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牧芜兀的想到之前在知县府的幻境中,那个滚到脚边的头颅。
还有那个被活生生绞死的绝望的眼神。
荆牧芜感觉自己手脚冰凉。
他不想秦裴漪死。
他想让蝣粟死。
哪怕自己也会死。
既然前世自己能靠自爆拉着蝣粟同归于尽,那这一世也可以。
他要把一切掐死在出现之前。
所有人都愁容满面。
“是我的错,诸位继续吧。”荆牧芜说。
面对蝣粟这种量级的,就算四洲联合起来,也是被压着打的命。
只有他自爆,能换来唯一的生机。
一场会,讨论到最后也没有什么法子,只能派些人先过去疏散还未波及的人群,尽可能救更多的人。
为了防止这是蝣粟调虎离山的计谋,每洲都必须留下一个暂时管事的,烛炎和雀霖铃留下看家,荆牧芜和流潇锦作为主战力过去,聘齐留下在烛炎看顾下暂管南洲,秦裴漪自告奋勇过去,浮尘宗内是元止戈看门。
其他还有许多侍从,一行人浩浩荡荡朝人间去。
这里果然一片寂静。
原本热闹的城池现在安静的像坟。
“确实是血涂阵。”巧工阁的人说,“人进不去,只有机械可以带里面的人出来,但我们不确定里面的东西会不会攻击器人。”
“送进去,”秦裴漪说,“坏了就坏了,人命比机械贵多了,先救人,事后修补的费用算我头上。”秦裴漪拔下头上一根发钗,变化成一盏灯朝里边扔,“全部器人都打开,跟着灯进去。”
“是。”巧工阁的人应下,不一会,器人就陆陆续续跟着灯闯进血涂阵的血雾中。
荆牧芜指挥所有医师在一旁待命,全力救治从里面抢救出来的人。
流潇锦带着浮尘宗的人守望在一旁,谨慎从血涂阵中出来的血肉恶物和任何外界突然的攻击。
“咔喇——”
“少主!部分器人失去链接了!”
“什么!?”秦裴漪抢过控制器查看。
“这血雾对链接的削弱极大,去拿扩放器来!”
“可是……”一旦用上扩放器,意味着这些器人就是一次性的,完事之后必然报废到无法修复,一个器人花费的心血和物力都是很贵的。
“快去!”秦裴漪还在低头着急修东西,抬头看见人还愣着吼了声,“损失全算我头上。”
“是!”那人急忙拿了东西回来,按上之后重新恢复链接,控制着器人一户一户的搜查幸存的人,虽然十室九亡,但也能找到一下生命力顽强的人带出来。
越靠近血涂阵中央,血雾削弱越强,慢慢的连扩放器都无法链接了。
“奇怪,怎么没有血肉恶物出现?”一个浮尘宗的人疑惑道。
荆牧芜在一堆病人中间跑来跑去时突然听到那人的嘟囔。
不对。
这是血涂阵吗?
前世的血涂阵,只要进去就是必死无疑,无非就是全不全尸的区别,而死去的人会变成血肉恶物听从蝣粟命令。
可现在不仅有一点活着的人,还没有血肉恶物。
“不对!流宗主!这不是血涂阵!”荆牧芜说。
流潇锦迅速领悟到荆牧芜的意思带着一半浮尘宗的人立马朝四洲走。
“调虎离山,”秦裴漪说。
“唯恐是计。”荆牧芜说。
荆牧芜突然朝前一步,伸手探进血雾中。
没有任何伤害。
果然,这是个拙劣的骗局。
血雾除了屏蔽作为,根本没有杀伤性。
能这样光明正大假借蝣粟的血涂阵,唯一的可能就是乎尔池的人。
甚至可能有蝣粟的背后默许。
但为什么要塑造这样一个一眼看破的假阵?
