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陶进缨绕来绕去,就在付粥几乎觉得自己要迷路的时候,他们家陶医生终于停下来,往前面一指,“到了。”
付粥一时混乱,看着面前一排自行车,挠挠脸,“咱,骑自行车去?”
陶医生差点没憋住笑,好险面部肌肉控制得不错,又给他指了一遍。
这回付粥才发现,他指的是那排自行车里侧横停着的一辆——摩托车?
摩托?
付粥一脸的“啊?”往前迈了几步。
面前的摩托是美式复古的款型,崭新崭新的漆水,金属喷层闪着光,车腹下是厚重沉稳的底盘,银灰配色倒是低调,但不妨碍付粥总结出四个大字:牛逼闪闪。
“我靠……”
付粥摸摸这儿,又摸摸那儿,看见车头挂钩上垂着两个全包头盔,闪着眼睛扭头道,“你买的车?”
“嗯,”陶进缨点头,上前把两个头盔摘下来,递给付粥一个,“上周到货的。”
付粥震惊,接过头盔,“你啥时候考的证?都不跟我说?”
陶进缨拉好轻薄的防风外套的拉链,把头盔捧在臂弯里,眨眨眼,“上个月底考出来的,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惊喜?
付粥讪笑,“说归说,车是不错,但我真是懒得考证。”
陶进缨笑了,“谁说车要送你了?付老师?”
“啊,”付粥一怔,“你不是给我惊喜吗,难道不是要送我车?”
陶进缨笑着朝他靠过来,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一边道,“送的不是车,是司机。”
付粥下意识往四周看,才想起来他们在林湾的地下车库,平时基本碰不着什么人。
他这才算明白了。陶进缨知道他懒得学这些东西。
他伸手拍了拍陶进缨的腹肌,乐道,“行,我的专属骑手是吧?”
陶进缨被他碰得有点儿痒,把他乱动的手抓住,“你那小电驴也该退休了,等播光搬到新大楼里,骑它上班就太费劲了。”
说罢,把头盔戴上,将车推到车库行道上,长腿一迈,跨坐到前座上,转身拍拍后座的位置,“走,店我已经找好了。”
5月底的天气还不算太热,陶进缨短袖外面穿着一件薄款的防风夹克,下身是黑色牛仔裤和短靴,肩宽腰窄,比锃亮的新车还闪,闪得付老师心头一热,把头盔戴好,迈到后座,将人一把抱住。
有两个头盔挡着,付粥上半身和陶进缨的后背只能隔空着,但他隔着头盔听见陶进缨在前面笑,“走了”。
司机很专业地挂档起步,浅浅加油,车就带着两个人从车库的坡道上开了出去。
除了小时候去亲戚家坐过摩托,付粥就再没碰过。当陶进缨将车娴熟地骑上桐津大道机动车道的时候,付粥才知道作摩托车乘客的惊险。
“卧槽,”又一辆大车从他们旁边呼啸而过,付粥下意识又把陶进缨抓紧了些,恨不得人都和他吸到一块儿去,“太,太刺激了吧??”
刺激还是中性词,付粥真心觉得,稍有不慎他俩分分钟就能噶了。
然而前面的司机全然没有紧张感,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色机动车之间,熟得像是骑了一辈子摩托似的。
付粥闭上眼,心想每天这么刺激地上下班,应该能减少以往他老在工位上打瞌睡的问题。
过了东百大楼,陶进缨驱车拐进一条狭窄的支路,速度一下就放缓了。
没多久,车就在一棵大树旁边减停了。
付粥一边下车一边往路边看,果然看见一家标牌很有设计感的店,叫“Terra Tattoo”。
店面不算大,但总共两层,两层都是大落地玻璃窗,能看见楼上楼下正忙碌的店员和客人。
陶进缨把车停好,接过付粥揭下来的头盔,挂到车钩上。
“走吧,就这家,朋友介绍的。”
付粥愣了一下,才跟着他往店门走过去。
他一直以为打个耳洞随便找家美容纹绣店就完事儿了,印象中见过女孩儿打,人家拿手就“嗖”一下穿过去了,几秒钟的事儿。没想到陶进缨搞得这么专业。
两个人刚一进店门,立刻就感受到几双眼睛朝他们甩过来。
有几个是因为听到了刚才门外的摩托引擎声,从他们停车开始就注意上了。有几个则是他们出现在店里才看见。
有个年轻女孩儿立马迎上来,笑得花儿似的,“两位帅哥,有预约吗?”
