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一出门，马丁的电话立刻响起，他摁下接听键，那边机关枪一样关心：“阿祖，你有没有事？伤的怎么样啊？你现在买机票飞过来，不不不，我马上买机票飞过去看你。”

“有事也不会接你电话了。”成祖转了转手臂，“我估计不久就能回来了。”

“那丫头，不，你已经跟高盛的白总挑明了？”马丁心想，那晚那通电话给他打过去之后，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这一天过于猝不及防，他松口气：“她爷爷还是太厉害，美国这边都通着关系，虽然不能给白纪中翻案，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

成祖不想再纠结：“......人抓到没有？”

这正是马丁要同他说得正事，“哪有那么简单。”

一句话，十分无奈，成祖当然知道各国由于司法程序的差异以及跨国追捕的复杂性，国际执法会面临重重障碍，包括但不限于这两条滑不留手的鱼背后是国际政商圈的高层以及总理为其保驾护航。

成祖冷笑，莫名问了句：“我们到底在坚持什么？”

马丁自然能感同身受，抓不到人，案子便成悬案，久而久之，搁在FBI仓库里等着被时间遗忘，如同白纪中在墨美边境意外死亡一样。

总而言之，马丁调侃道：“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我们扳倒了一个国家的总理。新总理上台之后为了巩固自身的权益也会对他正式起诉，到时候便是泥菩萨保金菩萨，那两位自然是自身难保。何愁有抓不到人的一天。”

成祖：“净说些没用的屁话。”

马丁无所谓，嘿嘿笑两声：“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们总会胜利。对了，老大已经向上级申请重新调查白纪中死亡案件，另外提前恢复了你哥哥的荣誉。本来应该在白宫授勋的，考虑到你哥哥...十月二十五，你带着人回来吧。”

电话挂断，成祖看眼那张床上还在呼呼大睡的成宗，笑了笑，五分苦五分释然。

转而又担心起那小女人来，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是伤心，还是愤怒，亦或是......失望。

她将车开得飞快，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若不是用力过猛，导致骨节分明，指腹泛白，似乎看不出来她内心的受伤。

她腮帮子绷得紧，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混蛋！”她一记重锤落在方向盘上，心里又气不过，掏出手机拨过去，果然那边很快就接了，听她泄愤地骂：“王八蛋！成祖，你就是一个王八蛋！”

尖锐的声音夹杂着一点哭腔，她炮语连珠：“跟我玩玩么？你之前跟多少女孩子说过这话？”

“还是你觉得从一开始就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一边故意暗示一边又像旁观者一样看我笑话？你是不是觉得我白亦行好欺负？”

车流内有人滴滴两声，白亦行回过神来，瞥到后视镜里的自己，一夜未眠的脸又灰又白，越看越难看，后头鸣笛动静愈发急促，她重新恢复扑克脸，怼着摁钮，降落车窗，谁都能骂：“我就是故意开这么快！我赶着去投胎！你能把我怎样！”

对面飞驰车主，满脸看神经病的嫌弃模样，上班已经让他很烦躁了，又赶上早高峰堵车自然更加烦躁了，撸起袖子露出龙虎纹身，暴躁吼：“你有本事你下来，来！”

“你以为你是谁，也敢命令我！”白亦行隐忍的怒气统统泄出，“看你那个破车，就知道舍不得撞我，有这功夫跟我打架不如多想想怎么赚钱吧！”

说完，她升起车窗，油门加快，劳斯莱斯幻影一溜烟疾驰，将人远远地甩在尾后。

飞驰车主：“我操！”

病床上成祖手里紧紧捏着手机，也在固执地期待什么，眉头皱了又松，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忽地又跌落下去。

白亦行还没卡壳，接着骂：“成祖，你以为你是神吗？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其实我早就怀疑你根本不是什么渣打出身的小主管，一个能从0到1建立律所的人怎么会甘心屈居于小小主管职位，你不觉得你自己漏洞百出么。”她似嘲似嗤，“你还真以为我傻？”

她吸了吸鼻子，警告中带着不屑：“成祖，我告诉你，从来只有我白亦行玩别人，也只有我白亦行能耍人，只有我白亦行不要你！你听明白了么，是我不要你了！”

她说完应该直接将电话砸在车座底下，来彰显自己的不痛快，她却手指紧绷死死攥着小手机，等待屏幕亮了又黑。

同样的，成祖眼睁睁看着手机几次三番熄灭，始终都没有拨过去。

门外走廊，有人踌躇踱步，成祖说：“进来吧，都听了那么长时间，还怕打招呼。”

“真是风水轮流转，换你在床上躺着了。”Negan幸灾乐祸地笑道。

“你就这么爱偷听人讲话？”成祖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瞧他。

Negan拉过椅子坐下，瞅了瞅他五花大绑的胳膊，唔了声，“啧啧，虽然你这家伙说话不太好听，但是看你伤成这样，我也就不说风凉话了。怎么，跟小白总吵架了？”

