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月遥出了电梯,走廊里一片漆黑,感应灯似乎在这本就不巧和的日子里巧合地坏了。
好在一层楼只有两家住户,翌月遥打开手机的手电灯,借着光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家门口。
她往口袋里摸索钥匙,因为醉酒,脑袋有些眩晕,找了半天才找出来,插进锁孔的时候却发现不是这个,于是她只好晕着头,借着那一点醒神的手机强光,一个个地翻看找出对的大门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里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声响,翌月遥先是一惊接着立刻拔出钥匙,转身靠在门上,手指迅速地搭在在门旁的警报器上。
她屏息凝神,不敢随意出声,手在按钮上微微施加了一点压力。
对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一个人正在从地上起来衣服与地面的摩擦声。正在翌月遥准备按下报警器,万分紧张精神紧绷的时候,走廊的灯突然“啪”的一声,全部一瞬间亮起,方才还漆黑沉重的长廊霎时间白光四溢,亮的人眼睛一刺。
“是你——?”翌月遥的手在同一时刻脱力垂在身边,她整个身子靠着大门微微下滑,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衣装凌乱,狼狈垂头的释迦尔弥。
“为什么不要我……”
释迦尔弥委屈哽咽的声音颤抖着传到翌月遥的耳边,翌月遥看不清释迦尔弥的脸,只能带着余惊未定和满腹疑问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释迦尔弥听到她的声音,终于肯把头抬起来,此刻的他双眼迷蒙,眼圈泛红,带着满脸委屈和一身疲惫开口。
“我…找了你好久,王全…告诉我你在这…可是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找了好久……”
“别不要我……”释迦尔弥语序混乱,不知道在说什么,眼角盛满了醉酒后留下的余韵。
“别不要我……”
“求你……”
翌月遥把钥匙随意地仍在吧台式的餐桌上,隔壁橱窗里摆满了酒杯,却没有一瓶酒。
“进来吧。”
释迦尔弥像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站在门口,没有得到主人的再次允许,迟迟不肯进来。翌月遥见他这么这么一大块头一直在那里堵着门,最终无奈地开了口。
得到准许的小狗开心又小心翼翼地重新踏进家里,一切好像都没变,沙发还是那个沙发,灯还是那个灯。
只是不在原来的那个家里了……
释迦尔弥呆呆地站在翌月遥的身后,此刻的翌月遥刚脱下大衣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委屈巴巴的小狗。
“你……”酒精上头,脑袋昏沉,翌月遥一时片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么处理这些事情,只能无奈闭眼按了按太阳穴,最终说了句,你把外套脱了,去客房睡吧。
然而释迦尔弥仍然呆在原地不为所动,翌月遥头晕的紧,不想再去管喝醉的前男友了,只能一声“借过”绕开他去往卧室,卧室里有单独的浴室,外面的就留给释迦尔弥自己用吧。
喝了酒的后劲就是大,虽然才几杯,但是大家玩的凶,喝都是没调兑过的烈酒,度数极高,一两杯就能让人上头。尽管翌月遥只喝了一杯,但是她本就少喝酒,一杯下去,能扛到离场再晕已经很不错了。
头脑愈发的昏沉了,翌月遥扶额走向卧室,只感觉自己醉的太深,脚步虚浮,连周遭的空气都是那么的炙热,她无意识地扯了一下自己的高领打底,下一刻一股炙热浓烈就将她满怀包围。
释迦尔弥突然俯身抱住她,一瞬间浓烈的酒气混合着酸涩的苦味就这么将翌月遥整个包裹住。
他的眼泪,好苦。
“为什么丢下我……”
“我好想你……”
“别不要我……”
一滴滴水渍在她白色的羊毛打底衫上绽开了花,翌月遥的耳边全是释迦尔弥抽泣的酒味和灼热的哽咽,温暖高大的身躯与她紧紧相贴,她却只感到无尽的悲凉。
释迦尔弥抱着她,就想抱着最后最后一片浮萍,一不小心,就会被全部冲散。
翌月遥的身体冰凉,她这几年身体越发虚寒,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是会感到寒意刺骨,于是她买了电热毯,买了电热炉。
可是她还是觉得冷,因为心里的空洞永远在灌风,而现在,这个空洞被暂时地堵上了。
她伸手攀上释迦尔弥温热的胳膊,释迦尔弥将头埋在她的脖间,贪恋地眷恋着那一抹熟悉的芳香。
两人一起倒在沙发上的时候意识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五年前发生的种种在喝醉后的神志不清中被暂时合理地忘记。
释迦尔弥从温顺的小狗变成了凶狠的大狗,他像是撕咬猎物一般啃着翌月遥露出的那一节细腻的脖颈,眼神从委屈变为了凶狠的委屈,夹杂着被辜负的愤怒,被抛弃的悲伤。
他愤愤地轻掐起翌月遥的下巴,迷幻的酒气在二人的呼吸间来回游走。
“你要补偿我——”
下巴被捏的有些疼,释迦尔弥野狗一样的眼神看的翌月遥心生不满,她学着大狗的模样,一口咬上他的手臂,夜色中水色朦胧,悄然隐没在被挽起的衣褶里。
“补偿你什么?”
