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中午,在阳光炽热的暴晒下,一群穿着一套国防军制式的灰绿色军装整齐列队在操场上静静地列队站着。这些人的军装上都没有军衔,取而代之的是统一的学员的肩章。
加里森和史密斯同在一个队列,因为史密斯根据学院的规定换上了德国国防军的制服,所以在队列里也不再显得那么突兀了。
在这第一堂课里,所有的军官放下他们原本的军官身分,老老实实地回归到一个军人最基本的训练——军姿。
所有人的额头上都不断地渗出汗水,身上的军服因为粘腻的汗水而不舒服地扒在皮肤上,这种感觉是极为难受的。队列中的大部分人因为多年的军官生涯,已经很少进行这种苦修式的训练了。但是在教官的严厉目光监督下,没有人敢轻微地扯一下衣角。当然,也会偶尔有人忍受不了而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这时眼前这个严厉的教官会在2秒之内用教鞭挨上那倒霉蛋。
在这严厉的教官的背后,是军事学院的院长斯特格姆将军。
在这所军官军校里,军姿被认为一个优秀的军官应该具备的最基础的东西。于是这些未来要得到提升的军官在第一堂课的训练科目就是这烈日下的几个小时。何况这也是在训练一位军人最基本的耐力。一个在军容风纪上对自己没有要求的军官,是不可能对自己的士兵作出要求的。
作为军人,加里森当然对这样的基础训练并不陌生,但是那是在美国,在西点。眼前德国人这样的训练方法实在太枯燥了。
漫长的军姿训练在几个小时后终于结束了,但仅仅在半个小时后,教官就鸣笛示意休息时间结束,转而进行下一阶段的训练——正步。
这是加里森有些担心的一个训练科目。作为一个美国军官,他所接受的美式军事训练中是没有正步这种东西的。因此他的德军正步动作再怎么标准,也不可能和他的德语在一个水平上。而德国人特有的鹅步,是通过不断机械性训练锻炼出的一种近乎条件反射似的动作。加里森以前的确为了任务练习过这种动作,但那和严格训练出来的真正德国军人有天壤之别。
戏子以党卫军少校的身份在离队列不远处的某个树荫下站着,身后还跟着几个他带来的卫兵。显然,校长斯特格姆将军并不喜欢党卫军的人来掺合自己学校的训练,他明白,一定是党卫军头子希姆莱想利用陪同这个日本军官学习的机会把党卫军的势力渗透到始终是铁板一块的国防军军校中去的。因此他几乎从来不用正眼瞧这位貌似花花公子的党卫军军官。
戏子早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份在这所军校里不受欢迎,他感觉自己很无辜。说实话他也不想穿着这套在这儿极度招人厌烦的党卫军制服。可是他们截获梨本少佐时,德国人就是这样安排的!他也没办法。从某种角度说——史密斯的话没有错。这里真的不是前线那种凭着SS标志就能吓唬人的地方。
“他们这是在练什么?”酋长站在戏子身后,用极低的声音问道。
“德国鹅步!是一种训练姿势。”戏子回答的时候语气平淡,但是内心中他明白,头儿并不擅长这种训练,眼下的情况对于他们来说有些危险——一个连基本军事动作都做不好的军官是值得怀疑的。
“全体立正!”随着教官的一声命令,第一轮正步训练结束了。加里森觉得这几分钟时间过得比刚刚的军姿训练的几个小时还要慢。幸好还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斯特格姆将军示意教官停下,他自己慢慢踱到这列学员队列前,凝视着队伍,视线扫过了每一个人的脸庞。
“梨本学员!出列!!!” 斯特格姆将军的声音很大,就连在路旁的戏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史密斯昂着头踢了一下脚跟以示敬意后,出列站立在队列前方。加里森和戏子此时不约而同的心里一沉。
“你来走几步给我们看看~~~~” 斯特格姆将军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让人完全猜不透他的用意。
“是!长官!”史密斯高声回答了斯特格姆后转身在队列的所有人面前踢起了德国式的鹅步。几秒钟后,所有的学员都惊呆了。
史密斯的鹅步标准的令人恐怖,他的胸部永远高傲地挺立着,脚尖与小腿之间压出一道笔直的线,右手的五指并拢得像捆起来似的紧密,他走出的每一步都像那些在元首面前阅兵的军人那样标准。
连教官都惊愕地看着一个外国人踢出比他还要标准的正步。斯特格姆很满意他的这次巧妙的鼓动,他相信自己手下的学员是不会甘愿看着一个外国人夺走德国军人的荣誉。相信接下来的训练里,这些家伙们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玩命训练。
“您真不愧是战前接受过帝国军校系统教育的军人!我想接下来的鹅步训练应该由您来完成!”斯特格姆说罢用眼睛看了一眼立正站在队列前的史密斯。他相信,让一个日本人来教德国军人走德国的军步,对这些学员来说一定能刺激出非凡的效果。虽然身旁有个令人讨厌的党卫军总在晃着,斯特格姆还是做出了这个在纳粹党人看起来是离经叛道的决定。
“是!长官!”史密斯说罢,用标准的姿势转过身去,行使了起他代理教官的角色。
“迪特尔学员!你的脚尖还不够直!”