成祖一副关你屁事的表情，Negan抬眼看了看睡着的白纪庚，笑着指点：“有些女人呢，说两句软话再买束花买点奢侈品，要是有时间可以为她精心准备一顿烛光晚餐，保准她能像蛇一样把你缠得不可开交。要是没有，要么她什么都有根本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她在乎的是你的真心，要么她懒得同你逢场作戏，有更好的去处了，你俩根本不是一路人。前者真心最难得，后者寻欢作乐多了，很难找到真爱。”

成祖问：“你是来看谁的？”

Negan说：“我来取药，正好碰见了——”

“哪有那么多正好。你回来新市干嘛？”成祖开门见山，“跟白亦行抢高盛？还是跟白亦行争夺白家家产？”

Negan看着他嘴巴张了张，两手一摊，眉头戏剧性地皱起：“你如果说跟高盛抢占新市还差不多。”

成祖视线回正，轻笑：“高盛没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Negan：“我们公司就是为了开拓亚洲市场，这跟高盛当年为了开拓欧美市场是一个道理。这很难理解吗？”

“跟聪明人说话只有一个好处，”成祖坐起身，左手一把扒扯掉他右肩后背的衣服，什么都没有，成祖隐隐皱眉，看他处变不惊的脸，慢慢说句：“越是遮掩，越是破绽百出。”

Negan愠怒未发，只使劲扯回自己衣服，自侃化解：“没想到成总还好这一口。”

成祖盯着他没做声。

Negan又笑：“那天成总跟我说起我们集团的一些谣言，我就回去查了一下。没想到是老合作伙伴了，成总的律所我们现在都高攀不起了，这怎么又在高盛就任了？难不成高盛开出的条件能超过你律所？”

他又佯装恍然大悟：“原来是放不下白总啊。”

“跟她没关系。”成祖忽然说，“他们找了你很久。”

Negan对他后半句不解：“找我？为什么找我？我们不是才认识吗？”

成祖讪笑：“虽然不想承认，也找不到能夸奖你的词了。你演技挺差，嘴皮子倒是硬。白亦茹。”

Negan愣住几秒，随后开怀大笑，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白亦茹不是白家已经死掉孩子，我怎么可能是白亦茹。”

成祖看着他：“别说白亦茹的死讯，连白亦茹存在在白家的影子都很少，更别提外界对白亦茹的报道，几乎没有。你又是怎么知道白家那么多事。”

男人敛住笑意，目光落在他脸上有几分阴郁，他道：“提前掌握未来对手的任何信息本就是从业的标准，成律经验丰富不会不清楚。”

成祖懒得再与他兜圈子，“白纪庚很想你，白亦行也从未放弃寻找你。现在高盛出事了，她抽不开身，你要是能帮忙就帮，不能帮忙也别落井下石。那小女人身上担子太重，我怕她承受不住。”

Negan：“白总心志坚定，背后又有白家老爷子和白家公会撑腰，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成祖：“那你滚吧。离她越远越好。”

Negan眼珠直矗矗凝视病床上男人的脸，好似在对他的警告作回应，只不过那人连正眼都不屑给他。

他一直盯着病房里的那扇窗子，天边的蔚蓝开始扩散，空气中的凉意退却，落下第一缕柔和的光线，Negan笑道：“这样好的阳光，躺在病床上看着实可惜了。”

与此同时，高盛办公底部拉起警戒线。

救护车和警车以及法医正在对案发现场勘察。

高盛高层为此召开紧急会议，穆介之卧病在床还未苏醒，担子自然落在集团年轻的二把手身上。

白纪坤也是早早就在会议室等着。

隔大老远，便听到里头闹哄哄，无非是股东施压，力求尽快采取措施消除负面影响挽回公司形象。

Jones跟在白亦行身后精炼重要信息，一是车祸枪杀因涉及到李伶零，事关重大，新市大部分警察和检察院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此事后期需要董事长配合调查，二是MAS和ACRA的人想就媒体对棕榈油崩盘的各种猜测对高盛账目进行审查，三是从高盛楼顶跳下去的死者是孔融的原配妻子，而孔融本人已经被带回警察局做调查。

“棕榈油不过是个幌子，有人举报高盛为了逃避监管和税务检查而掩盖资金流动。我觉得蜂堡按CTO模式上市的计划是不是先暂停？”

白亦行唇线抿直，神情冷漠严肃，Jones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把准备好的文件递给她，不多时他又说：“记者招待会已经安排好了，现在都在十六层等着。”

白亦行：“不用暂停，继续推进。高盛也不是什么三教九流由得谁说查就查。”

她扔下一句，踏入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