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少年回来了。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他开口,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僵硬。
“年少未知天地远,尽游百川晓人间。”少年说,“我娘说她当时一翻开书看到的就是这句话,她觉得这是上天的旨意,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长恒突然感觉鼻子酸,眼睛也有点干涩。
少游还在,后土将他还给他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羿月。”
这是他刚出生,作为凡人时的名字。
“羿、月。”少游一字一顿的念了一遍,“很好听的名字,你是这里的人吗?”
“……我是个游医,没有固定的地方。”
“那你要不要跟着我?我是附近县衙的护卫,我们县衙正缺个医师呢!”
羿月看着略带紧张的少游,突然笑出来。
少游更紧张了。
“好,我跟着你,无论去哪里。”他说。
。
县衙的老爷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少游这一世就跟着他。
少游对羿月一见如故,回去的路上就将自己的身世抖落了个干净。
他的父母是罪臣,母亲是当年小有名气的才女,父亲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看上了母亲将她糟蹋了,姥爷只能将女儿嫁过来,后来父亲脑子不清醒跟着亲王起义,连累了一家人,姥姥姥爷因此被斩首,母亲悲愤交加吐血而亡,父亲忙着逃命将还是孩子的他扔下马车,幸运的是他被一个寡妇捡到养大。
长大后,他为了报答寡妇的恩情当了衙门卫,可惜没尽几年孝,寡妇就没了。
老爷是被贬到这里的京官,对少游很赏识,看到他带回来一个医师也很开心,请吃了顿饭当欢迎宴。
羿月就这样默默无闻的跟在少游身边,看着少游跟着刚正不阿的老爷干活,受到百姓爱戴,老爷一步步升职,少游也被带着去了更大的地方,但无论到哪里,都会觉得带上他。
老爷破了一起大案,让皇帝看到了,皇帝很欣赏他们,将少游破格提为御前侍卫,羿月也跟着成为太医,虽然因为职责不同,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不少,但看着少游这一世平安顺遂,羿月也跟着安心。
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少游就老是蹲着他下班,侍卫的房间跟太医只有一小段同路,他说过好几次少游可以不用等他,少游嘴上答应,但第二天下班还是会看到他站在太医院门口。
时间久了,太医们都打趣他,说少游天天这样,跟接丈夫回家的妇人一样。
他摇头笑着配药。
这一天,他照常下班,却没有看到少游。
他愣了一下,想到那位老爷最近好像又接了不少案子,少游虽然现在成了御前侍卫,但念着提拔经常过去帮忙,大概是又过去帮忙了。
正这样想着,远远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羿太医?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老爷叫张书笃,是个中年人,因为破案有功皇帝特许他可以来太医院看医。
“张尚书,”羿月跟张书笃打招呼,“少游没跟着您一起吗?”
“他不是早下班了吗?我还以为他又来接你了,话说我看他这一天都奇奇怪怪的,怕不是心里藏了事。”张书笃摸胡子疑惑。
“藏了事?”
“对啊,他早上从练武场下来就表情很怪,我一问就脸红,跟怀春的少女似的,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不可能。”羿月下意识的反驳张书笃。
“怎么不可能,话说少游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这孩子一直跟在我身边没什么姑娘缘,好不容易碰到个心仪的可得好好张罗张罗。”
张书笃还在絮絮叨叨少游的事,羿月却已经走了神。
张书笃絮絮叨叨了一顿,抬头却看到羿月一直在发呆,叫了他一声。
“少游的房间在哪里?”羿月回神问。
张书笃告诉他少游的房间,他过去找到门。
“少游,你在里面吗?”他敲敲门。
里面有人的动静,窸窸窣窣的,就是不说话。
“你是生病了吗?”他问。
“没有……”少游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那你开门,张尚书说你这一天都不开心,是哪里受了气吗?”
门开了一个小缝,少游从小缝里看着他。
“我没事……也没受气。”
“那你是哪里不开心?有事情还是说出来好,老是憋在心里不是个办法。”
“……”
“你在听吗?有什么事你跟我倾述,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少游的眼睛转来转去,就是不看羿月。
“哟?羿太医!”身后传来惊讶的声音。
林银尘是跟少游同事的侍卫,跟少游关系不错,也认识羿月,惊讶的看着羿月。
“你俩闹矛盾了?”
门突然一声关上了。
“没有。”
“那他敢让你吃闭门羹?”
“……他今天碰到什么事了吗?”
