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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金带连环束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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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耆吐屯大约还不知道边境上的事,只是记得上次北梁皇帝的卑微谦恭,以及自己近日来受到的礼遇,趾高气扬地步入太极殿,依旧按着他们本族的礼鞠了一躬。

“跪下。”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吐屯愣了一愣,抬头看向龙椅上,这,这气场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放肆!区区外臣,竟敢直视龙颜,还不跪下!”与宁喝道,他这位亲王千岁抱剑侍立于皇帝身后,与皇帝一样俯临群臣。

殿外几名侍卫冲进大殿来,将那焉耆吐屯倒剪二臂,摁着跪下了。那吐屯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不轻,忙道:“陛下,您,您这是何意?”

煌久端详着手上八宝攒金丝织成的戒指,字字铿锵地答道:“这话,该朕来问你,你们焉耆,是什么意思?”

薛泓嘉把那奏折上所述情形转述出来,听得那吐屯额头直冒冷汗,而后连忙辩解道:“禀陛下,这些零散军骑并不归我们可汗管辖,可汗绝对是一心与北梁交好,绝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

“是吗?”煌久阴恻恻地反问道,“你说吉达可汗不知情?好,朕信你这话。北梁可远比你们焉耆幅员辽阔,难免有些地方朕是顾及不到的。就比如这西北边疆上一直有那么几支流寇匪徒,常年逍遥于法外。若是这些匪寇闯进了你们焉耆王庭,吃你们的牛羊,劫你们的财物,睡你们的女人,朕也毫不知情,也无力约束。再或者,吐屯你,如果哪天出城去骑骑马射射箭、打打猎钓钓鱼,结果被京郊的歹徒给杀了!那么朕也只能深表同情,而爱莫能助了。”

煌久形容得极其生动,那吐屯吓得腿肚子都打颤,连磕了三个响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外臣回到王庭以后,立即向可汗奏明此事,严惩滋事之人!”他抬眼一瞥,座上的皇帝依旧面如冰霜杀气腾腾,赶紧又改口道:“不不不,外臣回去,即刻写信给可汗,一定将滋事者,斩首示诫!”

煌久倏忽又笑了起来,“有劳吐屯了。其实朕也并非严苛暴戾之人,何必要拿杀人来解决所有事情呢?肇事者死了,我北梁百姓依旧吃不饱穿不暖无处安身,根本于事无补,你说是不是?”

这吐屯如今还哪敢说别的话,只怕自己说错一句话,连王庭都没回去就呜呼哀哉了,“是是,陛下所言甚是!”

“哦,原来吐屯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就太好了。劳烦你回去立即写信给你们可汗,可汗纵容手下的人在北梁国土上撒野,过了一时的瘾,但可汗要为他们的烂摊子埋单。三个县是吧?那就三十万两白银,用以安抚受难灾民。这个意思,吐屯可得替朕转达。”

三十万两白银!这北梁皇帝看着蒲柳之质,原来不光是什么话什么词都敢说,而且一开口就讹三十万两!这焉耆吐屯想起了汉人的一句话“人不可貌相”,不行,一定不能让她讹了去。“陛下,这,焉耆一共就八十人的散兵游勇,哪里能破坏得出三十万两的损失?”

“果然,这八十人确实是焉耆人,那朕也不算冤枉了你们。可汗敢放手下出来耍,就得做好了给他们擦屁股的准备。”煌久说话毫不客气,座下年长的三公,都有点想捂上耳朵,只得在心里默念“非礼勿听,非礼勿听”。煌久是执着地维护北梁利益的,也没功夫看他们扭曲的神色,“三十万两,坤熹翁主当年带去的嫁妆就不止这个数。今年雪下得大,瑞雪兆丰年。虽然你们不种粮食,但草料应是同理,想来明年能过富足的一年。这些银子,朕要在四月底见到。你,留在睢阳,什么时候银子到了,朕的百姓过上温饱的日子了,朕什么时候放你回你们王庭。若是可汗肉疼,不认那八十人,朕就权当你们可汗也不认你。焉耆族人深入北梁国境,甚至跑到了皇城之内天子脚下,朕便向你请教请教,你们吉达可汗手腕狠辣,还是北梁的酷刑厉害!”

