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曼的这句话,戏子脸上的笑容就像一杯倒在北非沙漠里的水一样,转瞬之间便蒸发的无影无踪。
“戏子!他什么意思?阿尔伯特是谁?”戏子这种明显的脸色变化和博尔曼那句令人费解的话,立刻引起了高尼夫的好奇,其实从刚刚一开始,他就已经搞不清这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是个专门放高利贷的犹太银行家,据说这人手段厉害,就连其他犹太银行家都头疼。不过好像死得早……没想到,他还有个孙子”
戏子说罢脸上迅速地恢复了他一贯优雅的微笑,不过此时的微笑并出于上等人时刻优雅的习惯,而是彻彻底底地来自于金钱的美妙味道。能靠2%的空头股份来和整个美国政府谈条件的家伙——当然也只有阿尔伯特——这个老狐狸的孙子才能做的出来。不过听到这些后头疼的大概只有美国政府,对于他个人来说,这些信息是绝对有价值的。对于如此内幕的消息——将来战争结束,他随便卖给华尔街哪个银行家,都可以赚上不菲的一笔。
面对博尔曼咄咄逼人的苛刻条件,加里森的表情和眼神始终像深夜中的湖水一样平静幽邃,他的表情从始至终不会给人捕捉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戏子!这家伙到底是哪头的?”卡西诺虽然搞不太明白这个犹太人到底在说什么,但是从他跟头儿谈话的气氛来看,他显然和头儿是对立的双方。于是他下意识地把手按在枪上,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对面那个面色有些得意的自称犹太人的家伙。
“看你怎么算了!”戏子尽量抑止着自己的愉悦,以使自己的表情能符合此时紧张的气氛,符合头儿的需要。
“要是从德国人的角度来看,他的确是我们这边的!不过要是从美国政府的角度来看,也许……他比德国人还坏,他正在用一张空头支票威胁我们的政府。”戏子满含敬意地望了望对面那个以放高利贷而闻名欧洲的家族传人,自他干上诈骗的行当以来,貌似还没听说过有哪个骗子能在这家得手的。于是他转过头压低了声音对卡西诺解释道。
“我们那位可爱的少校……怎么说呢?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德国钢铁及军火巨头家族的继承人!”
“这不是新闻!我知道了——他是个鬼子!”卡西诺面对早已知道的内容,微微流露一种不耐烦的焦虑。
“不过,他的家族似乎并没有对他们的第三帝国忠心耿耿,而是早早地把手里的资金洗白之后转移到了中立国家。现在,这些打了多年仗的各国政府手里的战略资源已经拼耗的差不多了,所以~~~~我们这位手里掌握了大量中立国战略资源的少校便有了无与伦比的价值。因此不管他以前在德军中做过什么,依然是各国争抢的对象。当然我们的政府自以为捷足先登,抢到了少校,就抢到了战争资源。可惜啊……我们的少校人是投奔了美国,可他手里的资源却没跟着他一起来。”
戏子说到这里朝着博尔曼的方向微微地颔首致意,示意自己对这位天才的高利贷家族传人精妙算计的无比敬意。
“对于那些经营战略资源的公司来说,谁拥有超过51%的股份,就拥有公司的控股权,就能决定这些战略资源的流向。因此,我们的政府就算花大价钱买下那剩下的49%股份,也依然不能控制那些资源的流向。可我们的少校在来美国之前,他却把自己手里的股份分成了2份,其中的49%的股份跟着他一起到了美国。剩下的2%被他留在了境外,由别人代理执行——别看这2%的股份少,这可是致命的!因为,我们的政府只要对少校有一丝一毫的胁迫和强制,他的海外代理人就会运用那致命的2%股份,让美国政府的利益无法得逞。而我们的少校呢?他自身的利益几乎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现在在打仗,有的是国家需要战略物资!”
“我明白了,这家伙要挟的不是我们,而是我们的政府!”卡西诺的表情开始回暖,他和戏子一样,只要一想到那些道貌岸然的政客和官僚们痛心疾首的脸色,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快活。
“不过,我看,我们的少校自己是想不出这种花招的!”
卡西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博尔曼,已经完全不再怀疑对面那个家伙的犹太人身份。
“没错!”戏子点点头。能让曾经犯下累累战争罪行的克劳尔伯格逃脱制裁,保持自由,还能被盟军奉为上宾,同时少校原有的收益也不受任何影响,让美国政府对克劳尔伯格没有任何办法。这一切,仅仅是博尔曼借用了克劳尔伯格手里2%的股份。拥有如此诡诈的算计,如果没有战争,眼前的这个家伙一定能成为欧洲金融界的风云人物……
“对不起,我认为您的这些要求和我们的任务没有任何关系!”加里森无视自己身后那热火朝天的议论,终于淡淡地回应了博尔曼。“不过,您的意见在我们回去以后会代为转达。”
加里森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好像他要替博尔曼转达的只是“早上好!”“今天天气不错”之类无足重轻的问候。
“意见”——当博尔曼听到这个词儿的时候,他那一直在膝盖上敲击的手指,下意识地转移在下巴附近,而那狡黠的眼睛则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位美国军人。见鬼,对方当然明白自己所说的那些话不是什么意见,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个美国人刚刚还说了什么?——“转达”。博尔曼相信,大多数的军官在了解到克劳尔伯格的背景后会迫不及待地把这当做一次绝好的晋升和嘉奖机会。可眼前这名军官似乎只想尽快把自己从军方和国家利益之间的纠葛中解脱出来。
戏子听到头儿如此一本正经的回答之后,拼命抑制住心头那不断涌现的想要笑出来的欲望。以他对头儿的了解,头儿现在的如此平静表现绝对是反常的,不过那副不受人威胁的劲儿倒是一如既往的强硬。戏子不指望头儿心里没有想法!只是但愿这想法别让他们太辛苦。不过,说起来这狡猾的犹太人也算帮了他们一个忙,这位一直沉浸在情报工作中乐此不疲的中尉终于要踏上回英国的路了。
“起码……”博尔曼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已有清醒迹象的克劳尔伯格,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我们现阶段的目标是一致的。”
“我说,音乐家!你有在那里关心他的时间,还不如去医院搞点镇静剂、安眠药之类的东西来!如果你不想看到他因为嚷嚷而被自己招来的德国宪兵绞死。”博尔曼皱着眉头看着始终守在克洛身边,却又一言不发的罗西尔德。
罗西尔德依旧一言不发,眼神中渗透出一种踌躇不定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