难道只为调虎离山?但如此明显的漏洞没多久就会发现,四洲很快就会警戒起来。
除非,他们在四洲安插了眼线,这样明显的调虎离山只为了让眼线行动起来里应外合。
但如此短的时间,恐怕眼线还没来得及行动,大部队就回去了。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牧芜危险!”秦裴漪突然冲过来。
一具庞大的浑身是血的东西冲出来。
器人的眼睛闪着红光,危险的看着面前的所有人。
“失控了!快走!”秦裴漪拉着荆牧芜迅速后退几步躲开器人的攻击。
“艹!里边到底有什么东西!?”秦裴漪骂出一句,抢过身边一个匠人手里的锤子,急跑几步,一用力跳上器人肩膀,几个借力到头顶,朝这头顶的开关就劈下去。
“咔咔——”巨大的轰鸣声,秦裴漪趁着器人还没倒地上的瞬间借力朝下一踢,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朝又一个冲出来的失控器人头顶跳过去,一锤子干报废一个器人。
秦裴漪跟个雀一样在器人头顶跳来跳去,碰到一锤子干不废的就又一锤子朝脖子那里砍过来。
解决完最后一个失控器人,秦裴漪刚准备跳下来,血雾突然异动,一条肉藤猛的冲出去目标直指秦裴漪。
“背后!”荆牧芜急切大喊。
秦裴漪反应迅速却仍然慢了一分,被肉藤缠住脚腕拉进去。
“少主!”/“秦裴漪!”
荆牧芜召出照江朝里边冲,旁人都没来得及拉住他。
阵中一片浓黑,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来建筑形状。
“秦裴漪!”荆牧芜喊,却只得到一片寂静。
突然阵中央的地方,一束红光闪过。
“秦裴漪!”荆牧芜提剑赶去。
诡异的威压扩散开,荆牧芜身上的血在感受到威压时猛的一凉。
蝣粟。
确实是调虎离山,只不过这里才是山。
“荆峰主,”身后一个人影落下来,不顾荆牧芜瞬间搭上他脖子的剑刃,行了一礼,“尊上等您好久了。”
“你是乎尔池的人。”荆牧芜咬牙切齿。
骤为点头,“恕我直言,您不必如此,长命鬼物杀不死。”
“他在哪里?”荆牧芜的剑用力了些,划破骤为脖子处的皮肤。
“您去了就知道了,尊上只是想跟你做一个小小的交易。”
“黄鼠狼给鸡拜年。”
“您那位小情人还在尊上那里呢,他可只是一个凡人,尊上手底下没轻没重的,去晚了会是什么情况我可不知道。”
“你!”剑刃砍断血管,却在瞬间愈合。
“带我去见他。”荆牧芜忍下怒火收剑。
“很好,跟我来吧荆峰主,别让尊上等的太久。”
骤为带着荆牧芜朝阵中央过去。
。
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鬼物袭击,只有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威压。
中途荆牧芜好几次因为无法承受威压不得不停下脚步,骤为看到后递给他一瓶白瓷瓶子。
“这是什么?”荆牧芜警惕。
“缓解尊上威压的东西,只需要握在手里就行,待客之道,总不能让客人还没到门口就没了。”
“虚伪。“荆牧芜冷哼一声。
那瓶子确实有点用,至少没那么疼了。
终于到了门口。
骤为推开门。
哪怕前世加今生已经见过不少次蝣粟的本相了,还是会被这副恐怖的样子吓到。
无数双眼睛看向荆牧芜。
“哎呀,你过来了?”万人齐声道。
“秦裴漪呢?”荆牧芜剑指蝣粟。
“怎么?眼里只有你那小情人吗?”人面树摇起来,肉枝朝主干缩。
“那,”万人齐声突然消失,随着蝣粟的化形成为荆牧芜熟悉的声音。
“我呢?”人形落地,抬头笑着看向荆牧芜。
秦少游
“恩——公——”蝣粟笑道。
蝣粟身后是一片血池,骤为默默走到蝣粟身边。
“果然是你!”荆牧芜沉下脸,“盗取他人外貌与姓名的窃贼!”
