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爻正摆弄着烤面包机，小毛就幽幽地缠在了他的臂膀上。
“干什么？”李爻看了一眼小毛，又侧过身子看了一下正在发呆的蒋明晟，手上不停，“你终于进化到能吃人的食物了吗？”
真是奇怪。
小毛拽李爻的头发，试图将那个曾经还有些腼腆的男生从李爻的身体里唤醒。真是奇怪，爻爻最开始那么老实，尊老爱幼，怎么现在变得嘴那么毒？
真是近猪者胖！
“我讨厌你，”小毛嘟嘟囔囔，“谁说进化才能跟人一样？”
李爻诧异：“你还懂什么叫进化吗？”
小毛松开李爻的头发，该去拽他的脸皮。
这不痛不痒的动作像是在撒娇，李爻无奈地被动咧开嘴，嘴里漏风做饭，过段时间就要吸溜吸溜口水。
厨房外面的蒋明晟说：“你在偷吃吗，爻爻？”
小毛要笑死了，故意喊：“是啊是啊，他马上要吃饱了。”
“叮”的一声，面包好了，喷香的小麦味直向人的鼻子里钻，诱拐得李爻眼里已经放不下那盘绿色营养的沙拉。
旁边滋滋作响的煎蛋也完成得非常完美，蛋黄蛋清分明，焦焦的边缘吃起来脆香脆香，用筷子一戳，金黄的溏心就流了出来。
李爻看着不纠缠自己，反而过去骚扰蒋明晟的小毛，恍惚间竟然有种感觉，好像自己已经成家，有了漂亮的妻子和......和漆黑的孩子。
那还是算了，他摇摇头，试图把小毛从自己的脑海里踢出去。
算了算了，孩子不要也罢。
小毛看他一个人在那里傻呆呆地晃脑袋，就藏在蒋明晟的衣服下面咯咯笑。
蒋明晟没有李爻那么好脾气，一把拽住小毛的不知道哪个部位：“出去。”
小毛不依，还哼哼唧唧地往里钻：“我不要啊。”
蒋明晟闭了闭眼，在亲自动手和逼迫小毛就范中选择了第三种方案。
他对着正端餐盘往外走的李爻面无表情地说：“你孩子对我耍流氓。”
小毛几乎是在他说完的下一秒就着急忙慌地狼狈爬出来：“我没有！”
然而当它扫到李爻羞愤欲死的表情时，简直就是张口结舌，百口莫辩。
这下真是跳进墨水洗不清啊！
李爻赶忙过来把小毛揣进自己兜里，塞得严严实实，消失在了蒋明晟面前。
“对不起。”李爻涨红了脸，飘忽不定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蒋明晟本来也没怎么穿好的衣服上面。
衣领外翻，下摆因为刚才的动作都乱成一片，翻在了他的胸膛上，露出一段韧韧的薄肌，白得能晃到李爻的眼睛。
李爻原本就不坚定的心如大厦将倾，猛烈摇晃起来。
“你，你，”他结结巴巴，也不管自己刚做完饭还没洗手，掩耳盗铃地将蒋明晟的衣服飞速整理了一遍，“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哦，这个还是管用的。蒋明晟心想。
“你早上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他问。
那会儿刚起床，露的不是更多吗？
李爻被他问得不知道东西南北，方才凌乱的场景实在是对一位刚刚18岁的男高中生太有冲击力了，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再面对另一位当事人。
蒋明晟很不满意他这个反应，抬手用李爻昨天的姿势，照葫芦画瓢捧住弯腰的李爻的脸：“你早上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李爻昏头昏脑，眼珠子到处转，就是不去看蒋明晟。
他有时候莽撞得像是新生的狮子，无所畏惧地在感情世界上横冲直撞地生活。有时候又像路边的含羞草，轻轻一碰，自己就躲进了看不见的世界里，一句话都不多说。
真是好稀奇，李爻的这个样子。
蒋明晟还是没有等到李爻的回答，但是这次他不着急了，很有闲情雅致地欣赏这人窘迫的模样。
直到——
“啊，”蒋明晟抽回手，“你流鼻血了。”
在同一个早上，李爻第二次进去了洗漱间。
水流声透过模糊的门板传到心情很好的蒋明晟耳朵里，他很是轻松地收拾自己没怎么打开的书包，又连带着给李爻把书包也装好了。
唔，没写的作业，没看的课本，还有——
没什么必要带的镜灵。
蒋明晟歪歪头，将镜灵掏出李爻的书包：“你在里面待着干嘛？”
镜灵真想像人类一样眼睛一闭晕过去，只是它们没有这个能力，只能乖乖汇报：“我，我来保护您呀，山神大人。”
说完，它自己都想就地泯灭算了。
保护？保护谁？保护那个手一翻就能把一个村子毁掉的山神？
天哪，小小镜灵还有这等鸿鹄壮志啊！
蒋明晟皱着眉头，显然也是被镜灵这话搞得想笑，不过他没有轻率地做出决定，毕竟，这是祝絮留下的镜子。
可是这跟祝絮应该也没有关系，她留下了那么多遗物，怎么就这个跟李爻沾上了关系？
这也不是用来听的物件吧，真的在说让李爻去听而不是去看么？
他勉强给镜灵了一个好脸色：“进去待着吧，没事不要出来。”
还不能丢掉它，说不定有用处。
忙活了一早上的李师傅终于做出来一顿简单又不失营养的早饭。
煎蛋三明治，配上过几天就过期的牛奶，再加上漂亮的但是酸溜溜的沙拉。
