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天台门是开着的,上面的锁链松松挂在门把上。
有人先来了?
林靳屿看到门的锁链是松松挂着的,又在手机上打字:这里的门有时候是这样的,开了外边也不一定有人。
“是吗?”金游绚谨慎推开了门,走到外边确认了一圈,确实没人在天台这里。
这里也有金鱼在游荡,刚刚金游绚拉开门的时候,她就不小心碰到了一条金鱼身子,它很快游进门内。让金游绚惊奇的是,金鱼在进入室内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怪不得在室内没有看到这些金鱼在游,原来是因为这些金鱼一旦进入室内就会消失。
她找了片阴影处靠墙坐下,朝她身边的位置拍拍,示意林靳屿坐过去,眼睛注意着周围来回游荡的金鱼。
林靳屿看着金游绚身边的位置,捏着手机的手稍微紧了紧,才坐到她旁边。
那些抽烟的女生说林靳屿是3-C的学生,和她一个班。
“他们为什么那样对你?”金游绚偏头看他,林靳屿长得很干净,但气质偏文艺范。那些对他动手的无脸人估计是看他性格长相好欺负,再加上他哑巴,所以对他动了手。
他又开始哒哒哒打字,把备忘录上的字递给金游绚看:他喜欢的女生喜欢我。
“。。。”金游绚看到这句话,又抬头看他:“你可以学点防身技巧。”
他点点头,又删掉上一句话打新的句子:你原本在哪上学?怎么会突然转来我们学校呢?
金游绚眼也不眨地开始撒谎:“我原来在偏远地区,那里交通不方便,我家人上下班也辛苦,所以我们就搬到了这附近。”
—— 这样啊。。。其实昨天你选座位的时候吓我一跳,我没想到你会选择坐在我旁边。
看到这句话,金游绚感觉身上有点冰凉凉的。
昨天她可不在频道九这里,他昨天见到的是谁?
真是惊悚。
金游绚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靳屿的手机屏幕,她脑子里脑补的是身为“无脸人”的自己。
“为什么?班里没人愿意和你一起坐吗?”
——不是,因为我当时是最后一个进班的,差点迟到,座位只剩下后面最左和最右两边的靠边座位了,我就坐到了右边。
“噢,你在这里生活多久了?从小在这一片长大吗?”
—— 我小学的时候和妈妈一起从乡下搬过来的,在这里住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只和妈妈过来了?”金游绚捕捉到了他话里可能会用得上的信息,“爸爸呢?如果你不想说不回答没关系。”
这只是客套话,不管对方回不回答都没关系。
金游绚从他的回答中判断了他就是频道九的原住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其他无脸人不一样,他的脸上有五官。
但也是这点说明他可能是她离开频道九的关键人物。所以,即使他不回答自己的家事,金游绚也会暗地里刨根问底,顶多是不当着他的面这样做而已。
——我刚出生后,爸爸为了维持家庭开支,打了很多份工。他在工地做工的时候意外去世了。
金游绚看着他手机上的那行字,道歉道:“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没关系,很多人问过我家庭情况,我已经放下了,现在我和妈妈两个人生活得很好。
“那就好,你妈妈每天工作忙吗?”
