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府如今的恶果,便是你们当年私自囚禁神兽所种下的,如今你们不想化解这恩怨将他放回世间,反倒还要继续走之前的路吗?”
原先的房间内,翌月遥冷声与司空长英对峙,司空长英道尽重语屠戮师门,杀害长老师父的罪恶之行,翌月遥却再不向从前那般与他一同讨伐韩重。
又或许,是她从未与他站在过一边。
司空长英叹了口气,罡天剑随即出鞘。
“我观重语的记忆,也知晓你如今被心魔困顿,既然你不愿我带走重语,那我便只好将你一并带回天道府治理心魔。”
罡天剑横亘身前,金光剑气顿时大盛,将满屋清冷照的璀璨辉煌。
凌月剑再度出鞘,这一剑再无往日分毫情分,曾经这剑下所带的希冀与同情,此刻都尽数化为了争锋。
“司空半仙,”
“我拒绝。”
声止剑起,仙法尽上,翌月遥一剑霜寒十四洲,尽数释放浑身的冰雪寒意,冷冽剑气霎时间竟打出了绝对零度般的寒凉,锋利刺骨的紫光剑气一时之间将满堂正义金光尽数打破,唯有碎末散光如良知般洒落满地消逝。
这一剑是敌对,是憎恶,亦是夺命。
然而司空长英却身形不动,转手间罡天剑凌空旋舞,凭空生出数道金光剑气如螺旋般将那寒冷紫光瞬间汇聚打散,霎时间爆射冷冽剑意如同划空而来的流星箭矢,刺破满室的雍容华贵。
那剑诀中心更是极速生出一道最盛的金光,乃是是罡天剑诀仙剑剑意,登时间金光瀑火,金华乱坠,满堂满室爆裂金白一片,轰然一声便都直直朝着翌月遥压去。
然而翌月遥却早已不在原处。
两位半仙对峙,皆是全力出手,动静之大引得门外弟子们皆迅速鱼贯而入,却发觉那庭室之中只有他们那一脸凝重,眉宇间带有几分愠怒的代掌门。
盛光散去,徒留一片齑粉狼藉,司空长英收剑归位,面上已恢复平淡冷静,可暗中却用力地将指尖握至发白。
“掌门,我们即刻去追!”弟子们皆伏身下跪领命,司空长英却在那满地狼藉之中,稳稳坐下那方完好无损的主位,
“不必。”
“再见不会太久。”
“那那两位凡人……糟了!”
猛然回神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慌神认罪,司空长英淡然冷笑一声,一手撑着头,一手端起茶盏,悠悠闲闲地开口道,
“自请领罚吧。”
重语带着粱姒儿跑的时候,粱姒儿被震惊的仿佛见到了鬼。
“你……你、你!”
她结结巴巴地说不上话,重语却已经一把捞起她的胳膊马上要逃,
“等等 、带上阿洛姑娘!”
粱姒儿念及阿洛,自己好不容易才将阿洛哄睡下,重语下一刻便跟一阵风似地出现了。
“带什么带!她在这里安稳的很!”重语十万火急,不容分说就拉着粱姒儿跳入转移法术。
“不!等……”粱姒儿抗拒无果,在坠入那蓝色法阵消失的一瞬间,迅速将自己腰间的钱袋丢了出去。
这些钱可是她的全部家当了,希望阿洛姑娘能赎身出去。
落到坚硬平整的青石板地上时,粱姒儿还没适应那天旋地转的移动法术,晕晕乎乎间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些钱到底够不够阿洛赎身,赎身之后她该如何出来,以及重语这妖怪又在搞什么,就在她努力清醒想向重语质问,下一刻重语的重击便猛地袭来将她砸晕。
你他娘的……粱姒儿在晕涨中最后看了一眼重语那碧蓝色的身影,和周遭复杂华丽的庭院。
刚才怎么不敲。
翌月遥被转移的时候,手中的凌月剑还在释放着这滔天剑意,随着那阵法突现,重语的话也一并传入了她的耳中。
“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
火折子烧着的动静吸引了翌月遥的注意,她迅速收起仙剑隐匿身形,随着出口法咒,恍然间变成了一道隐形无物。
“在那,大哥,这就是今天新来的货——”
隐隐约约的人声从后方传来,翌月遥在这漆黑洞窟之中循声而走,
“什么新货旧货的,今个没看着天道府的人来了,掌门亲临!还管那新货旧货的,干完这笔统统没着落了!”