“他能碰到什么事?谁能揍过他?”
“那张尚书说他今天早上就不开心。
林银尘上下扫了羿月一眼,突然说:“你现在好像那个被妻子扫地出门的丈夫。”
“……别打岔。”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你跟他关系可是最好的,好到快穿一条裤子了,连你都不知道的话,我们更不可能知道了。”
“……”
林银尘伸了个懒腰:“走了,宴云还等着我吃饭呢。”
赵宴云是林银尘的好朋友,两人经常成双入对的,跟连体婴一样。
林银尘走了后,门吱呀一声,重新开了个小缝,少游在里面小心翼翼的看着羿月。
今天早上,他照常过去练武场练习,没想到意外就发生了。
他休息的时候看到赵宴云搂着林银尘朝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走。
他被两人鬼鬼祟祟的行动勾起好奇心,偷摸的跟着过去,结果看到了两人抱在一块啃对方的嘴。
吓的他慌不择路的跑了。
他俩可都是男人啊……
男人怎么会……
他兀的想到了羿月。
当年他才解决了一个逃犯,回去的路上看到了在河边的羿月,脚已经浸在水里了,还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他以为对方要寻死,情急之下只能先射出一箭,好歹先拦住对方的脚步。
他蹲在上面,放下弓,从树上朝下看。
一双淡漠的眼睛看着他。
不知道为何,虽然羿月这张脸说不是极美,只能算漂亮,但他就是看着很舒服。
两人站在一起时,世人的眼神大都落在他脸上,即便没有恶意,那种审视的眼神也让人不舒服,唯独羿月,从第一次见面就好像看惯了他的脸,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从来没有惊艳审视,而是平平淡淡的,仿佛已经看过无数遍他的脸,熟悉了。
他想起羿月一直跟在他身边,他有时候碰上难缠的犯人,多少会挂点彩,羿月就会一边唠叨一边给他包扎。
他看着羿月低头一层层缠着纱布,突然感觉似曾相识。
“咱俩是不是之前见过?”他下意识的就说出来了。
羿月当时明显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没有。”羿月很快反应过来,低头继续包扎。
他也跟着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笨蛋话,蔫蔫的哦了一声。
之后他一路升迁,羿月一直跟在他身边,张书笃好几次调侃过羿月快成他的个人医师了,两人天天粘在一起,跟小夫妻一样。
夫妻一样……
他原来对羿月……是那种心思吗?
仿佛石破天惊,他顿时明悟了所有。
羿月跟别人走的近时,他心里不舒服原来是因为他喜欢羿月,他在吃醋。
明晰自己的情绪后,一股害怕也瞬间涌上来。
羿月……看着不像会喜欢男人的样子呀……万一他不喜欢自己怎么办?
他突然胆小起来,不敢见羿月,于是他破天荒的没有去接羿月,自己跑回房间把自己关起来。
羿月跟林银尘说完话,又开始敲门,让他说话。
他怎么说嘛……这种事情……
他打开一缕缝,小心翼翼的看着羿月。
羿月一低头就看到少游跟个犯了错害怕被主人揍的小狗一样,从缝里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这人明明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天天跟小狗一样的表情,前世就是这样,今世也没变过。
羿月莫名被少游小狗这副表情逗笑了。
小狗看到他突然笑出来,明显更紧张了,要是有尾巴,怕是要贴到肚子上了。
“你是因为林银尘他们对吧?”
少游犹豫着点点头。
“你是不是看到他们的什么事了?”
少游突然探出头,警惕的扫视周围,跟个叼了肉骨头回窝的小狗一样,确认安全后一口咬住肉骨头,将肉骨头拉进自己小窝里。
少游决定赌一把,成功了就成功了,失败了大不了没了一个挚友。
“我……看到了他俩在咬对方的嘴。”少游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羿月的脸色。
羿月愣了一下。
少游紧张的看着他。
羿月瞬间明白了少游的心思。
将末说过,姻缘线牵上的人无论如何兜兜转转,都会爱上彼此。
他以为是自己先沦陷的。
没想到有条小狗,也跟着义无反顾的冲了过来。
少游紧张的绞着自己的衣袖,布料都被绞的皱皱巴巴的。
羿月突然笑出来。
少游立马僵硬起来,连头都不敢抬。
羿月伸手,握起少游的手,当着少游的面,靠近自己的唇。
温热的气息扑在手背,少游瞬间瞪大了眼睛。
羿月握着他的手,在上面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