蒋明晟坐在餐桌旁，难得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他没吃过如此简陋的早饭……而且看李爻信誓旦旦走进厨房的时候，还以为真的会收获一顿充满幸福的爱心早餐。
现在倒是也爱，就是吃在嘴里有些没味道，咽下去还冷冰冰的。
李爻不语，只是一味埋头苦吃。
煎蛋没有放盐，面包烤得有些焦糊味了，在并不温暖的秋冬季节端上来了冰凉的牛奶和沙拉。
看起来更像是在埋头吃苦。
一股诡异的尴尬弥漫在他们两个中间。
小毛挣扎着钻出李爻的衣服口袋，对着吃饭的两个人指指点点:“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孩子？根本就是不负责任！”
李爻真想拿塑料袋给小毛装起来再抽成真空的，这样就听不到它胡说八道了。
蒋明晟矜持地吃了两块面包，似是解围地看了看小毛:“都是我不好。”
小毛警铃大作。
李爻一听这话就不喜欢了，连忙又将小毛拖下去:“没有的事啊，哥哥。”
“没有吗？”蒋明晟垂下眼睛没有看他，目光还放在那杯冰凉的牛奶上面，“那你为什么早上起来什么也不问我？”
李爻:……
咦。
这算是，在借题发挥吗？
不过自己确实是在逃避这个问题。
李爻是个不喜欢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商量问题的人，他抬头看了一眼钟表，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再去讨论蒋明晟的发问。
放学回来再说吧。李爻心里想。
“对不起，哥哥。”他只是这么说，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次放学以后还能跟着蒋明晟。
反正李成风不在家，钟尚莲也不在家，他跟着蒋明晟一起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个人还更好照应啊。
不过蒋明晟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只见他囫囵着小口吃完了自己的早饭，就拎起来了自己的背包，顺便把李爻的书包也放在他身边了。
“呃，啊，”李爻愣了愣，“其实还能再……”
他们上课时间是八点钟，只要在八点之前赶到学校就好了。
从这里开车过去大概要一个小时左右，应该碰不上非常严重的早高峰。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迟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作业都没写，今天就算是请假不去也没关系。
李爻平常是个绝对不踩点的人，换作他一个人的时候，肯定吃完饭就走了。
但是蒋明晟不会这样。
所以李爻下意识认为，现在是哥哥在迁就自己。
“你要收拾碗筷吗？”蒋明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会叫阿姨来的。”
啊，原来是这样。
钟尚莲发誓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所以李爻在家里轻易不会请阿姨，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搞得现在李爻也忘记了，蒋明晟还有这个方法的。
……糟糕，是不是一开始也不应该自己做饭？说不定阿姨过来的话，就能吃上热乎漂亮的早餐了。
这些他已经来不及思考，因为在上学的路上，蒋明晟又扔给他一个消息。
“今天就不要跟着我了，”蒋明晟靠着一边的车门，看着窗外的风景，“蒋逢在我身上，薛文卓又忌惮我忌惮得要命……”
李爻像是被背叛了。
他露出一种怔愣的表情，无法对蒋明晟的话进行理解。
这么危险的时候，不是应该两个人一起才更好吗？
“小毛在我这里，镜灵也是。如果他们真的要找什么东西的话，我也逃不过去的。”
蒋明晟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对，所以把它们交给我吧。”
小毛蹭地挣扎出来:“我是共同财产！”
在蒋明晟说完那句话之后，李爻下意识侧身面向他，抗拒地护住了自己的书包。
怎么会这么不对劲？
只见蒋明晟悠悠扭过头来，一双黑色的眼睛此刻已经隐隐泛着红色，饶有兴趣地看着李爻。
……
这不是蒋明晟。
李爻握紧了手里的书包带，还有口袋里的小毛。
小毛很听话，一声没吱。
他目不转睛，生怕自己一个走神，就被面前那位身上满是森森鬼气的人给掐住。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只听他问:“你……是山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