女孩儿头发是银蓝色挑染,一对秀气的耳朵上扎满了形状各异的耳钉。付粥看了她一眼,就明白陶进缨为啥要到这么专业的店来了。
陶进缨指了指旁边墙上贴着的一张大头拍立得照片,“找秦向日,和他约了穿孔。”
女孩儿顺着他指的方向一扫,立刻会意,“好嘞,两位稍坐,我去叫人。”
付粥凑过去看那张照片。拍立得上是一个留着前刺儿的男生,年纪不大,轮廓很深,显得一双长眼有点懒。然而和他拽得二五八万的表情矛盾的是,他右手冲着镜头比了个大拇指。怎么说呢,像是说:我全店最牛逼快来选我你不选我你眼瞎。
“你还有这么有意思的朋友?”付粥冲陶进缨挑挑眉。
陶进缨拉他在一边休息区坐下,接过女孩儿给倒的水,递给他一杯,“学妹的朋友,之前没见过。”
“哦,”付粥闷闷地应一声,微一侧头,冷不丁对上一双灼灼盯着他的眼睛。
是个女孩儿,正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抻着脖子,上半身仰躺在操作椅上。旁边纹身师正趴在她跟前儿,往她脖子上扎黑色墨水儿。
他往别处晃了圈儿眼神,回头发现她还是盯着自己,一点儿要挪开的意思都没有。
“帅哥,”女孩儿忽然开口,眼神往他旁边的陶进缨身上飘了一下,“冒昧问下,你俩是一对儿还是怎么的?”
这一声问出口,店里的纹身师和客人都朝他俩看过来。付粥发现,其中除了看热闹的,不乏有几双眼睛透露出“快说啊我也想知道”的意思的。
不用说,他们俩都被噎住了。某博士和某编辑整天混迹在正襟危坐的学术圈,哪见过这个阵仗。
见他俩僵住,女孩儿抱歉地笑了一下,“sorry,sorry,我这人有点儿唐突,也没别的意思……”
话没说完,有个黑影从二楼闪下来,把她后半段截住了。
“姐你省省吧,人俩就是一对儿。”
闻声看过去,才看清来人正是拍立得上的,陶进缨叫他“秦向日”的那个男生。
秦向日站定,朝俩人摆摆手,“哈喽,东西都准备好了,两位请上楼吧。”
刚才的女孩还不歇心,从他背后嚷道,“干嘛啊秦向日,问问又不掉块儿肉,万一不是,直的便宜我,弯的便宜你,你亏什么啊!”
付粥和陶进缨被她的震惊发言整懵了。不少人被她这一嗓子逗笑了,都朝他们看过来。
秦向日还没说话,正给女孩儿扎图的女纹身师朝她大腿拍了一把,愤愤道,“你别他妈说话了行吗,你扎的是脖子不是屁股,再说话待会儿扎歪了谁也不管你!”
女孩儿这才悻悻闭了嘴,在付粥他们往二楼走的时候还不忘朝他眨了眨眼。
“不好意思,她性格就那样,喜欢随地大小撩。”
秦向日在前面引路,又扭头看了他俩一眼,“我没猜错吧?”
“没错。”陶进缨伸手把付粥往自己那边拽了拽,朝秦向日扬了扬俩人拉一起的手。
秦向日笑着点点头,没再说话。
二楼的空间比想象中还宽阔。秦向日领着他们在操作台旁边坐下,拿起一个小托盘和镊子。
“两位先选个钉,这个钉子只是恢复期使用,建议选稍长一点的直杆,其他造型不利于快速恢复和孔状稳定。”
俩人点点头,低头朝秦向日身旁的一个小玻璃柜看去。绒垫上扎满了形状各异的钉子。
付粥一眼就看见一枚星形的直杆钉。钛钢的银灰色托着一颗五角长短不规则的仿钻,钻头大小适中,既不会不显眼,又不会太夸张。
陶进缨也细细选着,不一会儿也挑出来一对儿。
水滴状的黑色锆石,细节之处,在切面上还能隐隐看到一条银线勾勒的“∞”符号。
秦向日会意,打开柜门,用镊子将两对儿钉子夹出来,放到小托盘上。
“哪位先?”
