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耳后的槐叶印记隐隐闪光。
他被操控行至僻静之处,才缓缓停下,手里出现了一个拨浪鼓,手腕轻轻晃动,拨浪鼓发出一阵声响。
赵远舟脸色一沉,自是知道这位老朋友究竟是谁,小金铃忽然觉得头晃得厉害,下意识去牵他的手,才勉强站稳。
“离仑,你又在玩寄生那一套。”
离仑?
是妖,但面前这个士兵却只是凡人。
两人的双眸先后梦幻般金光闪闪,看向那个士兵,一眨眼的功夫,他的面容竟然变成了一个容貌俊秀的男子,嘴角诡异上扬,眼神里显露着戏谑与玩味,戾气极重,眉眼间写满了危险。
离仑原本盯着赵远舟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直至她的脸色,他面色而滞,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大荒石山暖海吹来的风声好似掠过耳畔,再仔细一听,是大荒歌谣的曲调,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赵婉儿的身影。
“离仑,你可知罪?”赵婉儿手持短萧,冷脸质问他。
“赵婉儿,你只是一介凡人,凭什么管我大荒之事?”
复杂情绪缠绕在心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最不喜欢看见的就是赵婉儿笑着和赵远舟坐在一起看大荒里的星星,而她面对他,却是一句冰冷的知罪与否。
明明他应该是在赵远舟身旁做他最好的朋友,明明陪在她身边看星星的也可以是他。
“我身负白泽血脉,自当护佑大荒,我当然要管。”
一双温如水的眼眸和至善至纯的天性,在离仑面前,却是无情与冷漠,她生来就像是与他相克般,那种眼神,离仑永远也忘不了。
如今,他竟然再次看见这种眼神了。
“……她又再你身边了。”离仑脱口而出。
她?
难道是我?小金铃和赵远舟相视一望。
赵远舟:“你疯魔了。”
离仑笑的癫狂,让人不寒而栗,“是啊,我疯魔了,她早就死了,你是不是很恨啊哈哈哈……”
他脸色一沉,抬起手在拨浪鼓上敲,阵阵声波迎面而来,赵远舟抬手挡在小金铃面前,红光形成一道屏障,替她挡了下来。
离仑再次重重一拍,那股力量变得更加强大,周围的竹竿箩筐被吹起,树叶也萧萧被扯散。
恨?
心上故人被杀陨落,
昔日挚友反目成仇,
他怎么不恨,但更多的,他是在恨自己。
这种痛苦的感觉再次让赵远舟深陷,难以挣脱。
“赵远舟!”小金铃伸手去抓他,“他不是猎妖人,他在拖延时间,文潇他们有危险,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陷阱!”
赵远舟似是镇定下来。
“明白的有些晚了。”离仑细细欣赏着她,冲她微微挑了一下眉,十分得意。
他的出现虽然在赵远舟的意料之中,但却还是难逃这一计,赵远舟迅速拿出伞,将小金铃收回,蓄力掷一道红风而去,离仑抬手敲了一声拨浪鼓,两力相撞,尘土飞扬。
眨眼间,只剩下士兵愣愣的站在那里了。
槐叶印记闪过,离仑在黑暗中鬼魅一笑……
有意思,赵远舟又有了这么多的朋友,当真让他嫉妒啊,尤其是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小伞灵。
“……”
-
巷口处,文潇和白玖躲避一群黑衣的刺杀,卓翼宸和裴思婧及时赶到,却没想到被重伤的黑衣人却都又重新站起来。
原本可以着力应对,无休止的剑拔弩张却让他们都受了伤。
白玖不幸跌倒在刚晕过去的黑衣人身上,吓得在他脖颈抓了一下,手里忽然多出个符咒。
文潇:“我听师父提起过,这是用刑天之血所画的符咒,夭残之尸,无头亦可战,他们是被这个符咒给控制了。”
卓翼宸瞧着地面上的尸体又都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迅速想出了法子,“我和裴大人负责对付他们,你和白玖负责毁掉所有符咒。”
文潇:“好。”
卓翼宸将云光剑抬到肩膀之上,一只握剑柄,一只握剑锋,用血与剑合力,云光剑映射在他的瞳孔中,双眸泛起幽幽亮光。
踏云破山,一招轻功而去,甩出一道又一道有力的剑风,将他们吹到空中,裴思婧趁这时拉开弓箭,将他们击落,身旁有袭击,她便一个下腰躲过,用弓顶向地面,借力而起,落在屋顶之上,一口气发出三箭。
黑衣人不知怎么,竟越来越多,像疯狗般接二连三扑过来,文潇和白玖分别去销毁晕倒的几人符咒。
“梦——”
面前的黑衣人直直倒下,文潇惊魂未定,一边护住受伤的胳膊一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望,是赵远舟。
伞中青光而出,从巷口至文潇面前。
小金铃将手里的符咒一抖,捏诀销毁,然后,为文潇疗伤。
“你们回来了……多谢。”
“真是谢天谢地,我们回来的不算太晚。”
文潇冲她微微一笑。
卓翼宸猛然吐了一口血,吓了旁边小孩儿一跳,“小卓哥!你没事吧!”
