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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忘川花 21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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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别

一路风驰电掣,不过半个时辰就赶到宫城门外,比那马车快了竟有三四倍。洪延仍恐太慢,跳下马来顾不得喘气,直往皇极门内赶。

今日乃大婚翌日,帝后礼仪仍十分繁多,晨早栉沐已毕,拜过太后,同往祭祀太庙。庙见礼后便是筵宴之礼。洪延算算时辰,知此时朱蔺玄应在中级殿中赐宴皇后之父与男眷,于是一路狂奔疾行而来。途中不知撞倒多少送酒水菜肴的太监宫娥,也不理论。众人看他装束,知是禁军近卫,也不敢拦。

到了殿前,他出示了御牌便要入内。门前侍卫却认识他,晓得是素日在御前自由行走惯了的,踌躇了一下,乃道:“将军可是要见陛下?但陛下不在里头,是裕亲王代替陛下在行筵宴之礼。”

洪延讶道:“这是为何?陛下人在何处?”

那侍卫道:“陛下昨日高兴,大概多喝了几杯,今日宿醉未醒,连庙见之礼都延后至明日了。”

洪延更觉诧异,想了一想,转身奔向内苑。他气喘吁吁赶到寝宫,却见门外侍卫林立,守卫比平日森严许多,人人神色肃穆,偌大宫殿悄静无声,哪里有半点大婚之下的喜庆之意。洪延心下愈发惊疑,正巧见李力善自殿内出来,忙上前去行了一礼,道:“李大公公,陛下可在里面?我有急事求见!”

李力善见一人冲到面前,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洪延后,便就点了点头,似乎半点也不意外,回了一礼道:“洪将军回来了。太后娘娘吩咐,若你来了,就请进去。”

洪延大奇道:“太后认得我?她又怎知我会来求见陛下。”

李力善垂眼看地,闷声道:“将军乃陛下与杏林公的信使,太后怎会不知?今日求见,必也是为沈公爷传递消息吧?太后也正有些消息传给他,将军进去便知道了。”

于是转身便往寝殿内领路,洪延心下疑惑,只得跟着进去。

殿中正堂垂手站着几个内官,御座无人,东暖阁前垂下一挂珠帘,里面人影憧憧。洪延听帘前一个熟悉的尖嗓子道:“陛下微恙,太后在此探视,御医还在诊脉,洪将军在此跪等吧。”

洪延不拿眼去看那刁太监,撩起袍脚双膝着地,向内道:“末将叩见陛下,叩见太后娘娘。”

里面有人正在说话,听见外面动静,便止住语声,尉迟堇的声音催促道:“黄太医,你说这是什么症状,继续说。”

那黄太医忙道:“这还是陛下往年的颅中旧疾,与饮酒和心绪都有关系,不过并无大碍,只要调理休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前。”

朱蔺玄的声音问道:“朕的记忆也能恢复如前么?”

黄太医道:“陛下放宽心,只要您多翻阅之前记录日常的起居注,再多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身边亲近的人交谈往事,恢复记忆不成问题。”

尉迟堇笑道:“玄儿别太心急了,这颅中旧疾也发作过一两次,不是都恢复得很好?且安心休养就是了。”

朱蔺玄似沉吟少顷,才道:“其他倒不怕,只是突然记不得过去的人事,有些恍惚。”

尉迟堇仍是笑着宽慰:“这有什么,过几日就记起来了。你也是成了亲的人了,这么点小病不用如此愁苦。跟哀家一起是去坤宁宫吧?皇后也很是担心你。你们夫妻俩聊会儿天,说不定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洪延在帘外听得明明白白,心里又惊又疑,见那珠帘开处,尉迟堇与朱蔺玄并肩而出。尉迟堇早知他跪在外面,此时却装作刚刚看见似的,蹙眉问道:“谁在那里?”

刁太监忙道:“是禁军的一位副将,说有事求见陛下的。”

朱蔺玄低头瞥了洪延一眼,神情间颇为疑惑,问道:“你是何人?”

洪延忙叩首于地:“末将洪延,乃陛下亲卫,陛下不记得末将了?”

朱蔺玄摇了摇头道:“你有何事求见朕?

洪延心知当着尉迟堇的面事情必不能成,但此时此地,哪里还能找到机会单独进言,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沈晏病危弥留,想见陛下一面!”

朱蔺玄蹙起两道浓眉,尽力思索片刻,眼中仍是一片茫然,问道:“沈晏是谁?”

