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飞驰的汽车,窗外的那一片片由于空袭而发散出烟雾的废墟,随处可见的送葬队伍和哭天抢地的妇女让博尔曼感到疲惫,他斩断了回忆,脸上恢复了标志性的狡黠微笑。
此时的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在太阳最后一丝惨淡的光芒隐没之前,已经连续奔驰了几个小时的两辆汽车终于在一座山脚下的荒凉别墅前停了下来。
“怎么停这儿?”卡西诺望着眼前萧瑟秋风中那座如同鬼怪小说一样冰冷坚硬的古旧石砌小楼时,感到了阵阵莫名的凉意。
“我们没有前面那个军区的夜间通行证,只能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走!”加里森在给汽车熄火的同时,从后视镜里敏锐地发现后座上的克劳尔伯格看到窗外那座阴森恐怖的小楼之后脸上出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
“克洛!这儿你应该很熟吧!”
当博尔曼把几乎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东西的克劳尔伯格从车里拉出来的时候,脸上充溢着温柔而亲切的笑容,可惜他那原来的长官似乎并不买账!克劳尔伯格狠狠瞪了他一眼,突然伸出腿重重地绊了博尔曼一下,如果不是加里森冲过来按住克劳尔伯格的肩膀把他拉进小楼,也许这位激动的少校会挣脱绳子上演出一幕更加精彩的好戏。
“头儿!这儿真的安全吗?”酋长环顾四周,皱着眉头在加里森身边低语。
“没准儿等我们晚上一睡着,就会有一群鬼子来敲门!”卡西诺微微撅起嘴,带着抱怨的情绪,望着眼前这座类似闹鬼古堡一般的荒凉别墅。
“这雕像不错!是上次大战前的作品?”戏子没有其他人的那种焦虑,他借着仅有的那丝夕阳的光,细细鉴赏着别墅花园中的一座破败雕像。
罗西尔德走到别墅的门前,摸遍了兜和皮包里的每一个角落,却怎么也找不到走前检查过多遍的那把钥匙。
“我想……你要找的是这个!”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出现在罗西尔德面前,这个狡猾的小贼手里正是那把他找了很久的钥匙!
当罗西尔德用震惊而愤怒的眼光瞪着这个满脸局促笑容的家伙,一种被愚弄的愤怒油然而生。
“别介意……我只是好奇!”高尼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表情中充满了无辜。
罗西尔德一把夺过钥匙转过身去时,更加令他讶异的情景出现了,那座紧紧锁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房门,此时早已门户大开。一个嘴里咬着铁丝的男人,正站在门前用得意的眼神看着他和刚刚那个金毛小贼的表演。
“头儿!我看他也许还要和高尼夫说会话,所以就顺手帮他把房门打开了!”卡西诺故意忽视掉罗西尔德的目光,用房屋主人般热情的口吻招呼自己的头赶紧进来。
这幢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过的房子里,一走进去便立刻有一种可怕的潮湿和灰尘铺面而来。厚实的橡木地板也因为多年没有人类的踩踏而变了形,只要踩上去便立刻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的吱吱声,就好像在你身旁的某个黑暗角落有一只饥饿的怪兽在磨牙。
当门厅的水晶吊灯亮起来的时候,高尼夫轻轻地感叹了一声:“哦!上帝!这房子居然还通电?我一直以为它是中世纪的古董。”
“只是两三年没人住而已……”罗西尔德带着那种惯有的忧郁口吻慢慢地隔着手套用手指划了一下壁炉上方那不算很厚的灰尘。
“其实……这地方也挺不错的,头儿。”卡西诺借着水晶吊灯投射下的光线,仔细地环顾四周,目光迅速锁定了壁炉上方那个带精美珐琅的纯银烛台。
“我觉得卡西诺说的有道理!”高尼夫似乎完全不介意餐桌上的灰尘,随手拿起了桌上一个无比精美的银质花丝镶嵌水果盘在手里玩弄起来,朝向头儿的目光里满含着不可名状的激动。
戏子没有参与其他人的议论,他只是静静地借着灯光仔细地伫立在房间的墙壁前,细细地欣赏着墙上每一幅油画肖像。很快,酒柜上方一张不算很大的合影迅速吸引了戏子的目光,他走过去细细地端详起这张合影,看了几秒钟之后,他甚至不顾一个上等人的体面,直接用手擦拭掉了相框玻璃上的一些灰尘。
相片正中是一对衣着繁缛华丽,气质威严倨傲的中年夫妇,中年夫妇的身边是一个衣着奇特的东方男人,在这个男人的身旁还依偎着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女孩。而照片上那个令他无比熟悉的中年夫妇,正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前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夫妇。
而离戏子很近的墙角处,克劳尔伯格少校正坐在一张靠墙放置的深色天鹅绒椅子上,身上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奇怪的是他这次倒没有以往那种歇斯底里的狂躁,反而安安静静地坐在房间的一角冷漠地注视着屋子里的一切。
戏子淡淡地笑了一下,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照片。尽管不清楚照片上那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中国男人和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戏子本能地感觉到照片里这两个人和身边这位克劳尔伯格少校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难怪他餐桌上的举动像个70多岁的老容克!”戏子回忆起之前克劳尔伯格吃面包时那怪异的进餐习惯,似乎可以通过这张照片得到某些模糊的解释。
“你眼睛很尖嘛!”
戏子刚刚放下手里的照片,博尔曼那笑眯眯的狡黠眼神早已经在一旁迎候他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对皇帝陛下的敬意。”戏子脸上挂满沉稳而优雅的微笑。
“看不出来,您还是一位保皇党人,伯爵先生。”博尔曼轻轻欠了欠身,微微做出鞠躬的姿势。
两个人这种皮笑肉不笑又意味深长的调侃,似乎并没有引起旁人的关注,就连不远处的克洛都没有转头往这边看一眼。
“这是克洛的外公!”博尔曼盯着照片中的那个中国男人,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这是……他的外公?”戏子对这位狡猾的犹太青年如此轻易地满足他的好奇心儿感到意外。不过戏子还是再一次把探寻的目光投向那张有些模糊的照片,心里大概搞明白了这位克劳尔伯格少校的身世。在军校时,克劳尔伯格似乎曾经说提起过他的外公曾经做过驻德军事参赞。现在看起来,少校似乎并没有撒谎。如果是这样,有眼前这张合影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克劳尔伯格举手投足间展现出的那种怪异的上层老容克才有的习惯也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戏子收紧下颌,会意地点了点头,暗示他对博尔曼满足他好奇心的感谢。尽管这少校身上依然有许多解释不清的谜团。
“戏子,跟我出去看看地形。”中尉那种谨慎有余的态度,似乎并不让屋里的任何一个人感到惊讶,“你们给我好好的待在屋子里,别惹事!”
加里森不放心地看了看留守的那些部下后,特意叮咛了几句。
“替我向你们的将军问好!”加里森在离开房间前路过博尔曼身旁时,这个永远挂着精明笑容的犹太青年,用只有加里森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嘟囔了一句。显然,他已经猜到加里森出去并不是为了看什么地形,而是要向远在英吉利海峡那一边的盟军情报部发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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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他们终于有消息了!”
英国的盟军司令部中,一个手里挥舞着电码纸的作战参谋激动地一路划过脚下光滑的地板冲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向他的上级报告一个好消息。
“立刻按这上面的指令给他们发报!”一张盖了绝密章的文件纸被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