“没事……”
赵远舟上前抓过他受伤的手,知道他不想领情,力度便加大了些,“送你一些妖力,让你以后杀我更容易一些。”
卓翼宸:……
只片刻红光闪烁,低头一看,手上的伤口竟然消失了。
白玖:“呃……无痕修复,我好像要失业了。”
小金铃摇了一下他头发的铃铛,“也不是,受伤呢最快的办法就是愈合,除了这个,其它的还是需要你出面,譬如刚刚那个符咒,不就是你的功劳嘛,我还是看在眼里的~”
白玖害羞一笑,忽然反应过来,“你们看了那么久,非要等到潇姐姐和小卓哥受伤了才出面……”
小金铃:……
-
签订军令状第三日,猎妖人一记而过,几人暂时回到缉妖司歇息半日,打算再次出发。
出发前,文潇把白玖配的药煮好,递给卓翼宸,他刚接过喝两口,就又咳了起来,这很明显是强行用血唤醒云光剑的威力被反噬了。
文潇急忙拍他的背:“小卓,你听我一句劝,实……”
赵远舟:“实力不够就不要瞎逞能。”
小金铃捧着脸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坐在床榻边上的卓翼宸和文潇。
文潇白了他一眼,“你别理他,我想说的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打不过可以跑,没有必要瞎逞能。”
卓翼宸:?
小金铃:“好像……都差不多吧?”
赵远舟挤出一个笑了,“那哪是差不多,简直就是一个意思,文潇小姐和我英雄所见略同。”
文潇反应过来,又白他一眼,咬牙切齿道,“朱厌,真是个好名字啊,讨人厌的厌吧,谁见了他都会讨厌他,对吧小卓?”
卓翼宸点头,笑了一下,这句话他倒是觉得有理。
“小卓大人,你们冰夷族有一门凝水成冰的秘术,我记得那个好像比放血好用。”
卓翼宸:“……我不会。”
“你竟然不会啊?”赵远舟装作一脸诧异,“巧了,我会,那么多书都写过,朱厌大妖精通千种仙术,万般妖法。”
文潇:“我看过那么多书怎么没听过,你瞎扯的吧。”
“文潇小姐的名字也很好听啊,哪个文啊,文盲的文吧?”……
有两人嗤的一声又笑了出来,文潇脸色暗下来瞪着卓翼宸,我为你说话居然笑我是吧。
卓翼宸尴尬的耸了耸肩,立马憋回去,抿抿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金铃也不好意思再笑了。
赵远舟:“小卓大人,我可以教你,不难学的。有水的地方,就能利用血脉感应,随你驱使。”
“……你要教就教,不要废话,赶紧过来。”
大妖乖乖应声一句好的,就从后面绕到床榻旁,坐下来,握住卓翼宸的肩膀,强行将他掰过去,让他背对着自己,然后,施法在他背上。
“劲从知觉,形从神固,你将气血按照我手画过的路线运行。”
卓翼宸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涌动的血液与能量,一旁的杯子微微震荡。
“神思无穷,流水无竭……”
忽然,杯子中还未喝完的汤药瞬间凝成一块冰,冲赵远舟而去,他一抬手,就抓在了手里。
“哎,恩将仇报呀……好凉的茶,和我的心一样凉。”
文潇:“你火气太重,这不正好,喝凉茶,降降火气。”
“小卓大人悟性不错,但想要打中我,恐怕要练很久哦。”
卓翼宸懒得和他计较,猛吸一口气,却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又一阵咳嗽,忽然,他看到了赵远舟腰间有东西在闪,故意咳的更重了些,将那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拽了下来。
小金铃:“小卓大人怎么好像更严重了?”
文潇嘶了一声,没好气的把赵远舟拉到一边,“你赶紧起来,秘术你也教完了,就别添乱了,我留在这里照顾小卓。”
“那可不行,我得和小金铃留在这里,万一离仑找来了,小卓大人负伤抵抗不了。”
文潇:“离仑?离仑是谁?”
小金铃答:“我们追去的那个士兵是被当做傀儡操控了,离仑就是操控他的一只妖。”
“嗯,他是槐妖,本体是一颗喜阴的上古槐树,他的精魂可附着在任意一片槐叶之上,飞叶沾身,精魂附体,就可以寄生在傀儡之上,控制其行为。”
卓翼宸:“那照你这么说,他是冲你来的?你和他很熟?”
“嗯,小时候就认识,老朋友。”
小金铃:“不过,他来找你,为什么你们见面却像是仇敌?他又为什么问你恨他吗?”
说到这儿,赵远舟眼色沉下来,面容哀伤道,“当年……他作恶多端,我为了惩恶扬善教训了他一顿,他小肚鸡肠,一直惦恨着我,寻我,想报复我,所以我才选择和缉妖司合作。”
小金铃再次捧着脸,看向他,嗯,半真半假,平时就没个正经,这时候居然还在打哑谜。
她忽然想起离仑说的那句话,她又在你身旁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刚要开口问赵远舟,门外忽然走进一个护卫。
“卓大人,天都出大事了!崇武营吴言将军被杀了,死于天香阁。”
卓翼宸:“什么?”
死了?不是说他是向王的人吗,怎么会死?崇武营做的?小金铃转念一想,不对,她看向赵远舟:“离仑做的?”
“嗯。”
“为什么?”
“……多半是因为我,他这个家伙心思重,又极端,脾气更是古怪,向来瞧不起人类,他一定觉得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配对我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