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云好言相劝结果被这话刺了嘴,藏着的那点脾气跟着也就起来了。语调上就多了点嘲讽:
“除了我你还能信谁?一条绳上的蚂蚱还那么多话,装乖卖痴的这就给你来硬的!”
晴云唇齿间不知是哪儿出了血,含着血沫子,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同方才仿佛判若两人。
对于过于紧张的医患关系,晴云从来是自有一套的,他压根看不上什么温声细语的说教,有近乎蛮横的避劫方式,他根本不看人脸色,也不记来人修为。
动荡三界魔尊司九婴,两人曾经打得天昏地暗,连普通人都能看出来那是绝对的修为不对等,晴云单方面被碾压式的揍,□□差一点就被轰的渣子都不剩下,天道还是很蛮横的,没死,也是真的疼之入骨。
当然看这种容易要人命的病,那前提是要先和他结成道侣,其次再看心诚不诚。
当然现在肯定要收着点的。
夜九婴别开了眼,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口中像是含着什么咳了两声,抬起遍布伤痕的手,声音却沉下了下去:
“药给我,我能自己吃,伤口也能自己包。”
晴云:“你那手现在能动全是真气强催着在动。修为高,你了不起。”
夜九婴不再作声,晴云说的对,刚才的冲击手上虽然伤痕多,但也只是一些见血的皮外伤,相反他现在最难受的而是脏腑,血气翻涌,他的另一只手根本抬不起来。
晴云:“随便你?”
“咳咳咳咳咳——”
夜九婴咳的很轻微,却是连续不断的,虽然他脸上已然没什么表情,但嘴角溢出的血渍显然比身体的主人更有说服力。
而一旁盛气凌人的晴云就显得实在是欺负人,何况晴云本来就比司九婴要高出一头。
月色清冷,晴云借光看见夜九婴白皙的脸上反衬出的,清晰的的血点子。
李沧浪等了半天,已经俨然有些急迫,他站在原先是窗扉的位置,从这里看出去街上安静的吓人,月光之外便是一团静默的黑,这里比来的时候更加古怪,现在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花香。他故意把声音说了大了一些,
“你们还没好吗?”
但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他虽然社恐,但他也是知道轻重缓急。
晴云见夜九婴还没缓和的意思,先一步寻了口袋里治疗真气的伤药。琅韵是真的怕他死在外边儿,各种瓶瓶罐罐塞满了整个锦囊,
晴云挑出一丸,先一步在掌心化开,在用二指凝出的剑气对半切开。不管是出于情还是理,他总不能真的扔下夜九婴不管,虽然也许夜九婴根本不稀罕。
晴云边搓边自己含下一半。要说上辈子谁为他挡伤,晴云想不起来,他是个药师,师承扯淡了点,但最后不管好坏好歹出了名,每次伤寒杂病出了事从来都是自己备下的。那时候还流行什么打人先打奶爹的说法,晴云青青紫紫习惯了,这一次修剑,先不说修为如何,反倒是有人站在他前面替他先挨。
晴云腾升的那股气先一步弱了下去,待到药丸化开,再递到夜九婴面前。
晴云:“我吃了一半了,随便你。”
夜九婴终归没在拒绝,拖着那悬空的药丸含下了嘴,药丸不似寻常,有股淡淡的甜香,这让原本蹙眉的夜九婴神色缓和了下去。
药效没那么快起作用,夜九婴闭起眼睛只能等,神色松弛的瞬间感觉有社么东西抚上了他的脸,精神紧张的夜九婴近乎本能到杀气重燃。
一如刚才的温和声线:“别动——。”
那手分外温和,带着暖意匆匆掠过,在他脸上更是转瞬即逝。
夜九婴真的没动,睁眼,那一缕杀气还没淡下去,只见白袍的少年要收回去的手正停在半空,指尖上还有几丝血痕。
少年有些局促,额角渗出冷汗。
晴云:“刚刚喷你脸上,现在得擦。”
而后晴云果断退开三步远,鬼知道夜九婴的手已经举起来了,要不是他喊得快,指不住现在那夹风带血的手就要呼在他脸上。这群修为高的真是暴力的要死,仿佛晴云曾经不是暴力的一员。
——修为高!你了不起!
