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雁宁心细如发，快至药王谷的路上，忽地问薛存聆：“孤山少侠如今是你义兄，还是你夫君？”

幼年时期薛存聆颇为骄纵，今日难见他无话可说，谷雁宁放声大笑，开心地给那位崔夫人下的弹指醉多加了几倍的药量，马车一停，那位秀美女子也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抵达药王谷的途中比他们想象的顺利，前路经过瘴气丛生的山林，便可以寻访谷底，直入谷中。

几人将马车拆开，徒留两只高大马匹，一马驮住受伤的夜盛，一马驮住被药倒的崔夫人，谷雁宁说就算林中机关重重，但以防万一、万事小心总是最好的，她要几人跟紧她身后，不可马虎。

如此蜿蜒前行约莫一个时辰，忽地柳暗花明。

薛存聆扬唇而笑，他已许久没回来，为首的谷雁宁朗声道：“师父、师姐！小萝卜头们，我回来啦！”

“瞧瞧我带了谁回来！”

忽有百蝶翩然起舞，又有群花馥郁浓香而至，应当是美人吧，忽地，几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飞来一个……浓妆艳抹的男人。

燕孤静哽在那里，却见来人清正严肃地开口：“谷雁宁，你又偷跑出谷。”

谷雁宁颤颤巍巍地指他脸上的妆容打扮，小声道：“师兄，阿棠近日可是进过我的房间？”

尹长歌疑惑不解，“你门房都锁起来，阿棠如何进去？”

“那、那你……”谷雁宁手抖如筛糠，“那你脸上这是……”

燕孤静递过去他那副铜镜，只见镜中人唇红似雪，腮红如残阳，不一会儿，这张脸黑沉如锅底，他不顾形象，回头大喝道：“栗棠！你给我滚过来！”

薛存聆扶额，鸡飞狗跳的药王谷怎么还是和当年一样？

谷雁宁也急急忙忙地抛下他们，哭道：“我的胭脂呀……”

一时无话，薛存聆呵呵笑，转身同他二人道：“得我带路了，我许久未曾回来，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

抹去一脸妆花，尹长歌方才出现，他同几人拱手回礼，将一双笑盈盈的眼把薛存聆望了又望，温声道：“聆儿长大了。”

薛存聆机回道，“师兄方才不与我打招呼，我还以为师兄把我忘了。”

“怎会，刚才毕竟情况特殊……”他腼腆一笑。

“师兄，先别急着叙旧了，我与雁宁、桃花坞柳林柳先生医毒同用，方将这位公子的性命吊住，还请师兄帮忙。”闻言，尹长歌赶忙上前搭脉。

“你们来得太慢，这只右臂怕是断骨难续……”尹长歌细细观他面色，“此人筋脉尽毁，身上有几处碎骨如粉，我的医术境界有限，恐怕……得请谷主出山了。”

他转身吩咐方才被斥骂了一番的栗棠，要她即刻去寻谷主李江月，又转身奇道：“他是何人，怎么受了如此重的伤？”

“千雀城千鹤子的手下，那日追陀兰旧部被人所伤。”燕孤静解释道。

“陀兰？”尹长歌惊诧，“那等魔教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竟然如野草般不死不生……”

“好了，你们几人先去好好休息，我先为夜公子施针，护其筋脉，其后如何，还待谷主定夺。”他将几人赶出屋内。

*

几人将佛花盈锁于厢房内，也各自回了屋内休息。

天色将暗未暗，燕孤山走进薛存聆的小院，这方小院打理的很仔细，院中有古树一棵、下设秋千，一旁还有一个玉刻棋桌。

他寻进来时，薛存聆散发披身，正坐在秋千上玩耍。

身后忽然有双手掌托住，将秋千摆动起来，薛存聆不用回头，光靠那样温柔的力气，都能猜到来人是谁。

他似乎有点纠结，不知该怎么称呼燕孤山。

说起来可能让人匪夷所思，但自从那夜湖边诉情，赶至药王谷这几日，他们就算独处机会甚少，薛存聆倒是在燕孤山赶车之时，坐到外头去陪他。

药王谷远在深山，沿途不见客栈逆旅，夜宿郊外这几日，做的最多的，也就是晚上烤火，他们二人靠得近些。

眼下当真只有他们二人，薛存聆又有几分羞怯，只好寻了话头，将起往事来：“平越门树敌众多，故而对外便宣称我是谷主未记名的弟子，其实……我娘亲乃是药王谷中人。”

“当年我娘亲要嫁给我爹时，我外祖气的要同她断绝关系。毕竟我父亲出生平越门，名声如此，如何配得上药王谷谷主长女？”

“后来大哥二哥出生时，唯有阿舅和娘亲的师兄师姐们偷偷来探望过娘亲。直到我七岁病重，娘亲与阿舅束手无策，方才进了药王谷。”

“原来我外祖嘴硬心软……后来我在此长到十岁，最宠我的莫非我外祖。”薛存聆拍拍秋千，回首同燕孤山道：“这个秋千，就是他给我搭的。”

燕孤山有些心疼，若是薛存聆十岁离开药王谷，他已隐约猜到原因。那年药王谷谷主李南天与世长辞，其次子李江月接手药王谷至今。

薛存聆兴起，同燕孤山讲起许多儿时的趣事。原来他身体渐好后，若是不想做课业，便时常爬上这棵古树，他身子小小，有绿荫遮蔽，无人可知。

唯有谷雁宁一瞧一个准，为此，他们幼时总是大打出手，转头又玩儿的开开心心。

燕孤山淡笑：“我同孤静他们也是如此。”

他忽地道：“你们这儿，可有山鸡？孤静烤的山鸡野兔口味一绝，当年馋得孤恒天天跟在他屁股后头背黑锅。”

正说到这，燕孤静同谷雁宁从门外探出两个头，鬼鬼祟祟道：“吃山鸡吗？”

“……”

“……”

还真是及时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