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内,甄嬛得知陵容还没死的消息,顿时坐立难安。真是没想到她的命竟然这么大,巡逻的侍卫都被自己给调走了竟还能活命,当真是可恶。
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若是不能给皇上一个合理的解释,甄家必会遭受灭顶之灾。
只是皇上一向那么宠爱陵容,对她说的话怎会不深信不疑,那边还有把一直把自己视作死敌的皇后跟华妃,看来自己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在出冷宫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哪天会面临一个这样的结局,可当那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有一些不知所措。
真可笑啊。
利用冷然得到了这一个孩子,又风风光光地封了贵妃,生下寓意大清龙凤呈祥的双生子,得以昭告天下,给家人带来荣耀,最终一切还是要做鸟兽散了。果然,纸是保不住火的。对不起了,爹爹,娘亲,还有玉娆。
终归是嬛儿要连累你们了。
“娘娘,您不能就这么一直坐着呀,您得想想办法呀。”瑾汐着急地说道。
“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是坐以待毙罢了,瑾汐,我们认命吧!我就只怪让那贱人给活着回来,若是刚才能亲眼看着她死去再走也不会导致这般结局。”
“娘娘......”
“反正对这皇宫,我早已是失望透顶,已经是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只是不该连累了你,瑾汐。”甄嬛心疼地看着瑾汐,自入了宫,也只有她与流朱,从始到终地陪在自己身边。
还没等甄嬛感慨完,小夏子终于来了:“娘娘,皇上请您到承乾宫一趟,说是有要事找您。”
“知道了,但容本宫更衣。”
碎玉轩偏远,皇上等侯了好一会儿,这甄嬛才到了,她一身素净,头上亦是没有带多余的首饰,显得沉静淡定。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上见着甄嬛终于到了,又见她一身素净,却仍难消他心头怒火,忍不住讽刺她道:“莞贵妃,你倒是来得及时,事到如今,你是否认罪?”
甄嬛道:“臣妾惶恐,不知何罪之有,还请皇上明示。”
“你与侍卫冷然在御湖私会,被容容发现,为了避免事情败露,便推了昭贵妃入水,又私下调换了换班巡逻的守卫,想害死容容,你还不承认吗?”
“皇上,昭妹妹不幸落水臣妾也很是着急。但求皇上明鉴,臣妾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臣妾今日一直待在碎玉轩内,哪里都没去,瑾汐和佩儿等都可以为臣妾作证。臣妾虽知道皇上您一向宠爱昭贵妃,但人命关天,难道您就听信昭贵妃一面之词便要来怀疑臣妾吗?”
甄嬛一边委屈地哭一边看着陵容:“昭妹妹,姐姐一向都把你当做自己在宫内最好的妹妹,只是没想到你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却要把这一切给赖到姐姐身上,姐姐真是看错妹妹了。”
陵容听了直直落泪,哭得更加叫人怜惜:“皇上,臣妾没有,臣妾哪敢胡言乱语,作此等谎言来欺瞒皇上与皇后娘娘呢。”
皇后道:“皇上,昭贵妃落水之时身边并没有丫鬟跟着,只怕......”
“只怕什么?”皇上道,“朕相信容容,她不会平白无故地去诬陷一个人。”
皇后道:“皇上,若要查清昭贵妃是否真的是被莞贵妃所害,就得查清一件事。”
“什么事?”
“便是莞贵妃她是否真的跟那名冷宫侍卫有私情,若真的有,便证明昭贵妃所言不虚;若是没有,那便真的是臣妾们有所误会了。”
皇后心里从未这样畅快过,这件事情不管最终结果是哪个,这两位贵妃都有一位是犯了欺君之罪,必死无疑了。这两位无论能够扳倒那一位,皇后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皇上道:“那你说要怎么证明?”
“皇上您还记得之前伺候在冷宫齐嫔身边的翠果吗?”
果然,皇后一提这个名字,甄嬛的神色便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陵容仔细观察着甄嬛,她定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翠果?”皇上想了想道,“她不是已经被驱逐出宫了吗?为何要突然提她?”
“自莞贵妃在冷宫内怀上孩子,臣妾就一直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而翠果一直在冷宫伺候齐嫔,莞贵妃的事,臣妾想着她是不是会知道一些什么,所以就特意派人出宫去寻了她。”
“她现在在哪里?”