——忙,所以我也偷偷有在做兼职。希望这个事情你不要和别人提起,学校不允许校内学生在外打工。
“我不会和别人说的。”金游绚看着林靳屿打的这些字后,心里有丝“同病相怜”的感觉。
——你呢?你家里人应该很疼你,这所学校费用不低的。
“。。。”金游绚猜测林靳屿应该是学习很用功,申请到了助学金之类的东西为他妈妈减轻经济支出上的负担。
“我家人挺好的,疼我。”别的话不用多说了,反正从一开始对林靳屿就是在撒谎,金游绚没有和他说实话的打算。
——真好。
这两个字莫名刺痛了一下金游绚的眼睛,她平静地移开了眼,没再看他脸上略微羡慕的表情。
“你知道对面的楼里是什么吗?”金游绚避开眼前突然游来的金鱼,指着对面的建筑问林靳屿。
林靳屿打好字后,把淡蓝调手机屏幕递到金游绚跟前:里面没有人。
可能是深蓝色的文字让金游绚眼睛不适,又或者是这个地方带着浓厚的怀旧感,她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是一种既有点揪心,让人稍微呼吸紊乱,但又被温暖裹着心脏的心情。
她愣神几秒,换了个话题:“放学我和你一块儿走。”
林靳屿脸上表情先是微微惊讶,然后低头打字:你家和我家不顺路吧?你不用担心我出了学校被他们找麻烦。(抱歉这个想法是不是有点自恋?如果是我误会了的话对不起。)
金游绚也不知道自己家的地址在哪,说不定她没有住处,她又要像频道一那样露宿街头打地铺了:“我帮了你,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我们还是同班同学,互相照应一下没什么。”
林靳屿原本忐忑的心被抚平,他在学校不是没有朋友,相反,很多人乐意和他一起玩。但是和他一块儿玩的人会比他本人要敏感。
他们怕和他说多了什么话,会让他对自己是哑巴的事情多想,自卑。其实他完全不会。他有和班里的其他人说过,不过他们好像都没有听进去,以为他是在安慰他们,不想让大家为难才解释的这番话,他有时候也挺头疼的。
他和金游绚这段短暂的相处过程很轻松,是他觉得舒服的社交方式,他们这一来一回的聊天没有什么事都要解释一下的繁琐。
“那放学约好了,别自己走。哦对了,我一个朋友可能也会来,你介意吗?介意的话就咱俩。”金游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当她看到自己手机的一瞬间,又惊讶了一次。
她的手机从触屏变成了千禧年代的翻盖手机,机身型号类似夏普A205SH白色,上面围绕着翻盖的长条显示屏贴了粉水钻,手机链是白毛绒球搭配粉豹纹链的装饰。
金游绚看了下手机链,觉得这个手机链和她指甲蛮搭的。一旁,林靳屿已经打好了字,把手机屏幕再次翻转给她看:不介意,一起吧。
“把你。。。”金游绚正想要林靳屿的联系方式,但她卡壳了。这里的一切都很日系,但是这里的人名又都是中式名字,所以她应该找他要□□还是电邮?这个时候还没有vx和SNS吧?
“联系方式给我。”金游绚晃了晃手机,所幸换了个词。
林靳屿接过金游绚的手机,在她的通讯页面输入了一串数字,保存成了电话簿联系人。
“这是你的手机号码?OK。”金游绚接过手机后,刚好下课铃打响。
清脆的铃声吓走了游荡在天台上的鱼群,它们全都四散开,往天台外圈加速游走。
金游绚不确定林靳屿看不看得到这些鱼群,但她现在暂时没有试探他的打算。鱼都跑了,要试探也是下午放学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三楼,金游绚走在前面,林靳屿还是跟在她身后。
要回3-C班就会经过3-B班,B班里的人一些在走廊上放松聊天,一些在课室里写作业。大部分脸上有五官的人都在走廊,不在班级内。
包围在司钟意周围的人有无脸人也有正常人,金游绚恰好要和司钟意说放学的事情,她在人群外朝司钟意那抬了下头,司钟意就懂她意思了。
“稍等。”司钟意和围着他的人说了声后,从学生堆里出来,走到金游绚跟前。
他看到了她身后的林靳屿,目光转向她,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他叫林靳屿,我同桌,放学后和我们一块儿走。”金游绚别的没多说,司钟意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点头:“好。”
林靳屿和金游绚回到了3-C班,司钟意再次被人堆围了起来。
从四楼多功能室里出来的学生要途径三楼,因为四楼只有一条楼梯,而那条通往三楼的楼梯没有连接到二楼一楼,也不知道是装修失误还是怎么回事。
