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晚,打湿了外头的桂花树。
第二天虽晴,但吹来的风是冷的。
章碧华抬头看天色,阴阴沉沉的,估计今天还是有雨,就带上了伞。
拉开车门,孔镜翎上了车,章碧华才把门轻关上。
后座还坐着孔镜知,孔镜心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今天孔家的三位小姐要去谢府,给谢琛祝寿。
章碧华依然负责开车。
孔镜心点了一根烟,微微开了点窗,吸了一口说:“这鬼天气。”
孔镜知是昏昏欲睡的,她本来就困,打麻将困的。今天这谢家也是非去不可的,就枕在孔镜翎的肩上睡一会。
闻到这股带有淡淡薄荷味的烟味,孔镜翎不是那么讨厌了,但还是开了窗,她的动作里是嫌弃的。
章碧华认真开车,孔镜翎坐在右侧,正好能看到章碧华的右脸。
她就那么看着。
开车的人非常专注。
直到停稳车子,章碧华才放了心,还是她先下车,然后打开车门,请三位小姐下车。
“慢些。”
章碧华握了下孔镜翎的指尖,发现她的指尖还是那么冰凉。
孔镜翎低低“嗯”了声,看了眼章碧华,眼神中带着笑。
进了谢宅,入眼的便是来来往往的士兵,今天是谢琛六十大寿,安全这方面自然是很要紧的。进来的每个人都得搜身,搜过身没问题才能进来。
章碧华还庆幸,幸亏她今天没带手枪。要不然,得闹出个笑话来。
段旭英和段心娴都在,只不过,段心娴已经不太敢去看孔镜翎了,也不敢在这种场合闹事。除非是她真的不想要命了。
熟面孔是真的多。
章碧华一圈看下来,都是熟人,不少人都是参加过石同恩的生日宴会。
三姐妹给谢琛祝了寿,就各自干各自的事去了。
孔镜心穿梭在人群中,笑靥如花,手上的一杯红酒很快就没了,添上又喝掉,喝完又是满一杯。
章碧华跟在孔镜翎身旁,随时听着吩咐。
打着哈欠的孔镜知,已不知去向。
付常润把孔镜翎叫到一旁,从口袋里取出那几张汽车构造图来,快速的交到孔镜翎手中,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昨天还在医院的人,今天就出了院。
章碧华觉得可笑。
真是贪生怕死的鼠辈。
“镜翎,好久不见,不喝点吗?”东霖西装革履的走过来,整张脸是容光焕发的。他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生,端起一杯酒,递给孔镜翎。
没等孔镜翎伸手,章碧华就接了过来,“阿宝今天不喝。”
东霖皱了皱眉,问:“镜翎,你是喝不了吗?”
孔镜翎瞥了眼章碧华,从她手中拿过了酒杯,碰了下东霖的杯子,一饮而尽。
“喝呀。”
她放下空酒杯,很快酒杯就被添满了。
章碧华:……
合着是她自作多情了?
仔细想想也是,今天什么场合,孔镜翎喝几杯酒实属正常。
就是东霖的酒,她不怎么喜欢。
毕竟东霖是孔镜翎的追求者,他喜欢孔镜翎。她心里头就不舒服,酸酸胀胀的,像是把醋坛子打翻了似的。可是她又吃的什么醋呢?人跟她无亲无故的,真是有病。
“孔小姐,多日不见了,还好吗?”
“挺好的,您老怎么样?”
“老样子了。”
“……”
一番交谈下来,又是几杯酒下了肚子。喝的虽然是红酒,没有白酒度数高,但多喝几杯还是会醉的。
章碧华想代酒,手刚伸出来,就被孔镜翎抓住,双手交握的那一刻,章碧华的心是酥麻酥麻的。
酒孔镜翎喝了,章碧华不但没代成酒,手还被握着,根本抽不出来。她也不想松开阿宝的手。
章碧华是窃喜的,她看向窗外,玻璃上有她偷偷笑的影子。
而且,她的笑容有些太猖狂了,忙收敛了起来。
不能被其他人看见。
孔镜翎的笑意更浓,这一刻,看到讨厌的人都带着笑。
她会光明正大的去牵她的手。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天也黑了。
孔镜知在里面的沙发上睡了一觉,觉得太吵,就又出来睡了,她在凉亭里坐下,趴下就睡。眼皮实在太沉,实在困的不得了。
孔镜知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可想而知该有多困。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了脚步声,但没管,继续睡了。
直到睡梦中传来一个声音。
“别冷着。”
谢桐音脱下外套,披在孔镜知身上。
感受到后,孔镜知抬眸去看,眼前的人站的笔直,如同松柏,生的剑眉星目,正气凛然。在灯笼的暖光下,他的五官是那样清晰明了。
她猜也猜到了。
是谢琛的大儿子,谢桐音。
“谢谢。”孔镜知起身来,身上还披着谢桐音的衣裳,她抓紧了些,担心掉下去。
谢桐音摇摇头,唇畔浮起笑意,“不用言谢,应该的。”
垂下眸去,孔镜知的心有些乱。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谢桐音已经成家了的。
谢桐音走到孔镜知身边,请她坐下,笑着问:“你是孔家的女儿吧?你排行老几呢?”