一番威逼下来,那吐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想哭的心都有。

静了片刻,煌久方道:“吐屯怎么还跪着?送回驿馆,好好安置。”

连搀带拖地把吐屯从太极殿中请了出去,郑士桐起身一拱手,“焉耆如此无礼,我北梁也不必对他们忍让,微臣请命领八千铁骑,踏平焉耆,以震国威!”

煌久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文书,没有答话。片刻后,挥挥手道:“诸卿散了吧。光禄勋,留下。”

大殿上很多人想走已经很久了,皇帝旨意一下,赶忙跪安告退。窸窸窣窣之后,大殿中只剩三人,如今不同于在东宫的时候跟与宁亲近,为了拉紧与宁,凡军国大事煌久皆会留他在侧。

煌久扶案起身,徐徐走到郑士桐跟前,“仗,迟早是要打的,但是,朕没打算派你。”

“陛下,臣……”郑士桐一听就急了,忙要质问,被与宁开口制止了。

“这一仗只是朕与吉达之间的试探,并非决一生死的恶战,因而朕没打算毕其功于一役。早早开战无非是为了挪掉穆思行的兵权。如今你已位列九卿,朕需要你在朝中帮衬。”

郑士桐再次请缨,“陛下既有意架空穆将军兵权,那就更应当由新人执掌军队,难道,陛下信不过微臣吗?”跟煌久从东宫走来的这一班人中,郑士桐可以说是家境最为优渥的一个了。郑士桐的门第在他家乡幽州玄菟郡也算是数一数二,毕竟能拜师学艺习练骑射的,都是不用亲自下地耕田还能养得起马的。但来到京城就大不相同了,这里可遍地都是门阀大族簪英世家,非富即贵。郑士桐光学了武艺,还没来得及学圆融的处事之道,在教场上被一干纨绔子弟群殴。当天大殿下在场外观看武科,正巧瞧见这一幕,便施以援手,提拔他做了宣节校尉。郑士桐血气方刚,武功有余而文思不足,得了大殿下的特许,时常出入文渊阁学习兵法战略,几年后又累擢正五品骑中郎将。如今郑士桐兼着建章营都护的职位,北到朔方,南到豫章,东到定陶,西到咸阳,京畿一片的兵马都听他一部大印的调遣。

煌久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郑兄,朕不是不信你,是只能信得过你。朕这次的打算是派林道敬到前线去,他走了以后,惊羽卫建章营的部队就全要交给你了。朕离不开你,更不敢信任别人掌握京畿的重兵。更何况,北梁与焉耆十余年不曾交战,全然不知对方底细。若派你去打这多年来的头一战,胜了自然是喜出望外,可若败了,朕以后不止是没法再用你,而且只怕再提开战二字都难。朕不敢拿你冒这个险,郑兄,体谅朕。”皇帝都这样说了,郑士桐只好悻悻然地告退了。

寿皇殿中停灵四十九日后,大行明皇帝灵柩于三月初八下葬濮阳皇陵,与瑰俪皇后萧氏合葬熙陵。

“呵,瞧瞧,这朝野上下,简直就是这帮老东西的天下。看不着新鲜面孔,更听不着新鲜的主张。”煌久拿着吏部记档的名单,跟林择善抱怨道,“这一个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就会和稀泥,朕一句话扔进去,连个回声都听不见就被淹没了。”

“陛下也得往好处想,山大人秦大人还有郑将军,不也已经位列九卿了吗?”林择善宽解道。

“你也跟着朕一起上朝,也瞧见了他们几个的处境,朕身为九五至尊说话都没人肯听,何况他们几个?”

“陛下,老臣们得罪不起,他们不光是自己的势力,还有他们的门生故旧。陛下即便想更化改新,也得从缓,不动声色地罢掉他们的职权。”

煌久啪地一声合上了册子,仰身躺倒在软塌上,“这不难就难在没有契机啊!”