洪延想不到他真的全都忘了,鼻子一酸,哽咽道:“沈公爷乃陛下亲封的迎亲使,他与陛……”

尉迟堇把眼一瞥,刁太监插进来笑道:“陛下亲封的迎亲使是裕亲王,杏林公不过就是随行之人罢了。听说他近来身体欠佳,陛下不是已经派去太医院的院丞亲自为他诊治了么?还让洪将军你一路护送。如此大的恩典还觉不够?他此前为陛下疗伤有功,所以封了爵位,但如今年老病弱、不堪大用,还三番五次以弥留为由,想请陛下亲自探视,这也不过就是想借着陛下的仁心为自己增添虚名罢了。”

尉迟堇做恍然之状,接着话头道:“原来是他,难为你提醒。哀家只当他医术好,人也厚道,却不想老死将近,人也变成如此贪得无厌。既如此,也不必理他了。洪延,你回去告诉沈晏,陛下已不记得他是谁了。玄儿,我们走吧。”

说着拉起朱蔺玄,径直往外去了。

洪延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到底赶不上去,眼睁睁看着朱蔺玄越走越远。他如今把什么都忘记了,这些人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他听入耳中,只会当作是真的,哪里分辨得清?洪延心知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再无济于事,而况也根本再无机会能到朱蔺玄面前去说些什么。

如此跪了许久,失魂落魄不知所以,直到李力善进来问道:“洪将军还不去么?想来沈公爷那边还在等着消息吧?”这才把他惊醒起来。

洪延红着眼抬头,问李力善道:“李大公公,陛下怎么又得了这失忆之症?”

李力善把这来龙去脉知道得十分清楚,却如何能对他说,叹了一声道:“多问无益,将军不如快些回去送消息吧。”

洪延往来宫中山寺,做了半年的信使,惟有今日不知如何送这信去。骑上马往来路去,心中不胜凄楚。万般无奈之下,仍是到了寺前。他下马慢慢往精舍处来,到了门口却也不敢进去。

青崖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早已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张望了好几次了,又放心不下屋里的人,才又进去看过一回,再出来时,却先看见了洪延的坐骑。他赶忙奔出院门,却不见洪延身影,不由大急,高声唤道:“洪大哥!洪大哥!你回来了么?你在哪里?”

洪延其实就在马背后面,见他找出来,着急成这样,不得已慢吞吞地走出来道:“小崖,我在这里。”

青崖转身见到他,一下扑进他怀里,哭道:“你怎么才回来?大人撑不住了,连口气都喘不上来,可眼睛一直不肯闭,一直望着门!你在这门口磨蹭什么,要让他死不瞑目吗?”说着话,便拉着他进了院门,又往屋内推。

洪延在屋前顿住脚,青崖推他不动,急得哭道:“陛下在哪?在后面是不是?他什么时候来?还跟之前一样是晚上偷偷来,对吗?你快进去告诉大人,让他听见,也好心里有个盼头。”

洪延红着眼道:“我……我没脸进去,陛下……不会来了。”

青崖惊道:“陛下不来了?怎么会?你没跟他说大人在等他吗?”

洪延垂头落下泪来,道:“陛下问我‘沈晏是谁?’他又把他给忘了。”

青崖呆了一呆,瞪圆了通红的眼睛,指着他问道:“你说什么?陛下忘了谁!”

洪延痛苦地用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嘶声道:“你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

两人在屋外说话,不妨屋门自内开了,冯乙脚步蹒跚地走到门口,对两人招一招手道:“洪将军,青崖,你们都进来,进来好好跟他道个别。”

洪延跟青崖互看了一眼,冯乙已又走回床边,两人忙跟过去。屋中沈晏躺在床上,两眼微睁,依旧望着门口的方向,见他们走来,眼睫轻轻闪了一闪,双唇微屈,仿佛是一个温和的笑意,而后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过了许久,清雅颤着声音问道:“大人……走了吗?”

冯乙坐在床沿,伸手探到沈晏鼻下,过了一会儿,手移开,将一床薄毯盖在他的脸上,哑声道:“他去了。”

青崖闻言待要大哭,却因沈晏走得极为平静安详,不忍打扰了他,遂用双手拼命捂住了嘴,饮泣道:“大人一直在等陛下,还未见到他,怎么肯就这样走了?”