晴云又退一步,站在了李沧浪身旁。
“我们来的时候挺热闹的,现在连个死人都没有,沧浪,这不是我的专长,你熟。我们大概什么时候中的招。”
李沧浪拜在玉清真人门下,平日除了练剑便是跟着他师尊下棋,棋谱和剑铺都快一般高的人,无师自通融上了阵法,比不得那些专门的修阵的,应付平常的却绰绰有余。
李沧浪:“我们刚来的时候还没这个阵,热闹都是真的,或许和这里古怪的庙会有关。”
李沧浪边说边掏出一包玉棋,白色棋子温润有光,接触到的一瞬间便腾出丝丝黑气。李沧浪随手抓了几颗递给晴云。
“玉清真人的棋子,他可真舍得,也是,毕竟全宗上下也就沧浪兄和他玩儿,怎么说?”
李沧浪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转而再看窗外,指了指他们来时的城楼。
李沧浪:“我要出去查看一下才能确认,等找到阵眼的缺口我会布棋,再想办法破开,晴云,棋子单个不成军,你若有发现也可以下一颗,我能看得见。”
说罢李沧浪手上幻出一个虚拟的方盘,没有横纵,空白一片。而后又朝房间的里侧看了一眼。
晴云拍了拍李沧浪的肩示意他放心。
晴云:“宽心,不会让你再和他讲话的,我转达。”
李沧浪涌出一阵感动,运转轻功转瞬融入到了夜色里面。
夜九婴显然夜已经靠着药效好了很多,逐渐站起身来,晴云颠了两下棋子才走了过来。
晴云:“你也听到了,我们想出去只能一起走着看看,我叫晴云,你叫什么来着。”
夜九婴:”知道了,我不是说过一遍吗,我叫夜九婴。”
晴云:“怎么,你说过就要别人记住吗?”
晴云当然记得他说过,甚至因为名字和之前的老金主司九婴高度重合有过怀疑,结局却很遗憾被晴云直接过掉。虽然修为可观,武器相像,但天下高修的琴修何其多,这个时段就算是魔尊也不能是个十几岁的小修士。
挺会蹭的,未来几十年你这小子要出大名,趁现在杀杀锐气。
夜九婴显然不吃这套,直接从他身旁掠过,全然没有刚才共同抗敌的默契,黑红色的衣摆轻轻铺开在长街之上,全然不像重伤。
少年回身,嘴巴一抿。满眼都是再不走不管你了。
晴云急忙跟上:“等一下我!”
白袍少年径直向他奔去,黑色长袍的少年顿了顿。晴云单手搭在夜九婴的肩上,只轻拍一下便被眼神呵了回去,夜九婴先一步走在前面,晴云只能咬牙紧跟。
长街一如他们所看见的那样空寂无人,连最开始的灯火都灭了个透,两侧的店门都整整齐齐关着,夜九婴轻轻推开了一扇,一家饭堂样式的空楼,再开一扇,空寂无人的裁衣店。
“九婴,你来。”
晴云声线明朗,只是再者空寂的夜里就显得瘆人,司九婴循声过去才发现晴云落了他一大截。
晴云推开的是一家花店,整间陈设很古朴,花香浓郁,分外醉人。
夜九婴刚到就先把晴云拽了出来,他开口道:“现在几月了?”
晴云回应:“八月,这里是北界边境的平阳镇,别说开花,连——。”
北界交境,风雪遍地地方怎么可能八月还有花,修士不怕四季霜寒那普通人总不应该也毫无知觉。
可这些摆设完全不像没无人生活。
晴云适时噤了声,二人对视一眼,显然一起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们所处的这家花香四溢,鲜艳的春桃竟能和应季的秋菊摆在一起,还有一种别样的腥甜味。
夜九婴像是受了刺激,夺门而出一阵干呕,他扶着脑袋眉毛紧蹙。晴云忙过去扶他一把,见他不舒服还顺了顺气。
“你不会是花粉过敏吧。”
晴云心中不免多了一丝怜悯,毕竟花儿这种东西可是四季都有的。
夜九婴却不管他,脸色分外惨白,声线都跟着有些发虚:“跟着光走。”
晴云这才注意到从花店隐隐约约浮出一些细碎的光点,飘飘荡荡直接往城外的郊区引,一如夏日萤火,只是本该好看的景色现在却看起来鬼气森森。
等到夜九婴的脸色好了些许,晴云才跟着萤火往里走。无论晴云怎么想,他印象里地对平阳镇的记载都是一座普通的富饶小镇,多年前的□□主要还是在南地,人口北流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不知琅韵如何了,宗门的石牌一直都没反应,想来这个阵法夜连带着一些隔绝气息的东西。晴云暗自咬咬牙,无声的夜里传来一阵阵清幽的花香,不同于花房的甜腻,这个香味更为淡,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到。
晴云循着来处便看见揍在前方的夜九婴的背影。
晴云刚想喊他,夜九婴转身以二指夹住晴云的唇。
凶残的眼神中他比了个口型: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