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十一,宜嫁娶、纳采、冠笄,是竹婉辛与柳林的长子竹可风大婚之日。
那日墨守阁议事,竹可风与竹可灵并不在场,显然竹婉辛不愿他们知道太多有关陀兰之事,更希望有关的一切在他们这一辈彻底解决,不要再生旁的事端。
竹可风要娶的乃是以长枪枪法“簪缨带花”名震武林、同鸣泉山庄并列为中州两大世家的清风门程氏长女程樱。清风门百年基业也在逐渐没落之中,上一代的掌门人因嗜赌断手,从此消匿于江湖之中。
程樱之父程朝山接手清风门之时,已经是门人尽散、名声大跌之际。若非清风门的“簪缨带花”尚有传人、且程朝山于武学上造诣颇深,游历天下习众家所长,不断深化清风门长枪枪法,创“三十六簪缨、七十二花变”的招式,清风门哪里还能再有如今地位?
大婚当日十分热闹。婚礼的宾客所坐的纱帐一早便设好,大红灯笼高高挂满了整个鸣泉山庄,客如流水、渐次入内。婚宴菜品更是十分精细,设有有前八品、四镇桌、八大件与四扫尾共二十四道菜,中有八道冷菜并十六道热菜。
其中四镇桌乃是请了中州封刀名厨再出山亲手而做,其余菜品也是由其两位亲传弟子上手。正中央的帐内,新郎新娘由男女宾相侍陪,女子双手合掌行礼、男子趴地作匍匐礼,尔后再进行奠雁仪式。
薛存聆先前听闻中州有新娘眉心画花钿的传统,还要新郎官亲手画上,好奇了许久,就等着今日能见见。
故而一见到新人出场,直起上身盯着新娘的面庞,想看看新娘的花钿是何样式。
他与燕孤山坐在厅中一角静候,燕孤山善墨,早在仪式开始前,就坐在帐内拿着朱砂在纸上写些宾客祝词。
这也是中州独有的传统,黄砂纸并朱砂写下的祝词,意在为新人送上真心祝福。薛存聆很是想见那花钿长得是什么样子,坐不住地歪来歪去,露出几分急迫的心思来。
“聆儿。”突的,燕孤山叫了他一声。
薛存聆只点头以示听见,目光仍一错不错望着帐内,却听燕孤山启唇道,“别惦记那花钿了。那是新人闺中趣事的仪式。怕是得做梁上君子才叫你看得见。”
薛存聆一时闹了个大红脸,几乎是羞愤愈死。
燕孤山又问他,“聆儿很想看吗?”
薛存聆正是迷迷糊糊的,没怎么听清,慌乱地回过身,点了点头。
下一秒那冰凉的朱砂就在额上轻点,那是方才写祝词留下来的朱砂笔,侍女还未收走。
此刻,那柔软的笔尖十分冰凉,在他额上游移,却叫他心口发烫,几乎震颤了起来。
他一时愣住,只见燕孤山静心凝视着他,右手稳劲,一笔一划落的十分坚定,显然十分清楚要怎么画出个漂亮的花钿来。
薛存聆迷迷糊糊地,只道燕孤山怎么这么熟练啊!
他们坐在厅中这一角的纱帐内,视野十分好,却也几乎等同于完全暴露在外界视野之下,不单是他们能清楚地看到整个亲迎礼的仪式。
这会儿厅中来往宾客若是仔细注意,自然也能清楚看到帐内一幕。薛存聆整个人像是燎火的烧云一般,还未尝过桌上的怡红快绿,就仿佛醉了一般。
他欲伸手打掉燕孤山的手,但燕孤山早有防备,伸出另一只手牢牢握住了薛存聆的左手。
自他身上传来的温度热烫,滚得薛存聆心口慌张,涨红了一张脸不敢再动作了。
燕孤山画的很快,随意却矜重,还没等薛存聆挣扎起来,也松手了。他面上的表情很是冷静,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一副大事的样子。
他很是不在意薛存聆的惶恐,又紧紧地凑上来,伸出手捻了捻薛存聆的耳垂,小巧莹白的耳垂早已因为他的羞意通红起来,燕孤山又很快松手,踩着薛存聆的底线反复横跳,眼下近乎是呢喃一般的夜中情话,“聆儿知道吗?那日我与你行的不是义结金兰礼,倒是夫妻对拜、山盟海誓之礼。”
饶是薛存聆再是个石头、或是什么不通情爱的人,这会儿也能意识到燕孤山究竟起的什么心思了。
他着急,慌乱中盈了满目的泪珠,水沾睫羽,好半天只能反驳,“你、你、你是我义兄......”
燕孤山淡笑,贪婪地看着他这朵露水牡丹,反问道,“聆儿叫的相公是不作数了?”
薛存聆瞠目,正欲与他好声辩辩,那些话几时是做得数的了?
不过是二人之间玩闹罢了。原来他一直当真的吗?谷雁宁与燕孤静回来了。
帐内气氛诡异,谷雁宁眼见一个人浑身通红,一个人好整以暇,呐呐半天又有种自己插不进话的奇怪感觉。
燕孤静老实在在,完全忽略了燕孤山那副被打扰了好事的急躁模样,坐下来就开始吃饭。
“后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倒是燕孤山先开口询问了。
二人摇头。
燕孤山没再回应,伸手给薛存聆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