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个想法很危险。

击杀不仅仅适用于污染物，也适用于其他变种人。

杀|人抢人头，继承所有资源。

这种在其他游戏里司空见惯的机制，在《深渊》这种极度逼真的全息世界里，却带来一种更为真实的恐惧——

如果这个猜测真的成立，那么危险的，恐怕不是这个病危的老头，而是周然他自己。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苍白的手指，指尖略微发凉。

他有些紧张，或者说是，兴奋。

周然眨了眨眼睛，淡色的瞳孔里，露出一丝狡黠。

周围其他的新人，还没有完全理解疯老头的话，有人忍不住开口调侃：

“老头，那你这辈子攒了多少遗产？藏在哪儿呢？我们可得趁你还活着问清楚。”

另一个新人也接着笑道：“你们说他是不是被污染物精神攻击过了？看他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好像神经系统坏掉了。”

疯老头嘶哑地一笑，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没什么兴趣回答这种问题，只是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又咳嗽起来。

周然看到，他那血条再次跳动了【-1】。

这个老头每说几句话，生命就像在被时间一点点消磨掉。

几个新人看他这幅样子，更是争先恐后地揶揄起来，语气中有些讨好的意味，又有点看笑话。周然听到这些，不由得摇摇头，这群人似乎还在相信所谓的“基因捷径”。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疯老头真正想表达的意思，藏在他那疯疯癫癫的话语之后。

而周然则不同，他的思维已经走远，开始冷静回忆起自己之前的经历。

裂羽鹫，裂缝蠕虫……他目前一共只经历过两场战斗，但是每一次他在击败这些污染物的时候，都恰好是自己打出了最后一击。

周然仔细回忆着斩|杀瞬间的感觉——

最后那一下的反馈，身体的强化，力量的提升，还有跳出来的系统面板。

尽管他没有太精细计算，去刻意抢夺最后的战果，但是每一次的最终击杀确实给了周然额外的奖励。

疯老头的“最后一击论”，与他的经历无缝契合。

“原来如此……”周然的眼神逐渐露出些笑意。他开始明白，在这个游戏世界里，靠K头获得的奖励机制，远比在表面上的战斗更加残酷和直接。

周然的目光扫过队伍里的变种人前辈们。

他们一个个强壮得像是移动铁塔，肌肉紧绷，血条长得骇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冷峻的自信，让人望而生畏，这里的变种人，显然都早就习惯了通过击杀污染物来提升自己。

相比之下，周然那苍□□致的面孔，在他们中间显得格外脆弱无力。

他正想着，有漂亮的辣姐前辈感觉到周然的目光，转过身对着周然一笑。

她背部有改装后的金属羽翼，和漂亮紧实的线条搭配，显得更加具有力量的美感。

“你们说，他那张脸能撑多久？”

一个新人见前辈回头，轻声嘀咕，声音里一些小小的嫉妒。

“太瘦弱了吧，迟早会被这些前辈们轻松收割。”另一个附和道。

周然听着，心中波澜不惊。这些人的嘲讽听起来似乎很刺耳，但是事实——

也确实是是真的。

“看来，我也同样是那些强者眼中的猎物啊。”

周然的表面上冷静自若，但心里暗暗警觉了起来。

他轻轻笑了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食物链的最底端，真是有趣。”

“前辈啊，要是那天我们真的'继承'了你的力量，是不是还能顺带继承你这一辈子传奇的故事？”有人问疯老头。

“继承？你们几个小贵鬼还不够格。”疯老头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默默地拖着不利索地腿走开。

周然则不为所动，他已经有了计划。

要想验证疯老头说的“法则”，那只有一个办法。

亲自，试一试。

周然抬眼望向前方。

领取月度奖励的队伍已经前进了一大半。前面的一个新人已经领取到了他的奖励——一瓶高级基因进化剂。

那红色的液体在瓶子中轻轻晃动着，似乎蕴含着诡异的力量。

看到这瓶稀有的进化剂，周围的新人们，眼睛都快直了。

“天哪！高级进化剂！这是好东西！”旁边的变种人兴奋的议论，“我这就要用上！”

“这么快就打？”有人问道。

“废话，当然啊，我进暗影帮不就好这一口吗？”

周然不动声色地走上前，也领取了属于他的高级基因进化，那瓶液体在他手中微微晃动着。

透过瓶身，他看到里面那条微小的血吸虫，游动着。

【血吸虫：0.01/0.01】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涌上周然的心头。

“这血吸虫也是有血条的污染物……”

周然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如果老头说的是真的，如果我打破他，也应该被算作是最后一击。”

一旁，刚刚说要注射基因进化剂的新人，已经将枕头扎进了静脉，血吸虫扭动着身躯，周然眼睁睁地看着，那0.01的血条融合进了新人的身体。

周然小心翼翼地握住高级基因进化剂的瓶子，而旁边的疯老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幽幽地重复了一句：

“打的巧最重要哦……”

周然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定在那条蠕动的血吸虫上，右手的指节发白。

就在他要采取行动的时候，一道高扬的女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路。

“周然。你干嘛？”

周然抬起头一看，银刃正站在他的面前，双手环抱在胸前，表情冷淡。

周然微微皱眉，神情仍旧如常。

“银刃？”他声音淡然，抬起的眼眸清澈冷淡，仿佛刚刚那个想要对血吸虫下手的人根本不是他。

“你怎么在这儿？”