林择善沉吟片刻,而后低声道:“若是陛下为难,何不去请教,那位高人?”这一言点醒了煌久,还有一个精明胜鬼的女人在后宫。煌久连忙坐起身来问:“那五位贵嫔,动身了吗?”

林择善答道:“回陛下,忻贵嫔,诊出喜脉,五个月了。”

煌久惊讶地一挑眉,思量了片刻,“那,那就别走了,放进寿康宫里好好养着吧。老头子也真够可以的……那四位呢?”

“陛下准奏时准的是五位娘娘联名的折子,由于赵娘娘不能成行,其他四位娘娘也未敢动身,还在后宫里呢。”

煌久缓缓地点了点头,思忖须臾,起身就走,“走,去请教高人。”

四月十七日,焉耆吐屯私自潜逃,回到了他们草原上的王廷。时值初春,马吃了一冬天的草料,刚刚吃了一茬春草,力气和脾气刚刚恢复,正是驯马的季节。长到两岁的生个子马最是暴脾气不服管,连缰绳都不许人套,何况是鞍?那生个子马脾气倔力气大,一边撒开蹄子疾奔,一边弓着背来回地跳,试图把背上的人甩下来。吉达可是驯烈马的老手了,只靠双手揪着马鬃,两腿夹紧马腹,稳稳地坐在马背上。那马闹了许久,便跳不起来了,吉达便从腰间抽出鞭子抽打马臀。又是许久过后,烈马自己把自己闹得没了力气,更是被打疼着了,老老实实地被揪着鬃毛带了回来。

“好个尿性大的儿马子!”吉达纵身一跃跳下马,拿了缰绳给马套了上去。

那刚刚逃回来的吐屯已经在这等了一阵了,便赶紧拍马屁道:“要不也就大汗您能驯得服呢。”

吉达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去了趟北梁,怎么夹着尾巴回来了?北梁的老皇帝真把皇位传给那丫头了?”

那个吐屯苦着脸,“正是,当今的北梁皇帝就是那老皇帝的长女,那小娘们看着文弱,说话办事比个男人还厉害。”

太兴末年那位公主的作为吉达也是有所耳闻,想不到这女子真真走到了龙椅上。吉达解下毡帽擦汗,随口问道:“怎么个厉害法?”这吐屯从她眼皮底下能毫发无损地逃回来,可见她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北梁朝堂上,那些个八尺男儿、胡子老长的老头子都对她俯首帖耳的,大气不敢多出一个。说咱们的几个游骑到北梁地界上打打牙祭,就要讹三十万两白银,险些把我的脑袋都给摘了!”

吉达放声大笑,“她老子跟我打交道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还敢跟我狮子大开口,这是非要跟我比划两下子的意思啊。”

“那大汗如何回复北梁皇帝?”吐屯心里突突打鼓,这两国的君王比划无所谓,别往他脖子上比划就好。

吉达的脾气并非莽撞自负,但若遇上的对手存心较劲,他也绝对寸步不让,“不用回复,她用爷们儿的手腕跟我玩,那我就瞧瞧她的本事,比不比得上个爷们儿。”

四月二十一日,焉耆兵马血洗肃南峪,屠杀千余百姓。煌久雷霆震怒,即刻写就一封国书送到焉耆,谴责吉达背信弃义的卑鄙之举。使节回来的时候被扑了满脸的脂粉,吉达在回信中毫无歉意,反而大言不惭地教育煌久什么三从四德,谨守闺礼。这回可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了。

五月初四,煌久委派裨将军林道敬,携白虎兵符及五千兵马赶往雍州增援。

圣旨任穆思行为主将,统帅西北军,可临阵应变,击退焉耆军队;林道敬为副将,可指挥麾下五千兵马,听从穆思行调遣;河朔君与桓,奉召固守张掖,不准出城。接了这道诏命,与桓便不大高兴,往好了说是顾及他是先帝骨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往坏了想就是担心他这一方封臣立下大功不好裁制,才掷下严旨不让他率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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