“绘春。”皇后吩咐一声,绘春应声下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有些瘦弱的民间打扮的丫头走了进来。陵容仔细一瞧,她果真是翠果,只是翠果再没有了从前的机敏,满眼皆是疲惫,面色亦有些苍白,看起来她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大好。
“翠果,你把你在冷宫所知所闻都一一说给皇上听。”
“是,娘娘。”翠果跪了下来,面色从容地回道,“与我们娘娘不同,莞贵妃当时在冷宫内一直得到废妃沈氏与侍卫冷然的救济,所以日子过得不算难挨。冷然他是驻守在冷宫的一名侍卫,平时他跟贵妃就较为亲厚,时常帮衬贵妃,还教贵妃做了手帕子拿了到宫外去买,可以赚点银两换些好一点的吃食。”
祺嫔得意道:“如此看来,这冷侍卫对待莞贵妃当真是与众不同呢?不然为何那齐嫔也与莞贵妃一般罚了到冷宫,冷侍卫也不帮衬帮衬她,这样的好法子竟只告诉莞贵妃一个人。”
一听了祺嫔这话,皇上便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瑾汐见着翠果是有备而来,不由得也急了,福了一福道:“翠果,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讲。奴婢不知谁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让你不辞辛苦,从京城内特意赶来这紫禁城,还做这等伪证来污蔑贵妃娘娘。皇上,奴婢愿以性命担保,贵妃娘娘她的确是清白的。”
皇上道:“瑾汐,你既说莞贵妃是清白的,便说来听听。”
“是,皇上。翠果所言并不完全是真的,自打莞贵妃入了冷宫,一直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可废妃沈氏与我们娘娘是自幼的交情,见不得贵妃娘娘受委屈,所以每隔一段时候,便会托人送些衣物给娘娘,这的的确确是有过的事。只是后来娘娘知道这样不合规矩,又怕连累沈氏,便拒绝了沈氏的再次接济,娘娘宁肯自己在那冷宫内苦挨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而拖累旁人。而冷然虽然确是驻守冷宫的一名侍卫,可他与娘娘的确并无半分私情。”
陵容质疑道:“瑾汐你是莞贵妃的心腹,自然会为她说话,你要如何证明莞贵妃的清白呢,你的担保又是否有用呢?”
“莞贵妃娘娘并非奴婢是一直以来侍候的小主,也并非是奴婢伺候时间最长的一位,奴婢没有必要为了偏袒莞贵妃而欺瞒皇上跟皇后娘娘。奴婢在这里平心静气地为莞贵妃娘娘说一句公公正正的话,莞贵妃娘娘与冷然并无私情。”
皇上看了一眼翠果,见她似乎还有些话没有说完,于是问道:“翠果,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奴婢,奴婢还看见……”翠果欲言又止,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不敢说出下面的话,只是很害怕地看了一眼甄嬛。
“你还看见什么了?放心大胆的说。这儿有朕在,没有人敢对你做什么。”
皇上大喝一声,他在努力抑制自己心内的情绪,自出了沈眉庄的事情,他是再也容不下这样的背叛了,更何况她是他万般宠爱的贵妃,他曾昭告天下的龙凤呈祥,事情若是传出去,他这千古名声还要是不要了?
“奴婢……奴婢……”翠果又瞟了一眼皇后,定了定心,终于才继续往下说,“奴婢还曾看见,莞贵妃在夜里偷偷私会冷然。”
皇后道:“翠果,你说清楚一点,你看见莞贵妃私会男子,是什么时候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皇上。”
“那是已经住进冷宫有些日子了,虽然平时冷侍卫待莞贵妃会有所厚待,但面上却并没有什么,轻易也不会给我们看出来。我们家娘娘向来嫉妒莞贵妃进了冷宫里却还有姐妹帮衬,能吃好的用好的,而自己却只能吃着和大家一样的残羹冷炙,用最次的衣料。”
“娘娘觉得自己是个嫔位,莞贵妃却只是个贵人,凭什么莞贵妃能拥有这么多好东西?日子一久,娘娘便越发不平起来,她总想着去莞贵妃那里拿点什么。有一次,沈氏恰好给莞贵妃娘娘送了一些过冬的绒衣过来,被我们娘娘知道了。于是娘娘便吩咐奴婢,到了深夜去偷那莞贵妃的衣裳。”
翠果接着说道:“奴婢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好,但娘娘的吩咐奴婢也只能听从。到了夜半时分,奴婢偷溜出门,便去往莞贵妃的宫内,可是奇怪的是,里面空空如也,连瑾汐和流朱也不在里面。奴婢当时只记得娘娘的吩咐,取了绒衣便走了,事后才觉得奇怪,这么晚了,莞贵妃不在自己宫内,是会在哪呢?”
