕地渗了出来。

沈长阶手压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暗现。

他掩袖闷咳了几声，稳了稳心神，刚准备说点什么。

手腕跟蝴蝶的接触的皮肤传来轻微的绒毛掠过的触感，有些细微的痒意。

而下一刻，如同破冬的溪水一般，潺潺的暖意自手腕处流转而来。

沈长阶侧脸去看，余光只见到蝴蝶依旧停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动不动。

识海里传来系统担忧的声音：“您是旧疾又发作啦？可能宿主自己都没发现，宿主的冷汗都快浸透背后的衣裳了。”

001慢慢说了下去：“我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还请宿主好好养着身体。”说完，还哭唧唧叫唤了几声。

沈长阶礼貌地向它道谢。

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确实好很多了，至少虚弱感没有这么重了。

他这才有了些许精力去应付袁玉。

那把被袁玉唤出来的短剑温和内敛地流动着微光，安静地浮动在袁玉的掌心。

沈长阶将目光从细辛上收回来。

他微一沉吟，对袁玉说：“你要下山之事过于仓促，况且这么多年我也未曾亲自带你出过宗门历练，这是我疏忽了。”

“薛瑶的事情我刚处理好，你不妨等我几个月，等安顿好一切，收拾齐全我再亲自带你们两个一起出去，届时无论你想去处理点什么事情，我也能有所庇护。”

沈长阶心知自己的这番话说得在理，一直以来也确实是他这个师尊做得不够好，把人不闻不问丢着。

但是其实他心里也没个底，毕竟袁玉愿不愿意听他的，那可真的是拿不准的事情。

只是这样说，也能暂时稳住袁玉。

没有想象中的难看。

袁玉的眼眸里短暂地闪过错愕不解茫然的情绪，最后还是落回平静。

他收回了细辛，冷冷道：“弟子谨遵师尊的教导。”

看来还是有些怨气的。

沈长阶不经意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三个月后琼台镜也开了，届时刚好也借这次出行去琼台镜历练，寻找些机缘，对你们也好。”

袁玉抿了抿嘴，反而有些不高兴似的，显得兴致缺缺。

他随意道：“听师尊安排就好，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弟子就不打扰师尊休息了。”

说完就迅速行了礼转身离去。

刚踏出门时，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沈长阶几眼。

喉咙里还混杂着海棠花香和各种茶料乱七八糟的味道，他额头青筋突显。

随即袁玉狠狠擦了擦自己嘴唇，眉头皱得死紧地，用力踩在木质的廊道上。

也许沈长阶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的脸色究竟有多苍白。袁玉想。

听着长廊上久久回荡着的脚步声。

沈长阶满意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就是稍微可惜了这孩子，没能尝上一口他泡上的白毫银针。

后面再怎么示意，怎么样都不肯再喝一口他的茶。

“宿主您不担心吗？”系统出声问。

沈长阶挑眉，好奇回道：“我担心什么？担心袁玉会自己一个人跑了？”

没等系统，他自己接了话道：“可能他确实有这心思，但一时半会也被我稳住了，暂时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况且……”

001反而比他还急地劝道：“宿主你也心太宽了，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沈长阶神情淡定，显然不急。

他抬了抬手腕，将凤蝶晃开，才说：“袁玉对琼台镜是有想法的，我只是猜测他这时候要下山，也许是为了去琼台镜做准备，现在这么看来，倒是赌对了。”

系统反而有些被他绕了进去，忿忿道：“可是袁玉听到你提琼台镜反而不感兴趣啊，还有些不高兴，一副宿主你妨碍他的样子！”

沈长阶嘴角微微牵起，说：“你知道如何买古器吗？”

看起来不着调的问话让系统呆了呆，呐呐问：“什么？”

沈长阶倒去了已经凉掉的茶，又重新洗茶盏，温上了另一盏茶。

他说：“若是想要买到合心意的古器，是万万不可以表露出自己的情绪的。就算是去琼台镜，也是如此。”

他也不过是不动声色试探了一把罢了。

系统恍然大悟，激动地想跟沈长阶说点什么。

却见沈长阶慢掀开了茶盖，眉眼温和，暖意让他的脸色好了不少，不再是苍白虚弱的样子。

系统懂事地安静了下来，陪在一旁，陪着他好好享用了这下午的茶点。

不过几碟点心，三两盏茶，反倒是吃了许久。

吃得差不多的沈长阶用帕子简单擦了擦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问系统：“你寄托于凤蝶之身，是否也能尝尝这点心和茶？”

“你要试试吗？”他友好地发出了邀请。

系统：！ ！ ！

最终还是没能吃上茶点的系统很郁闷，因为它只是一个意识体投射到凤蝶的身上。

而这只凤蝶，早就死去了。

沈长阶对此倒是不是很在意，只是说：“也许以后就有机会了，毕竟这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连他都能穿进书里了，再荒谬的事情也都不是不可能发生。

他站起身来，眼睑倦怠垂下来了，不得不说沈长阶的骨相是很好的，眼尾轻挑，此刻因为虚弱泛着薄红。

他感受了一下寝室内的薛瑶的状态，薛瑶现在还在熟睡中，云海鲛纱温柔伏下身子，织就了满床的光华，笼罩在床榻间，想来是想送给薛瑶一个甜美而温和的梦。

沈长阶收回神识，打了个呵欠：“我要去歇会了，就算是休养一下，或者是闭关一下也是好的。”

凤蝶抖了抖身子，也跟上了。

001格外殷勤地建议道：“宿主外面的阳光正好着呢，又温暖又舒服，你要去那边待会吗？”

“嗯，也许。”沈长阶寻思着去那边也是不错的，不过才走了几步。

他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天光确实正好，只是可惜了。

他琢磨了下，还是转身朝着长廊的另一个方向去。

“宿主又要去莲池啊？”001担心地问道，难道是凤蝶血脉的反噬又开始了？。

“嗯。”沈长阶应着。

尽管现在身体已经好了一点了，但他还是有自己的考量。

琼台境三个月后就要正式开放，届时散修还是世家等都会云集于琼台镜内。

说起琼华境，系统尽职地给他解释了起来。

传说琼华神女有一面心爱的镜子，日日夜夜带在身边，经年累月后镜子也沾染了些许神气。

万年前琼华神女降临人世，落在了登仙台，却一时不慎，身上的镜子跌落在地，就这么碎了。

陪伴了多年的镜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破碎了，但神女也知道，破镜不重圆，琼华神女忧伤落泪，无奈下只能看着心爱的镜子就这么碎裂，而后镜子因为其沾染的神气最后化为了登仙台的一方秘境，引得众多修士前去寻找机缘。

因为碎在了登仙台，又是琼华神女的镜子，于是就以琼华境命名。

但因为年岁过于悠久，到底是如何衍生而出的秘境，也早就不得而知，只剩下美丽神秘的传说流传在人世间。

毕竟神秘美丽的东西总是更容易引人神往，继而传说也被口耳相传。

所以在此之前，他还是尽可能地打算把身体养好一点，不然到时候去琼华镜就麻烦了。

一路穿过长廊。

沈长阶踏入了莲池，轻轻吸了口气，整个人缓缓往水里沉下去。

翻滚如浆的池水漫过肩膀，冰冷的寒意透入经脉，反而激起了这具身体的暖意。

像是干涸的土地终于迎来了一场淋漓尽致的甘霖，在池水的修复下，经脉中的灵气丝丝缕缕地渗了出来。

困意涌上脑海，沈长阶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