带着不满愤恨地嘈杂男声宛如鞭炮一般在黢黑的洞窟里炸开,翌月遥摸索着边上的石壁,谨慎地靠近那音源。
这般漆黑的地方,她已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刚落地的时候因为无法视物,翌月遥没有躲掉那坚硬的石块,脚腕便这么扭着了一下,可她确定她未曾有伤口,但随着越发靠近那声源,清晰浓重的铁锈味逐渐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
这里,像是尸山血海堆叠出来一般,充满着死去血肉的味道。
终于眼前有了朦胧的火光,翌月遥渐渐看清,那周遭各处高悬着的粗细不一,大小各异的铁链,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看不清的物件,大小不一,形状难辨,往下烛火越发明亮之处,是两赤膊男子,一位略瘦小,一位略高大,瘦小的引路,高大的往前,渐渐地将那火折子递到了一处白布上方。
那白布明显新换的,太过干净,以至于在这环境中格外亮眼。
翌月遥稍微看清了点地势,又凭借着隐身之法,一点一点地靠近。
因为看不清,于是翌月遥无意间碰到了一处铁链捆绑的物件,那铁链沉重根本不会因她的擦碰而有所动静,但翌月遥的心一瞬间却如千斤坠地。
她不确定地再次触碰,下一刻粘腻湿滑的寒意便瞬间如同毒蛇缠绕上她的心间,叫她平生第一次升起了惊恐的意念。
火折子被人高举,是黑暗中升起的希望之光,却在霎那间映照出了满室的头骨皮囊。
淬了酒水的刀刃开了锋,下一刻削铁如泥般划开肌肤血肉,剜取出其中炙热跳动的器脏。惊恐人语一声呜呼,宛如扑腾上岸的鱼,奋力挣扎过后只剩下渐渐安息的死寂。
那还跳动鲜红的器脏被人小心翼翼取出捧着,最终放置进了一处贴着符咒的酒坛之中,盖布,结绳,密封,这一坛原本叫人春生梦谈的酒,便这么成了装着血腥交易的容器。
切肤剔骨之声越来越大,像是轰雷在翌月遥的脑海中不断炸响,炸的她惊恐冰冷的血管猛猛溅起炙热的怒火,烧穿整个大地。
“修仙之人不能参与凡间事。”
“不能……”
师父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转手夺取了她拿在手中的剑。
“师父,”
“不参与却如何能救天下人!”
脑海中清明的幻境霎时破裂,所有一切引她往美好之处思索的冷静统统化为了愤怒魔障的灰烬。
心魔之火在胸腔间熊熊燃烧,翌月遥将满腔的怒火疑惑全部统统化为剑光利刃,千万剑影居空临下,下一刻万箭齐发般瞬地将那铁链统统打碎,剑势铮鸣,沉铁落地,空中白骨冰雹般全部砸落在地,那手持刀刃将人开膛破肚的壮汉在被沉铁白骨砸死的前一刻,将那燃烧的火折子丢到了地上。
霎时间,洞窟如火蛇般整个明亮,然而翌月遥心魔之火烧的更盛,四肢百骸的经脉也已经疼的麻木。
熊熊火舌直窜翌月遥而来,烈焰纷飞白骨烧尽,锻造出鬼道铺天盖地的尸山火海。
唇齿间的倾泻而处的血液不断滴落在地,尽数被那火焰烧灼覆灭,翌月遥抬起眼,那原本乌黑沉静的眼如今却覆上了一层浓重的血光,再不复从前清冷淡漠。
滔天的杀意与憎恨如绝堤之水,尽数缠绕上凌月剑尖,沧浪一道破灭这满面的人鬼血影。
火焰如血洒落满地,洋洋洒洒地烧穿了她一身黑袍,黑袍之下是那粗布麻衣的侠客劲装,翌月遥猛地抬臂擦去那落在脸上灼烧她的火光,再度持剑起身,接着用尽全身之力,轰然将凌月剑打入地下,地面瞬发间爆裂出无数阴惨绿光,直直刺向那尸山火海,火光纠缠,轰然在她面前形成一堵巨大的雾隐之门。
翌月遥抬眼,看着那鬼门渐渐成形,眼里只剩杀不尽的恨意。
她成仙便是要守护世间,众生道下万物平等,可若是成仙便是要教她眼里只有那一方仙界,那她,
绝不欣然向往!
鬼道所护……仙凡盟约……
霞家借鬼道与天道府庇护,在这里将杀人取器,被杀之人被掏空器脏,沦为这鬼坊的买卖,死去之后怨气滔天,心魂难安,鬼道收不尽这样多的厉鬼,只好压抑鬼力,让这一群又一群带着怨气无处可去的无能鬼魂全部聚集于这御洲城,然而千百怨鬼宁可违抗鬼道,聚为一团化为伏尸,终日攀附与人身在这御洲城中四处流亡,也要找回属于自己的尸骨血肉。
可这尸骨血肉,却早已四散天地。
燃烧的洞窟在火海中渐渐消逝,周边血气与惨叫终于贯鼻入耳,再无一丝阳间气。
酆都鬼界,
这里才是真正的鬼市。
“敢只身一人与鬼道作对,连天道神仙都管不了的地方,更何况你这尚未脱去凡躯的半仙。”
周遭鬼叫惊笑蓦然轰起,火光散去徒留一片血红的黑暗,前方阴森墨绿的地狱鬼门犹如天高,由无数闯鬼道之人的尸骨堆叠而成,恍若一堆整齐的尸山,惊目圆瞪的地狱死主坐在那尸堆之上,恶狠狠向下盯视来人,无数恶鬼在周遭环伺而舞,放声尖笑,道尽一片鬼道猖狂。
“凡人、凡人、”
“又是一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