被咬了一口,身上泛起一阵酥麻,心上却好像被火烧一般。
将人的两只手束缚住,就再也没有能够抵挡狗牙的武器。
“就这一晚。”
腰间被冷气包围,下一刻火热骤然闯入,如占领营地一般将冷气全部扫走。
黑夜漫漫,有人满心期盼迎接明日光明的到来,有人却极尽卑微乞求着暗夜长存。
释迦尔弥从床上起来的时候,阳光刚好照到他的眼睛,他有一会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就这么蒙着眼走出了房间,在阳光离开他的眼睛之前,他看见穿着一身透白的翌月遥站在吧台旁倒水。
“醒了?”翌月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阳光散去,她一身宽大的白色衬衫盖到大腿根,两条笔直雪白的长腿交叠倚在吧台边,一派无事发生过的悠闲。
“醒了就过来吃早餐,三明治,没有放番茄。”翌月遥侧对着他,将手边的三明治推了过来。
释迦尔弥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五年前,一切过去都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下一刻他发现,眼前的一切才是一场梦。
“吃完了你就走吧,我今天还要去一趟公司。”
“你的车停在哪了,记得找人开回去。”
翌月遥端着水杯与他擦身而过,一瞬间风吹起她略显松散的领口,白领翻飞间脖颈露出的痕迹显得更加刺眼。
“等一下!”释迦尔弥骤然拉起翌月遥的手,翌月遥重心不稳水杯落地,成了碎片。
“啧。”看着地上的碎片,翌月遥的眉头轻微皱起。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释迦尔弥急忙道歉,手却没有松开。
“不想吃就走。”翌月遥冷漠地甩开他的手,甩不动。
“已经补偿过你了,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如果我当初没有报警,我们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样?”释迦尔弥抓起她的手,突然将人扯近。
“释迦尔弥!”翌月遥生气了,她朝着释迦尔弥大吼一声,接着挣扎起来,动作间衬衫之下暴露的痕迹更多,从脖子到锁骨再到肩膀。
看着人奋力挣扎,释迦尔弥一把抱住她,将她搂在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我跟你一起去公司,好吗?“
翌月遥在他怀中停止了挣扎,沉默片刻后将他推开,接着迅速回头去向了卧室。
“给你十分钟,洗漱吃早餐。“
开车的时候两人一言不发,翌月遥紧盯着前方路况,释迦尔弥坐在副驾驶,紧盯着她。
今天是周末,公司其实没有人,翌月遥进了办公室就去找文件,其实她没必要今天来,可是她就是不想待在那个充满释迦尔弥气息的地方,也不想再看见他。
昨晚一切都过了。
释迦尔弥在她不远处看着她整理文件,眼神低了又起,起了又低,最终他转身离去,而不远处的翌月遥将手里的文件丢在了桌上。
回到家里,翌月遥把所有东西都洗了一边,收拾干净,床单被套直接扔了,但是到沙发的时候,看到那一片干涸的狼藉,她还是没舍得丢掉,擦弄了半天,总算是弄干净了。
隔日周一上班,玩了一个周末的员工都蔫蔫的跟白菜一样,翌月遥前脚刚踏进工作室,后脚司空长英就带着释迦尔弥走了进来。
“各位,这位释迦尔弥先生是我们本次项目的负责人,由他来负责审稿和最终企划。“
“释迦先生,这边是您的办公室。“司空长英礼貌地为释迦尔弥介绍指引,翌月遥转身就走进自己办公室,没再出来,底下的人看着领导走了,开始窃窃私语地八卦。
“这谁啊,哪里空降来的负责人?“
“好像是这次项目的投资人,也是咱们的甲方。“
“甲方还和咱们一起坐办公室?“
“不知道啊,据说这个项目他投入很多,很重视,想亲力亲为吧。“
“有没有两把刷子啊就亲力亲为,不怕月姐削他?”
