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探视时间，抱歉，先生们！”当薇拉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时，屋子里的众人都小小地紧张了一下。

随着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几个清亮的男声从病房门口传来，“薇拉小姐，您就通融一下吧！就十分钟，我们就说两句话就走！”

薇拉只顾着阻拦从正门闯进的不速之客，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身后那扇门里探出的几道目光。薇拉的面前是几个穿着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制服的年轻人。

“亲爱的薇拉！求你啦！探视时间我们来不了。下午2点我们还要去轰炸！”一个年轻军官不死心，依然在门口和固执的薇拉纠缠。

门后的众人幸灾乐祸地等着看这些平时在酒吧里总是抢走姑娘们目光的皇家空军军官是如何被拒绝。可是薇拉盯着那个军官沉默了一会儿后，罕见地说了一句：“好吧！给你们一个小时！”

“嘿，戏子！”高尼夫显然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吃惊，“她就这样把他们放进去了？她平时对我们可不是这样！”

“看来这些飞行员到哪里都受姑娘们欢迎！”卡西诺的声音里隐隐包含着一种无奈。

戏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眼前那个姑娘，嘴角翘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当薇拉路过加里森中尉病房的门口时，她看见了戏子。用非常途径进入病房的戏子似乎并不担心自己被这个小护士发现。

“你们又来了！”薇拉对他们的出现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她语气平静，脸上微微凝结着一丝哀愁。

戏子没有接话，他静静地盯着薇拉足足半分钟之后，才缓缓地说：“我猜，他们会回来。”

薇拉听到这里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睛看着戏子。

“恩……”薇拉垂下眼帘。两个人的身影静静地贴在长长的走廊中。——也许，几个小时后，刚刚那几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就会随着那庞大冰冷的轰炸机有去无回，在这种情况下固执的薇拉实在无法继续坚持自己的原则。

***

“薇拉——”

薇拉单手托腮，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桌布发呆。直到卡西诺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她才蓦的发现，她要等的人已经到了。

“头儿被该死的少校缠住了，可能要晚点儿来。”卡西诺上来就替失约的头儿做起了解释。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等，我今天没有夜班。”薇拉的微笑远比桌子上的蛋糕看起来更加甜美。在座的每个人包括仍然在迟到的加里森中尉在内，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有些固执的姑娘，不过这种感情是无关情欲的。他们和薇拉相处起来就像一个老朋友一样自然放松。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碰见这么一位姑娘，就好像在一片荒滩中看到一朵美丽的花一样，你会停下来欣赏，但决不会有攀折的冲动。

“蜡烛呢？”高尼夫左顾右盼地寻找着该插在蛋糕上的生日蜡烛。

“应该插几根？”酋长起身，预备去酒馆老板那里要上几只蜡烛。

“25！”薇拉轻轻地回答。

听到找个答案，在座的4个人都多少感觉到有些惊讶，眼前的薇拉就好像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完全看不出来她已经25岁了。

“不！”薇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今天不是我生日。”

在众人一片惊愕的目光中，薇拉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划落在鬓角的金发，淡淡地说：“……是我哥哥的生日。”

“哥哥！？”高尼夫第一个打破眼前的沉默，好奇地问道，“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看来我们今天的寿星还没有到。”戏子兴致勃勃地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门口瞟了过去。

“这太好了！看来头儿不是今天唯一迟到的了。”卡西诺开心地笑了起来，一只胳膊放松地搭在了餐桌上。

“不，他不会来。”薇拉脸上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渐渐消退，一种难以名状的忧伤表情悄悄攀上了她美丽的脸颊。

“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他的消息了……”薇拉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绞缠着桌布的一角。“我只知道……他在打仗！”

一时间，四个衣着光鲜整齐的男人陷入了沉默。一个在打仗的军人，如果好几年没有消息，最大的可能性是什么，这点他们非常清楚。

“当初，去陆军医院做护士，就是想着这里军人多，也许有机会可以打听到哥哥的消息。”薇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手里的水杯越攥越紧。

“刚开始时，我总是期待着有一天能在医院见到他，那时候每天我都盼着能有哥哥的消息，却又害怕有的他的消息。尤其是新送来的伤员……每次发现新来的伤员里没有我哥哥的时候，都忍不住会祈祷——我宁愿永远见不到他，也不希望他出现在我工作的地方。”

说到这里，薇拉喝了一口水，笑了一下后自嘲地问——

“我是不是很可笑？”

桌子上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所以你每年都给你哥哥过生日，因为你相信他还活着？”戏子轻轻地摸出一支烟，似乎忘记了眼前这位护士是最讨厌香烟的。

“你……哥哥，他叫什么？”尽管酋长知道，自己能帮薇拉找到哥哥的可能性极低，但他依然忍不住想帮薇拉的忙。

薇拉笑而不答，眼睛一直盯着蛋糕上那裱得十分漂亮的奶油花。

“那个……薇拉，要是你哥哥知道是一个那么出色的护士，他一定会骄傲的！”滑溜溜的小贼看到餐桌上的气氛变得这么沉重，开始忍不住转化话题……毕竟，眼前还有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呢！

“或许吧！因为我相信，我为伤员做的那些，如果我哥哥负伤，也会有人那样对他……”

“好了！让我们给我们的英雄庆祝生日，高尼夫！去老板那里要蜡烛！”

面对如此沉闷的气氛，戏子果断地切断了那些让人心情灰暗的话题，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回眼前的蛋糕。

“怎么又是我！”高尼夫白了戏子一眼，虽然不大情愿，但还是起身去要了蜡烛。

生日蜡烛刚刚被点起时，头儿终于赶到了。加里森在给了薇拉一个祝福的拥抱后，坐到了戏子的身边。

“生日快乐，薇拉！”头儿纯净的笑容被蛋糕上的生日蜡烛照的格外耀眼。

高尼夫刚想多嘴说这蛋糕是给薇拉哥哥准备的时，立刻被另外3个人用凌厉的目光所制止。

“你~不许个愿吗？”头儿看见薇拉没有许愿就急着吹灭蜡烛，好心地提醒这个有点性急的姑娘。

“对……许个愿吧！”旁边的众人也纷纷附议。

薇拉执拗不过大家，默默地闭上眼睛，两只手拳在胸口。几秒钟后，她刚睁开眼吸了一口气准备吹灭蜡烛时，卡西诺却猛然在酒馆入口的方向看见了一个他最不想看见的人——刻薄的史密斯少校！

尽管卡西诺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可他在暗地里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身边的酋长示意他往那边看。

戏子的位置原本是看不到酒馆的入口方向的，但是当他看到卡西诺的小动作之后，他接着倒酒的机会也看到了那个让大家扫兴的官僚少校。

尽管所有人都不喜欢也不想见到这位永远只会指挥别人，而自己却一枪都没有放过的伪战术专家，但不幸的是，这位少校显然也发现了他们，正端着酒杯挂着一脸不屑的嘲讽般的微笑慢悠悠地向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