滟贵人问道:“后来呢?”
“后来,莞贵妃虽然知道是我们娘娘偷了她的衣裳还有吃食,却不与我们计较。倒是那冷侍卫,打着整顿宫纪的名号,严词呵斥了我们娘娘一顿,让我们两在冷宫内好自为之,若是被他发觉娘娘再偷莞贵妃的衣物或者吃食,那每日应得的两顿饭菜,便都是馊的;若再要犯,往后每天便只给我们一顿饭。”
华妃轻哼一声道:“冷宫内的事情,冷然作为侍卫是要管,只是冷然为了莞贵妃竟可以如此呵斥齐嫔,还要克扣她的吃食,这是说不过去的。说到底这莞贵妃也不是冷然的什么人,冷然为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苦要为了区区一个废妃做到这一份上。再说,齐嫔外头还有个三阿哥,日后亦是有登基的可能,冷然又何必要给自己找麻烦,去苛待他的生母呢?就不怕来日自己会遭祸害吗?皇上,依臣妾看,冷然他似乎很是护着莞贵妃呢!”
听罢华妃这话,甄嬛目光凛冽地看了她一眼。
“奴婢还有一事,想要告知皇上。”
皇上道:“你说。”
“咱们娘娘虽然因为嫉妒莞贵妃娘娘所以让奴婢去偷莞贵妃的东西,但却绝无加害莞贵妃娘娘性命之心啊!而且自从上次冷然责怪娘娘之后,娘娘更是不敢再对莞贵妃做什么了。所以这砒霜之事,纯属是莞贵妃自导自演,并非是齐嫔娘娘真的要去加害莞贵妃。”
皇后道:“臣妾也觉得齐嫔没有理由去加害莞贵妃啊皇上,齐嫔这么做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齐嫔纵然有些愚钝,可她却也不会蠢到如此地步,此事若是事发,她哪里逃得了干系。”
“只是她做这样的蠢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朕亦难以信她不会再做出第三次。”
翠果哭泣道:“皇上,我们娘娘她真的是冤枉的,娘娘久处冷宫,哪里都不能去,试问去哪里要的砒霜呢?倒是这莞贵妃娘娘,大可让冷然去宫外寻来砒霜。莞贵妃娘娘便是因为怕奴婢与齐嫔娘娘知道她与冷然的事情,怕这事情哪天会东窗事发,所以才这么急急地欲除去我们娘娘。就连奴婢侥幸捡得了一条命,出了宫门,莞贵妃娘娘还是四处派人追杀,不肯放过奴婢。否则,奴婢怎么会变成今日这般食不饱腹,面黄肌瘦的模样呢?若非皇后娘娘救下奴婢,奴婢真得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倒是可怜你这丫头了,”滟贵人感叹一声,又道,“皇上,嫔妾觉得齐嫔虽行为不检,但比起莞贵妃所做之事,她在冷宫内也算是静思己过,安分守己,如今却因为得知事情真相,白白连累得丢了性命,也是可叹。”
祺嫔接着道:“皇上,如今有翠果作保,证明莞贵妃与侍卫冷然确有私情。您还是不相信吗?”
说罢又杏眼一挑看向莞贵妃:“莞贵妃,我问你,那天夜半翠果去你宫内,你与瑾汐流朱都不在,当夜,你是不是去私会冷然了?你是不是就是在这个时候与冷然有了肌肤之亲?那让你荣宠一时并坐上贵妃之位的双生子,你的七阿哥与五公主,是不是就是这个时候怀上的?”
“放肆——”
皇上气得七窍生烟,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出现,让他的这张脸至于何地?
他觉得眼前容容床边的白色帷帐竟变作了绿色,还散发出一道幽绿的光,也许是自己眼花了?
见着皇上动怒,大家都急忙跪了下来,皇上的胸口一阵又一阵的起伏,难道自己又一次的被……
安静的大殿内,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这等宫闱秘事,知道的太多的人总是不好的,殃及无辜什么的本也只是看皇上的一念之间。更何况此事如今闹得这么大,又涉及两位皆有一对子女的贵妃了。
约莫过了几分钟针掉下来也能听到的安静之后,陵容试着开口温柔安抚道:“皇上,您消消气。您为了不值得的人生气,伤得是您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