“你傻啊,月姐再厉害能历害过投资人?”
“你才傻,你是不是忘了月姐之前一怒之下买了甲方的项目自己做,咱们月组长可不是普通人。”
“你俩讲什么八卦呢,海报做出来了没?小心月姐一会给你们好看!”宋云两个暴栗砸来,两个小同事委屈巴巴地申辩道:“小云姐,我们没有八卦,我们在担心月姐,怕她又遇到什么不怀好意的甲方,之前那些接着接单的名义垂涎她的还少吗?”
“你俩才来几年啊懂个屁。”宋云又砸了两个暴栗下来,“第一:咱们月姐不是普通人,她能应对任何状况。第二:这位负责人是月姐的前男友,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她俩旧情难却,复合是早晚的。第三:这位负责人很帅,这个项目由他来负责,我们一致认为他坐在那里很养眼,有助于我们工作效率的提高。”
宋云说完,看着目瞪口呆嘴里能塞下两个鸡蛋的小同事,好心地将他们的下巴拖回去。
“所以,别胡思乱想,也别瞎嚷嚷,真让月姐生气了,她,英哥和前男友,三个组团削你们!”
释迦尔弥坐在办公室里,司空长英将门关上。
“怎么样,环境、位置,还满意吗。”
释迦尔弥点点头,随即招呼司空长英也坐下。
“月遥的办公室在旁边,你们有空多交流,不为别的,就为项目,快过年了,早点做完也能早点放假回去。”
“只怕是我想,有的人也不愿意见我。”释迦尔弥自然熟地给两人分别倒了水,司空长英挑了挑眉,接过释迦尔弥递来的水杯。
“想不到有一天你还会给我端茶倒水。”
“次数不多,你且喝且珍惜吧。算是感谢你为了帮我见她。”
“那你这感谢简单了点吧。”司空长英摩挲着水杯,话中有话。
“等我结婚了,一并感谢给你。”
“那你这得等到我死了都不一定。”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翌月遥尽量避开和释迦尔弥的碰面,除了必要的工作,会议,其余时间她都能自己在办公室里待着就在办公室里待着。
直到那一天,初步的视觉效果设计稿交给释迦尔弥审阅。
“一款专门服务老年人的APP,为什么设计的跟医疗APP一样?老年人需要被服务,不是只有在看病的时候!你们设计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老年人需要的视觉情感吗?”
稿子被狠狠退回,仍在桌上,释迦尔弥很生气,一再沟通过APP的必须元素,一定一定要让老年人不对APP的使用感到陌生和抗拒,视觉元素要生活化,亲民化,但是最终交过来的还是跟之前一样毫无情感,这是一堆疯狂堆砌图形的矢量文件。
视觉组的人被骂的头都不敢抬一下,翌月遥刚从司空长英办公室走出来,就被告知释迦尔弥对她们的视觉设计大发雷霆。
她匆匆赶来,设计组的人见到她的一瞬间就跟见到了亲妈一样,眼泪就跟差点刹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憋在眼里框框直转。
翌月遥让他们先出去,自己跟释迦尔弥说。
一堆人出了办公室门就被砰的一声关上锁了起来,众人此刻都提心吊胆无心做事,全部趴在墙上全神贯注地听着,生怕翌月遥被释迦尔弥刁难。
“设计简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