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寒雪那几年的国师不是白当的，周旋在一群喜怒无常的皇室中间，没有点脑子他早死了。
一切的线索链接起来，被露弱茹一句打通所有疑惑点。
这乎尔池中，有两个蝣粟。
他碰到的那个一直是黑色瞳孔，就是露弱茹口中的真正的爹爹，而那个红色瞳孔的，他只在露弱茹来他身边之前，祭祀大典上隔着远远的看见过一眼。
如今细细回忆，那个确实是一双红瞳，眼中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情绪，视人命如草芥。
那个才是真正的，他们认知中的蝣粟。
而他这些日子看到的，是露弱茹的父亲，另一个，性格温和的蝣粟。
兆寒雪突然愧疚起来。
他接触到的那个蝣粟性子确实温和，露弱茹的书包里老是有他做的小物件，精致华丽，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还有做的午饭，色香味俱全，就连后来知道他老是垂涎露弱茹的饭也不生气，只是往盒子里多塞了一点，让露弱茹可以扒拉出来一点给他尝尝。
但他却因为刻板印象而敌视他，认为他所做的一切后背必有阴谋诡计。
“嗯——咳咳，”兆寒雪尴尬的清清嗓，“那你爹爹有名字吗？总不能也叫蝣粟吧？”
“啊这个爹爹说过，他叫……秦裴漪！爷爷他们也都叫爹爹秦裴漪。”
“怎么还有个爷爷？”兆寒雪又迷糊了。
“还有师父，雀姥姥，元哥哥，符姥姑……还有很多哥哥姐姐叔叔阿姨！”
“等等等等，你哪里这么多长辈的？”
“他们说自己都是爹爹的朋友长辈。”
“你这些什么爷爷姥姥哥哥的，是哪里的人？”
“仙门的。”
“？！？！？！”
“仙门的？！！”
露弱茹看着他，小脸点点头。
兆寒雪快麻了。
不是，这个秦裴漪看样子怎么好像比真正的蝣粟还复杂啊？
“不是……你爹爹是乎尔池的，怎么会跟仙门扯上关系呢？你还记得你那些爷爷给哥哥什么的名字吗？”
知道名字就好办了。
露弱茹扳着手指开始数名字：“爷爷叫烛炎，姥姥叫雀霖铃，姥姑叫符虞，师父叫荆牧芜，元哥哥叫元止戈，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叔叔阿姨。”
兆寒雪越听越心惊。
身为国师，知道些仙门的名字，烛炎和雀霖铃，在他进乎尔池前就已经是一洲之主，荆牧芜也是，这里面除了元止戈和符虞陌生外，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吓人的名头。
这秦裴漪到底跟仙门什么关系？又跟蝣粟什么关系？
兆寒雪感觉自己脑子快不够用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和经历，能牵扯仙门和乎尔池的高层？
露弱茹管秦裴漪叫爹爹管烛炎叫爷爷，换算下来秦裴漪是烛炎手下的孩子，至于亲不亲生先不管，关系是定下来的。
可他没记得烛炎有个什么养子啊？就算是徒弟，一堆徒弟里也不知道是谁。
线索戛然而止的感觉让人十分难受。
兆寒雪决定先放过自己，再想下去他本就稀疏的头发更没有了。
。
兆寒雪上完课就是荆牧芜的课。
荆牧芜把东西放到桌子上等着露弱茹玩完回来。
“恒老师！”露弱茹一回去就朝荆牧芜身上扑要抱抱。
荆牧芜笑着抱起女儿：“怎么了？遇到什么好事了啊？”
露弱茹神秘兮兮的让荆牧芜耳朵凑过来。
荆牧芜被露弱茹这一副可爱样子逗的心软，凑过来听她咬耳朵的话。
“爹爹让我给你带个东西，我好不容易才瞒过兆老师的。”
荆牧芜愣了下，突然笑起来。
露弱茹跑下荆牧芜的怀抱拿着自己的书包过来打开，掏出来一个小东西。
“呐！爹爹特意叮嘱我一定要给你。”