冯乙道:“你们刚刚在门口说的话他应是听见了,我本也以为他不肯闭眼,是为了等见最后一面,却原来不是。”

洪延拭泪道:“公爷虽然未见到陛下,但走得十分安详,难道他早知道陛下失忆之事?”

冯乙点头道:“应该是了,你们看这个。”

洪延和青崖看他打开那把沈晏留下的竹扇子,在“祝卿安”之后又多了一行小字,冯乙待他们看毕,叹道:“他大概一早就知道那忘川花的事,所以这么一直等着,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于是听见洪将军带回的消息,知道是真的忘了,他心里反而安了,就肯阖眼了。那些人怕陛下想起他来,其实他自己也怕如此,才会把这些信物和自己的遗骨都叫烧成灰,连灰都不留下,叫随便撒了。我之前还不知缘由,如今却懂了。他是希望这世上再没有他这个人的痕迹,好让那个人再不想起他念着他,就能过好这辈子了。沈晏啊沈晏,你怎么能这样傻?这样痴?”语未毕,那泪早如倾盆雨下。

洪延和青崖听了这番话,都呆了许久。青崖到底撑不住,扑在洪延怀里,痛哭失声。洪延无以安慰,只能把他拥紧在臂弯里,陪着流泪。

三人守着沈晏尸身哭了几回,还是冯乙抬头来道:“事已至此,如之奈何?人已走了,且好生送他最后一程吧。”

于是颤巍巍起身,去到天禅寺中,请来僧众连夜做了超度的法事。青崖守在床前不肯离开,洪延见劝他不住,便也不再多话,只按冯乙的吩咐去到山下采办丧葬器物,选购了一口上好的棺木,让挑夫抬上山来,将冷掉的尸身入殓。

在精舍中停灵三日,到了下葬的时辰,冯乙将闲杂人等都屏退了,独留下洪延和青崖。当着两人的面,将沈晏留下的那些信和竹扇子,及平日用惯的文房、药囊、针盒等一齐收纳入棺木中,而后推上棺盖。

青崖哭道:“院丞真的要把这些一齐烧成灰么?”

冯乙道:“这是他的遗愿,倒也不能违背。”

青崖哪里舍得,哭道:“可是……”

洪延将他拉到身边,低声安慰道:“你别哭,且听院丞安排。”

三人中他与沈晏相交最浅,虽也伤心,到底还能忍耐,冷眼旁观近日冯乙作为,多少能体会一二,便问道:“院丞可是有什么计较?末将但凭驱遣。”

冯乙点一点头,便将自己的打算如此这般告诉了他们。洪延与青崖听了都有些怔愣,待要问时,冯乙摆摆手道:“这也不过就是给我自己留个念想。我一生未娶,也不曾有孩子,因与他父亲交好,又被临终托孤,他就如同我自己的孩子一般。所以,总不想就这么看他真成了一抔黄土,被人忘了。”

洪延想了想,道:“既如此,就按照院丞说的办吧。我去准备干柴火石,那几个挑夫就在外面等着,小崖你去领路。”

青崖听如此说,也就不多问什么。三人于是将沈晏的后事办妥,谢过天山寺众僧,结算了挑夫和丧葬的费用,冯乙道:“经此一事,我也无心再在朝中任职,这就下山辞官去了。”

洪延问道:“那院丞今后作何打算?”

冯乙道:“我已与寺内方丈说了,辞官后就还上山来,剃度出家,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罢了。”他看了一眼青崖,问洪延道:“青崖本是太医院的仆从,是我调拨过来照顾沈晏的,如今照道理还可回去太医院当差,只不知将军有什么打算没有?”

青崖咬唇低头,两只手绞在一处,眼望着地上的泥土,鼻尖红红的。其实冯乙早问过他自己的意思,可他本就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即便有想去的地方,也自己做不了主。冯乙猜得到他的心思,于是今日来问洪延。

洪延伸手拉过青崖来,握住他的手,道:“经此一事,我也觉寒心,不想再在那冷漠无情的宫中当差了。待我辞了军职,便在这山下村里找个落脚之处。从此种田耕地,靠天吃饭,也乐得自在无忧。只要……”他眼望着青崖道:“只要你不嫌弃日子清贫,跟着我没出息。”

青崖眼已红了,抬头望向他,泪水汩汩而落,颤声道:“我不想连累了你。”

洪延笑道:“你怎会连累我?有了你,这茶饭才有滋味,这日子才有盼头。要不然,纵使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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