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深秋的长夜,有一种带着湿气的寒冷从各个缝隙中无声无息地钻了进来。酋长借着昏暗的灯光轻轻地用通枪链条清理着枪膛,不管现在有多安静,战斗都可能在下一秒打起来,所以他会利用一切时间让自己的装备达到最好的状态。
金丝雀很好奇地盯着酋长的每一个动作,好像一个孩子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兴致勃勃。但是之前屡次被克劳尔伯格无情打击的经历,让他尽管好奇却不敢张口多问一句话。仿佛一旦张口就会给自己带来新的责难一样。
打理完枪支,酋长从护腕的皮套里取出那把相当于他第二生命的匕首,仔细地擦拭着。刀刃锋利的寒光压制了空气中弥漫的寒冷,当这束冰冷的光扫过金丝雀的脸庞,酋长清楚地看到了一个大男孩的失落。
“给!”酋长轻轻将自己手中擦拭一新的匕首向他递了过去,他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否则他会觉得自己有一种抢了一个孩子玩具的小小罪恶感。
“可以吗?”
布兰诺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这是他认识这群人以来第一次有人主动递给他可以称之为“武器”的东西。
“可以。”
酋长脸上善意的微笑立刻驱散了金丝雀阴霾的情绪。
他立刻从酋长手中接过寒光四射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欣赏起来。
那是一个孩子才会有的兴奋表情,这种笑容充满了一种纯真和单纯。或许,少校是对的,自己不该教一个孩子去喜欢杀戮的工具,酋长默默地想着,一层浅浅的忧郁蒙上了这个冷峻青年的眉心。
“谁!!”
一声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板吱呀声,立刻把酋长从玄关射向走廊的尽头。尽管那声音几乎湮没在屋外枯叶在寒风中的哀鸣,但是酋长凭借他超人的天赋与敏感还是判断出原处地板的那一声动静绝不是自然界正常的动静——直觉告诉他有个人在走廊的尽头。
等酋长冲过去的时候,卡西诺也闻声而至。紧接着清脆的一声响,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突然被风吹了开来。陈旧的窗框在凄厉的风中拼命颤抖着,惨淡的白色月光顺着打开的窗户流进了房子撒在那陈旧的木地板上。酋长握住自己手里的枪准备随时和闯入者进行决斗。
顺着月光望去,房间内外一片可怕的寂静,完全没有任何有人出没过的迹象。屋外的没有种植什么茂密的灌木,借着月光,哪怕离这间小楼很远的地方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一个人也没有!
酋长一时愣住了。他一向引以为豪的直觉难道错了?不!绝不可能。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刚刚进入梦乡的医生和那个替他们弄来麻醉剂的青年博罗涅从楼上睡眼惺忪地走了下来。
“刚刚好像有个人在走廊。”酋长疑惑地通过窗户向外望去,窗外一片开阔,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下一个大活人。
“好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确定了?”
多少次出生入死的战斗友谊,卡西诺无比了解自己的战友。因此,对于酋长这种罕见的模糊说辞,实在让卡西诺感到意外。他将枪口朝上之后,继续不死心地四处张望着,希望能找出那个只出现在直觉中的敌人。
“好了,年轻人!别吓唬自己了!你一定是太累了,或者被那些乱打一气的法共吓出毛病了!”
医生拖着他肥胖的身躯扭到了窗前仔细朝外面望了望。他很了解自己这栋已经住了几十年的房子,从现在的状况看,眼前这个可怜的美国小伙子显然是被今天早上那些不靠谱的法共游击队给吓出毛病以至于草木皆兵了。
“年轻人,别吓唬自己了。你想想,要是德国人想抓我们,他们大可以先悄悄包围我们,然后再一群人破门而入。完全没必要这样像做贼一样偷偷爬进屋来再下手……”
“不……刚刚,刚刚好像是有人。”
那个叫博罗涅的青年犹豫了一下反驳医生道,然后他皱起了眉头似乎努力地在回忆着什么。
“我临睡前确实听到过一些动静,可是声音太小了。而且那会我以为是你们在走廊里,所以没留心。”
他说话的时候低垂的眸子始终游移不定,最后这目光最终停留在走廊中间的一扇门——
“我想起来了!”他突然激动地喊道“刚刚那动静好像最早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一时间,酋长和卡西诺的心都猛然跃入嗓间——那是克劳尔伯格少校的房间!
“咣”——厚重的老木门在受到剧烈的撞击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于是它让开道路,报复性地给闯入的众人展现出了他们最不原意看到的画面——克劳尔伯格少校的床上空无一人,只有大开着的窗户和被风吹乱的帷幕和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