付粥自告奋勇,“我先吧。”
秦向日点点头,从操作车里拿出一双橡胶手套戴上,挤了点消毒凝胶在手里,又拿酒精棉片给四个钉子分别消了毒,抬眼问,“钉子是给自己还是对方选的?”
俩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对方。”
秦向日一脸见怪不怪稳如老狗的神色,从密封袋里捡出一对针头尖锐的圆钉,也消了毒,示意付粥坐在自己面前。
付粥坐下,见秦向日拿擦了酒精的棉花在他左耳擦了擦,又举起一个小巧的手电筒似的东西,在他耳垂上照了照,随后拿笔在某个位置点了一下。
“手穿,很快,不用紧张。”秦向日把调子稍微拉长了一点,同时手上动作却没停,一抬手,付粥感觉他用手指固定好自己的耳垂,“唰”地一下,只听见尖刃穿透皮肉组织的钝音,没几秒,就听见秦向日说,“好了。”
付粥还没反应过来,朝陶进缨眨眨眼,“就好了?”
秦向日点头,留着付粥回味的功夫,右耳也瞬间就完成了。
“24小时,观察孔洞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换上选好的钉子,记得先消毒。”
“下一位?”秦向日扭头看向陶进缨。
这效率实在是高,怪不得秦向日敢于对自己竖大拇指。
在旁边站着,付粥才发现,原来旁观的时候过程显得更快。
陶进缨也穿好,两个人加起来都没用十分钟的感觉。
秦向日很利索地收拾完工具,用塑封盒帮他们把钉子装好,交代了注意事项,还贴心地帮他们用棉花裹了下钉子尖锐的尾部,说,“戴头盔的话,很容易戳到。”
在一楼柜台付完款,接待的女孩儿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拍立得,朝他俩扬了扬,“帅哥们,介意留张合影在我们店里吗?帮我们做个宣传展示~会拍两张,一张给你们留念。”
女孩儿指向贴满拍立得的墙面,付粥他们才发现,原来那些照片里不只是店里的人,还有好多是客人的留影。大部分是俊男靓女,相当于广告招贴。
俩人对视,陶进缨冲女孩儿点点头,笑道,“没问题。”
女孩儿眼睛亮了亮,跳起来把他们引到一片背景干净的墙面前,“好嘞,两位站好,我就随时拍啦。”
付粥和陶进缨一左一右站好,互相转头看看,发现俩人耳朵上的钉子一模一样,双胞胎似的,就觉得好笑。正要考虑摆个什么姿势,却听到“咔嚓”一声,女孩儿已经按了快门。
两个人都是一愣。
下一秒,女孩儿就捏着热乎乎的相纸朝他们跑过来,一边在空中挥舞相纸,一边笑道,“超好看超好看,是能换掉某人那张自拍的程度。”
“某人”秦向日在一边抱着臂,静静地看着他们,没听见似的。
待画面完全显影,女孩把照片捧到手心,递到他们眼前。
付粥和陶进缨垂下头看,心中均是一动。镜头里,他们俩正一左一右扭着头看对方的耳垂,目光柔软。陶进缨勾着嘴角,付粥眉眼弯着,视线没有交汇,却都落在对方身上。
此外就是,侧脸的角度不仅故事感满满,还清晰地呈现了耳钉的样貌。
“专业人士啊。”付粥朝女孩儿竖竖大拇指。
秦向日送他们出来,道了别,就回店里了。
陶进缨把他帮忙装好的两个小盒子,酒精棉片和店里的名片一同塞到口袋里。付粥则拿着第二张拍立得合影,小心翼翼地塞到外套前胸内侧的夹层。
走到车旁,陶进缨突然停脚,扬起头朝前面的弯道看。
“怎么了?”付粥问。
“前面拐过去是新爱桥,前几天听说那边重新绿化过,种了两列银杏,去走走?”
“好啊,”付粥点头,两个人先不管车,抬脚往前顺路走。
“欸,”付粥双手插进兜里,拿胳膊肘碰了碰陶进缨,“我们也买个拍立得。”
“怎么,觉得好玩儿?”陶进缨看他。
“不是,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