在史密斯把学员分成小队各自训练后,他单独把加里森当作队伍中的后进分子拖出来单独训练。当然,尽管他平时会对这位固执的中尉说几句不咸不淡的嘲讽,但是这时,史密斯完全没有心情通过这种方式来作弄加里森。
加里森的正步确实和其他人有差距,这是没办法的事,这种已经达到条件反射似的军事动作是不能靠几天的突击训练就能做到完美无缺的。史密斯感到万幸,自己能把这位动作不标准的“迪特尔上尉”从队伍中拉出来单独训练。因为这种不标准的动作在整齐划一的队伍中会更加突出,而拉出来单独训练,则加里森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他的干涉和指导下进行,这可以有效减少被别人注意到的危险。
史密斯踢了一下加里森的腿,示意他加大脚尖绷直的幅度。
“他为什么老跟头儿过不去!”酋长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操场。
戏子没说话,只是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史密斯的表演越精彩,他的心里反倒越不安。
“我看,他就是想借机整头儿!”卡西诺咬着牙低低地抱怨道。
在太阳落山时,这场恐怖的训练终于结束了。教官一宣布解散,所有的学员都用冲锋的速度向军官食堂杀去。大家都知道,作为非战斗序列的学员,他们的配给额度要远远低于前线,如果不去的早一点,可能连填饱肚子都不够。尤其是那些丢了钱包又不敢张扬的倒霉蛋,他们现在连去黑市买面包的钱都没有。
不过,也有一些人慢悠悠地走在后面,这里面除了史密斯和加里森之外,大多是高官政要的子弟。他们除了因为不擅于训练而精疲力竭,还因为他们娇嫩的胃口接受不了军官食堂那些粗劣不堪的食物。他们有的是办法可以吃到比校长的晚餐还要可口的食物。
弗雷德里希中尉是加里森早就物色好的一个对象,作为德国内政部高级官员的儿子,他头两年成功地以身体羸弱的借口逃脱了2次兵役。但是随着征兵条件越来越宽,他和他的父亲最终无法继续摆脱帝国可怕的诅咒,终于在弗雷德里希从音乐学院毕业后被迫穿上了灰绿色的国防军军装。不过尽管如此,他那在内政部掌握实权的父亲,还是能想出办法让自己唯一的儿子隔三差五地以各种名义回德国的军事院校接受培训,从而尽量躲开残酷的战争。
从外表看,这个羞涩的大男孩实在不像一个以勇武斗狠而闻名世界的德国军人。他有一头淡褐色的头发,蔚蓝的眼睛,以及一双优美细长的双手。这双手可以在钢琴上演奏出无比优美的旋律,却不能在靶场上打出一个令人满意的10环。
弗雷德里希慢慢地走在所有人的后面,因为他本能地敬畏这些上过前线的职业军人,并害怕和他们相处时他们那种略显粗鲁嗓门和动作。他想念着家里的妈妈,低着头一步一步地挪动着身体,突然脚尖被前方的物体绊了一下,身体失去重心一下往前扑了下去。
“啊……对不起!”弗雷德里希从地上坐起来惊慌地看着眼前那个被他绊倒的迪特尔上尉。说起来,他今天还奇怪过,为什么那个日本人为什么不抓自己出来,要知道他的动作应该是这队伍里最不标准的一个了!
迪特尔上尉的反应出乎弗雷德里希的意料,他一句话没有说,只是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自己的帽子拍了拍灰,然后朝冒失的弗雷德里希善意地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这位上尉可真是好脾气!”弗雷德里希心中暗暗地想,起码比这一期中的大部分学员的脾气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