是一个小机械，外形雕成藏宝箱的样子，小巧精致，放在掌心颇有点份量。
露弱茹凑过来和荆牧芜一起打开。
一只小狗从里面探出头，一举一动像个真正的小狗，不过是缩小到跟个茶杯一样大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荆牧芜看到小狗时呆了一下。
这小狗跟冶物一开始的模样差不多，但因为材料不同，比冶物刚出生精致了不少。
果然，少游还是没变过。
大狗送小狗，又送小小狗。
他到现在也算个养狗高手了。
“哎呀你真打开了！”小狗的藏宝箱里突然传来秦裴漪的声音。
“少游？”
“是我！”大狗的兴奋隔着藏宝箱传过来，荆牧芜都感觉要不是隔着小狗，大狗的尾巴快摇成螺旋桨带着整只狗起飞了。
“我特意做的实时传信器，我这边放了另一个，只要你打开我这边就跟着接通，兆先生有点排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找你了，你别嫌弃就好，你也别怪兆先生，他也只是害怕我。”
听听，大狗这一身的茶味隔着传讯器都扑他脸上了。
荆牧芜感觉自己现在好像被一只满身龙井味的大白狗顾涌顾涌了好久，龙井狗还一脸委屈巴巴的趴他膝盖上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还别～怪～兆～先～生～
他要真不怪兆寒雪了他又不高兴。
“我不怪寒雪，他也是担心我而已。”荆牧芜逗龙井大白狗。
“哦，”龙井大白狗的声音明显低落下去，“那就好。”
直接称呼寒雪，他们关系倒是亲切。
秦裴漪在另一边捏酸吃醋，也不笑了，嘴角朝下。
“咿——爹爹你也太酸了！”龙井大白狗养的甜口小白狗露弱茹嫌弃的呲牙。
荆牧芜快憋不住笑了，低头捏捏小白狗肉嘟嘟的小脸。
“我那有……”龙井大白狗狡辩。
“寒雪……你俩关系倒是亲切……我都天天见不到你……”龙井大白狗嘤嘤嘤。
秦裴漪隔着传讯器听到那边传来荆牧芜一声气音，像憋不住笑的声音。
“不许笑！”
龙井大白狗不开心的嗷嗷叫。
怀里的甜口小白狗顾涌顾涌着想下去，受不了自家爹爹这一副酸不拉几的样子了。
荆牧芜笑着放开甜口小白狗，任由她跑出去玩，左右还有兆寒雪，又在乎尔池内。
“我不亲寒雪难道亲你啊？”荆牧芜继续逗龙井狗，“咱俩才认识几天，寒雪可是跟我谈过心的交情。”
“我也可以谈心的！”龙井狗不服。
“谈什么？”荆牧芜深吸一口气，准备寻规渐进，深入刺激一下秦裴漪。
记忆恢复不能太着急，先从最近的开始，就从露弱茹开始，先让他回忆起他消失这段时间的记忆。
虽然会很痛苦，但他也无可奈何。
“谈……谈……哎呀你想谈什么我都行。”
“那谈谈弱茹？”
“怎么了？弱茹又闹腾了？”龙井狗属于家长面对老师的雷达迅速竖起。
“这个倒是没有，”另一边传来荆牧芜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
“弱茹母亲没在她身边吗？”
秦裴漪眨眨眼：“那我去复活她母亲？”
荆牧芜一愣。
“她母亲……没了？”
秦裴漪自顾自的说话：“有点困难……尸体都不知道上哪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弱茹的母亲，没了？”
他以为就秦裴漪心甘情愿跟人生下孩子来说，蝣粟敢杀了人秦裴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看秦裴漪这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他有点犹豫了。
荆牧芜还以为秦裴漪是先失忆结婚生子，后来才被蝣粟找到融合的。
秦裴漪：“早没了，不然我也捡不到弱茹啊。”
“捡？”荆牧芜警觉起来，心中震动。