“我当然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银刃冷笑着，勾了勾手，示意周然将他手中的高级基因进化剂递来。

周然这才想起来他们之间的交易，为了开基因锁，周然可是预支了20瓶高级基因进化剂。

周然脸色不变地将瓶子递给了她，周围的新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什么？他连高级基因进化剂都不用？”

“这小子真厉害……连这种稀有物都不稀罕。”

周然并没有理会这些窃窃私语，银刃接过进化剂，转身时随手扔给周然一瓶蓝色的普通基因进化剂。

“用这个吧。”

蓝色的液体在试管里流淌。

普通版的进化剂，周然见过很多次了，没有血条，是真正的无生命物体。

“现在的你没装上义肢，用高级基因进化剂对你来说是暴殄天物，先用这个过渡。”

周然没有犹豫，在银刃像是监督般的眼神下，将蓝色的进化剂注射进了身体。

液体进入血管的瞬间，一股温热的力量从注射点开始，蔓延至全身，但这股力量并不强烈，远不如他之前开基因锁时那般震撼。

他眼前的界面上 闪过了一条提示：

【系统提示：注射[普通基因进化剂]x1。经验值+10】

银刃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心满意足地带着高级基因进化剂离开。

周然站在原地，看着银刃消失的背影，耳边仍然充斥着变种人和新人们的窃窃私语。

周然表面上依旧冷静从容，而内心却很清楚。

食物链低端的不一定只是是猎物，

也有可能，是极强的狩猎者。

离开暗影帮的基地，周然独自穿行在灰暗狭窄的巷道中。

四周废弃建筑和电子广告牌闪烁着霓虹，他走过几条曲折的街道，回到了原生体居民区，空气中弥漫着腐旧的霉味，似乎墙体已经被汗水腌入了味儿。

巷道的尽头，周然看到了一片围挡。悬浮的虚拟警戒线闪烁着红蓝交错的光芒，围住了一片区域，周围聚集了不少原生体居民。

周然微微眯起眼，小心地捕捉着周围人群的议论。

“又是污染物袭击，唉，这才太平几个月？”

大爷大妈们三三两两地站在警戒线外，机械辅助义眼闪烁着数据流动的光芒，便宜的义肢拐杖发出咯咯声，仿佛和周围的电子世界融为一体。

“这次不一样，听说是好几只污染物，一块儿住进来了，可不像以前那样单独行动了。”

一个戴着金属下颌义肢的大爷说道，声音机械化的震动感，让他的话多了几分重量。

“对啊，而且潜伏了这么久，谁都没发现。你说说，以前那种单独的污染物可没这么善良，咋还帮别人修东西呢？”另一个穿着旧式动力装甲的中年女人接过话。

“所以我听说，这一次上头派了任务，要生擒几个污染物回去嘞……”另一个居民接过话，“得赶紧给他们解剖研究了，看看是怎么这些畜|生做到的。”

周然的目光缓缓扫过围挡后的居民楼，仿佛在寻找什么。

周然眉头微蹙。

两天不见，污染物的伪装程度已经如此逼真了吗，难道是某种新的进化？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向警戒线内望去。

异常调查局的变种人，正在老旧的居民楼前开展行动。每一个动作都冷酷而精准，高能武器的光芒，在他们的手中闪动着，周围的空气都充斥着冰冷的杀意。

奇怪。

周然皱起眉头，敏锐地觉察到哪里不对劲。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

只听见居民楼道里，传来利刃出鞘的声音，声音之快，剑刃蓝色的光芒甚至冲出了楼道，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

有什么东西应声倒地，周围立刻弥漫起腐败的恶臭，空气变得粘稠凝滞。

“又杀了一个！”

一个大爷满脸感慨，声音里带着敬畏。

“没有异常调查局，咱们老百姓可就完了！”

周围的居民纷纷点头，目光追随着异常调查局的队伍，正好看到他们押着几名污染物走出楼道。

那些污染物，和普通人几乎无异，个个垂着头，手腕被冷酷的机械束缚着，表情麻木。

“啧啧啧……居然是他们？”

“那个小伙子，还帮隔壁王大爷修理遛狗呢，居然是污染物……””

居民的讨论热闹起来，每个人都在为这些“伪装得极好”的污染物感到震惊和后怕。

然而，人群中，周然却没有被这些言论所左右。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些被押出来的人，心中的诡异感越发强烈。

这些“污染物”身上没有任何污染物的特征，甚至连微弱的威胁感，都感受不到。

周然眯起眼，瞳孔微微收缩。

【邹瑞：3/10】【武虎：7/8】【钱林：4/6】

血条……太低了。

周然一惊。

这些“污染物”如此脆弱，根本不像是真正的污染物，更像是普通的人类，而且他们的表现——麻木、疲惫，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难道……

一种不安的猜测，在周然心中越发强烈。

正当他想要思索时，目光无意间扫到了队伍的最后，那个走在押送队伍后方的身影。

格外眼熟。

是时邈。

异常调查局小队副队长。

周然眉尾猛然一跳。他盯住时邈的身影，一刹那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出事了。

周然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

时邈的血条，赫然显示在他的眼前——

【时邈：800/800】

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