申屠和他的朋友们一块儿回班,经过3-C班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是她。
“怎么了申屠?”跟他后边的同学因为他的停顿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你们先走,帮我放下书。”申屠把手上的音乐书交给他身后的同学后脱离了大部队,他礼貌喊住了3-C的某个学姐。
金游绚回到座位上翻开手机盖,她发现手机上显示教室有微弱的信号,有时两格,有时会变成一格,信号格不是很稳定。
就在她刚打开相机功能,拍摄到黑板的时候,有人来到她跟前。
她顺着身前的人抬头,手机里的画面照到了她的衣服。她正视跟前的无脸人,把手机摄像头不动声色挪到对方脸上。调到了录像模式。
“怎么了吗?”金游绚客套笑了下:“我想拍个课表。”
“哦,抱歉。不过外面有个一年级的男生找你。”站在她跟前的无脸人指了指门口的位置。金游绚顺着她指的方向转头,她瞳孔一缩,正在摄影的手也偏差了方向。
“申屠?”金游绚不可置信地盯着门外少年的那张脸。
频道九的他没有束高马尾,而是一头利落清爽的黑短发,校服外套较宽松,穿他身上有种阳光大男孩装正经的味道,脚上是这所学校统一发放的室内鞋。
站她跟前的同班同学已经走了,她停止录像,收起手机,走到课室门口。
她没太靠近眼前的少年,而是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不好意思,突然说这种话可能会让你困扰,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申屠背对着阳光,光晕在他周身晕染扩散。他背对着身后的一大片克莱因蓝,窗外,金鱼游荡的速度貌似也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减缓。
“。。。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但是我觉得你很眼熟。学姐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申屠的手不自觉摸了下后脖,往后退了几步。
压根不用金游绚刻意保持距离,他自己会因为觉得尴尬而后退:“可能是我认错人了,打扰你很抱歉。”说着,他快步往楼梯方向去,下了楼。
金游绚没有喊住他,她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频道一见到申屠也就罢了,频道九他也在。
虽然在频道一里,他不算是和“安全出口”有关的关键人物,但他对于金游绚而言是救命恩人。
那么现在在频道九,这个申屠又是扮演什么角色?这个申屠很有问题。
第二节课上课铃响起,金游绚回到了座位。
授课老师也是无脸人,她把讲义放下后就点名了金游绚和林靳屿。林靳屿还好,无脸教师没有过分追究他,而金游绚就没林靳屿那么走运了。
就在无脸教师看向她那个位置的时候,那视线的阴冷感差点让金游绚被自己的唾沫噎到。
虽然无脸教师没有五官,但他依旧给金游绚下一秒就会被他杀死的错觉。
“上节课,你去哪了?”无脸教师手上的戒尺对着她的方向,金游绚被她“看”得浑身阴嗖嗖的。
“老师,我生理期,所以去了一趟医务室。我和林靳屿在医务室门口撞见过。”金游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别的什么说辞,所以干脆搬出了“生理痛”的借口。
刚刚这个无脸教师没有追究林靳屿,所以她推测或许她可以蹭林靳屿的名义为自己开脱。
在这种情况下习惯性撒谎,没有和老师说实情,就好像是天然形成的一种坏习惯。
“林靳屿,她说的是真的?”无脸教师虽然话是在问林靳屿,但金游绚能感受到她的“视线”还在她身上,一旦她有什么小动作,那她必死无疑。
幸好,林靳屿帮着她说话。他朝老师使劲点头,表示“是的”。
无脸老师的戒尺落下,她没立刻让金游绚坐下,而是点了点黑板上的马赛克,让金游绚回答问题:“那么说说,昨天我们讲解过的这个题目,解题思路是什么。”
金游绚一个头两个大。
黑板上,除了课表以外的字体,都是一团黑白灰马赛克,根本没有所谓的“题目”。
外边的光线也恰好在这时候偏移,原本能照到金游绚这个位置的光线没了踪迹,挪到了她的前排位置。
些许腥味和潮湿扫进她鼻腔,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