“嗯呐，恒老师，你不要看不起弱茹，虽然她非我所出，但我视她如亲生，是我顶着大雪捡回来一点点喂活的，比亲生的都亲。”
荆牧芜的手都在哆嗦。
秦裴漪听到那边有咔喇咔喇的震动声，疑惑道：“怎么了？信号不好吗？有杂音。”
荆牧芜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一直没有呼吸，憋的脑子晕乎乎的。
“恒老师你怎么了？”秦裴漪听到那边传来的急促呼吸，紧张的问：“不会是生病了吧？注意身体啊！”
“我没事！”荆牧芜的声音很激动，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头后收声，“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待弱茹不好，我待她亦如亲生。”
“哦那就好。”龙井大白狗偏偏这时候听不懂人话，傻愣愣的回应。
荆牧芜才缓过来一听到秦裴漪这一声傻傻的回应又差点上不去气。
刚才还不是绿茶味，话里话外拐弯抹角吗？怎么偏偏到了这时候就呆呆的？
荆牧芜快气死了，顺便找了个借口挂断省的被龙井大白狗气到脑子疼。
龙井大白狗也乖乖听话，挂断后感觉鼻子痒痒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奇怪，我也会生病吗？”秦裴漪看看天气疑惑道。
且说荆牧芜那边，挂断后露弱茹终于玩够了回来了，荆牧芜一转头看到自家甜口小白狗站在楼梯处歪头看着他，刚才被龙井大白狗气出来的气也散了，招呼过来抱住甜口小白狗。
“恒老师，你是不是生气啦？”露弱茹抱着荆牧芜蹭蹭。
“没有——好吧有一点。”
“是爹爹惹你生气的吗？”
“……不是。”
“哦，看来就是爹爹干的。”露弱茹了然。
“……”荆牧芜长叹一口气。
“爹爹栓不住嘴，之前就老是跟哥哥吵架。”
“哥哥？你还有一个哥哥吗？”
“嗯，除了仙门的元哥哥，在这里还有一个骤为哥哥，我才记事时就老是见他。”
秦裴漪老是跟骤为吵架，看来秦裴漪哪怕没有记忆，聘齐的死对他潜意识的打击也很大，让他排斥骤为这个凶手。
毕竟，聘齐是他养的第一个，凡间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们也有目共睹，秦裴漪是真的将聘齐当后辈养的。
“对了，弱茹，老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啊？”甜口小狗抬头看着他。
荆牧芜忍不住揉揉自家女儿。
“你，介不介意，多一个像爹爹一样的亲人呀？”
露弱茹摇摇头，“弱茹哥哥很多，不介意这个。”
“不是指哥哥那种的，是爹爹，你想不想要多一个爹爹呀？”
露弱茹陷入沉思。
荆牧芜也不催，抱着甜小狗等她的回复。
“嗯……不太行……已经有师父孃孃了。”
荆牧芜突然笑起来，胸腔震动传到露弱茹身上。
露弱茹一脸疑惑的抬头看着莫名其妙笑起来的荆牧芜。
荆牧芜笑够了，脸贴着小白狗的脸，感受着露弱茹脸上的温度和软软的触感。
“那，”荆牧芜压低声音跟露弱茹咬耳朵，“恒老师告诉弱茹一个小秘密好不好啊？”
露弱茹兴奋的看着他。
“但是，这个小秘密只能是咱俩之间的不能告诉任何人，就是爹爹也不可以，弱茹能不能做到？”
露弱茹努力点头。
一双修长温白的手捂上露弱茹的双眼，暖融融的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三，二，一，好了。”荆牧芜在露弱茹双眼上暂时抹去了月弓的屏蔽，拿下双手。
“睁开眼吧。”
露弱茹睁开眼，看到那一张熟悉的脸。
“孃孃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