“老三。”
“孔镜知。”
“你知道我的名字?”孔镜知看着谢桐音,有点不敢相信。
谢桐音点点头。
他现在娶的这位妻子,平时也喜欢打麻将,而且性格与孔镜知都是差不多一样的。不是姐妹,却胜似亲姐妹。
谢桐音说:“我听你大姐说过,你画画画的好。”
孔镜知笑着回答:“还可以。毕竟学习的就是画画,要是再画不好,家父肯定是要生气的。”
谢桐音也笑了起来,他平时确实是个不怎么笑的人,手底下的人见着都是恐惧又害怕的。就算他笑起来,还是叫人生畏。
可是面前的人,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人。他一直都喜欢着的人。
他记得,那时候他们在一个学校念书,他比孔镜知高一届,他的学习也是不怎么好的。但时常会听同学讨论,有位叫做镜知的女孩子,学习好,画画也好。那个时候,他就注意起她来。
午后放学,孔镜知的头发扎成马尾,穿着颜色清浅的校服,总是抱着画板与课本。她走在明媚的阳光下,才是一副画。
他知道,他是喜欢她的,也是暗恋她的。
她是那样温柔,又那样热情。
慢慢的从回忆里抽身,孔镜知还是没怎么变过,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他依然没有变。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他还是不敢把心底的声音与思念说出来。
有些喜欢,或许只能藏于唇齿之间。
没有必要再讲出来。心中有这份喜欢,就足够了。
“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只要是我能帮到的。”
“谢谢您。”
孔镜知是有些云里雾里的。
她不明白谢桐音为什么会和她说这么多的话。
按理来说,是不应该的。
谢桐音的性格,也不是这样的。
她确确实实,没有见过谢桐音,也确确实实,跟他是不熟悉的。
“累了就去屋里头睡一会吧,别着凉了。”谢桐音起身来,又说:“打搅了,希望你别在意。”
孔镜知摇了摇头,“没有。”
身后似乎有风儿吹过,孔镜知皱了皱眉,觉得后背冰冰凉凉的。
九点钟的时候,孔镜翎喝醉了。
章碧华跟孔镜心两人合力才把人扶到了车子里,孔镜心又去叫了孔镜知过来。
“大姐这是第一次喝醉。”孔镜心拿绢子擦了擦额前的细密汗珠。
给她累够呛。
孔镜知说:“我也是头一回见。还好大姐酒品好,不耍酒疯。”
“先让她躺一会吧。”
章碧华说着,就拿手帕给孔镜翎擦脸,她们累,她也累,脖子上沁出细汗来。
孔镜心孔镜知赞同的点了点头。
孔镜心又把烟点上了,“平时也没见大姐醉过啊,今天喝了多少就醉了?按理来说,不应该醉了啊!”
她是真挺纳闷的。
大姐也不会装醉,应该是真的醉了。
吐出烟雾,孔镜心又对章碧华说:“今晚你可得好好照顾大姐了,别让她吐了,不然胃难受的紧。”
章碧华点头,“我应该的。”
孔镜心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递给孔镜知,孔镜知接了,点着抽了起来。
有十几分钟了,孔镜翎睡着了,章碧华才让二位小姐上车,开车往孔家去了。
一路上章碧华开的十分缓慢,时不时看一眼后视镜里的人。
到了孔家,停好车子,章碧华跟二位小姐扶着孔镜翎回了房间,把人抬到了床上,二位小姐就撤了。
章碧华留下来照顾。
她打了一盆温水来,把毛巾浸湿,先给孔镜翎擦脸,她手上的动作小心轻微,连呼吸都是轻轻的。
就在毛巾擦到脖子的时候,孔镜翎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握住章碧华的手,夺走她手中的毛巾,扔进了盆子里。
毛巾拍打起盆中的水,溅落在被子上,孔镜翎搂住章碧华的脖子,盯着她的眼睛,吻在她的唇上。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
窗帘上映出她们的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