“多谢恩公夸奖。”蝣粟笑道,“分别的这些日子,我心里可是一直记挂着恩公呢。”
蝣粟踱步逼进荆牧芜,“可是没想到,恩公竟然想至我于死地。”
“你这种罪大恶极之人当受天罚。”
“天罚,是指你自爆的力量吗?”
荆牧芜瞳孔骤缩。
“可惜呀,荆峰主,你猜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真以为,靠你自爆那点微薄的力量能杀了我?”
蝣粟停下脚步。
“你那小情人秦裴漪,可是替我挡下了你那一箭的大部分伤害呢。”蝣粟突然歪头裂开笑。
“砰,一箭穿心,被钉死在我的本相上。”
蝣粟拍手,周围环境变化,一片尸山血海中,肉枝和自己的身影对峙。
这是,前世的场景。
一身红衣的少年眼神空洞如木偶,背后是巨大的血肉之树,俯视着他。
荆牧芜对前世记忆停止于化箭。
长箭贯胸,如同被射中的飞燕,砸到血肉之树上。
烈火以长箭为中心,最先吞噬了少年。
那双失焦的红瞳直到最后都未曾闭上。
“可惜,今世出了点小意外,一个漏网之鱼,现在也该回来了。”
景象回到现在,蝣粟说完就转身朝血池走。
“等等!”荆牧芜冲上去,却只拽到蝣粟的一片衣角。
。
秦裴漪被肉藤拉着落进池中。
秦裴漪站起来,血腥味直冲脑门,让他差点呕出来,身上黏糊糊的明显不是水。
头发湿了,液体顺着粘在脸上的发丝渗进嘴里。
铁锈味充斥口腔,是血。
“我*!这是哪?!”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秦裴漪带出来的哗啦哗啦的水声。
什么鬼地方。秦裴漪心里骂人,摸索着想先爬出来血池。
从掉进来开始,身上就隐隐约约有刺痛的感觉,但秦裴漪眼下顾不上只想赶紧先爬出去。
摸索了好久终于到岸了,秦裴漪赶紧爬上去。
整个身体出水的瞬间,刺痛顿时加强,钻心的疼,身体支撑不住蜷缩在地。
心脏也跟着疼。
“哒——哒——”远处传来脚步声,秦裴漪艰难抬头看向来人。
一身黑衣,面容清俊的少年神色不明的看着他。
骤为看着这张跟蝣粟一模一样的脸完全下不去手。
“你……咳咳咳!”秦裴漪开口吐血。
血池中冒出来一只骨手抓住秦裴漪脚腕,被人拖回血池中。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秦裴漪被呛了一口血,挣扎着想爬回岸。
骨手紧紧抓着秦裴漪,等着骤为的行动。
“咳咳咳!”秦裴漪睁开眼睛,是一双红瞳,“骤……咳咳咳……骤为!”
“是!”骤为急忙掏出白瓷瓶打开。
“咳咳咳咳咳!”秦裴漪的眼睛恢复黑色,被呛的一直咳嗽。
骤为一狠心,上前一把被人从血池中拖出上半身,掐住秦裴漪的脖子,强迫他张开嘴,将瓶子里的东西倒进去。
秦裴漪挣扎的很厉害,伸手掐住骤为的手腕想推开人,一直拿舌头堵着喉咙,浪费了好多,但到底还是有一点没防住顺着喉咙下去。
“咔喇。”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骤为的手软下去。
一个长命鬼物的手骨,竟然被一个凡人硬生生捏断。
不过好歹东西都喂下去了。
骤为一松开手,秦裴漪就在那里扣嗓子干呕。
“你给我吃了什么!?”秦裴漪恶心的眼泪都出来了,头发粘在脸上滴着血,咬牙质问骤为。
这张脸和这个语气对骤为的威压不可谓不大,骤为膝盖一软就跪下去。
“咳咳咳……咳咳!”秦裴漪突然低下头咳出一口血。
“咳……骤为。”秦裴漪抬头。
“尊上。”骤为看到那双红瞳时低头恭敬的说。
“起来,”蝣粟站起身,踹了下骤为膝盖,“去把另一位主角请过来,第一场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是。”骤为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