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屏的数字更换了一批，叶流坐在椅子上，喝了半瓶水，默不作声。

叶音子吸着鼻子说：“哥哥。”

叶流低头，“我不想去了。”

“不行，票都买了。”林莉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次是意外，别想那么多了。”

叶流丧气，好难受啊，根本控制不住。

很快开始检票了，车票是分散的，他们只能分开，去各自的车厢。

叶流坐在最外面的位置，此刻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t恤的领口被牵扯着向下，露出一小截白白的后颈。

于溯一动不动地盯了好一会儿，发现那若隐若现有一颗小小的痣。

最适合……戴个项圈了。

“哈~”他转身想走，抬眼却怔在原地，“……妈？”

秦芝手里拿着牛肉干，惶然笑了笑：“怕你们无聊，想拿点零食来给你们吃的。”

“哦，他睡着了，别叫醒他了。”于溯低头，面对母亲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他根本做不到坦然。

秦芝走近，柔声道：“要跟妈妈聊聊么？”

于溯摇头，扯了个笑又忍不住红了眼，“很糟糕吧。”

“儿子，我从没见过你这样……”

动车平稳地到站，他们汇合。

于溯似乎心情不好，一路上都很少说话，即使平常话也不多，但叶流还是察觉出来了，毕竟他们之前都是一起走的，现在这家伙却一个人走在后面。

他倒退脚步，敏感地觉得是因为车站上的事。

“喂。”叶流勾住他的肩，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恐吓道：“你这样会被拐跑的。”

于溯怔了半秒，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哦。”

叶流皱眉：“你怎么了？晕车？”

于溯不说话，快走了几步，他要逼自己走出来，就不能和叶流靠这么近了。

叶流愣了愣，这种逃离像根针一样刺痛他，他不能接受。

来到酒店时，于溯对秦芝说，想换个单人床。

秦芝顺从他，来到前台办理，叶流盯着大理石的台面，一下一下敲着食指说：“你怕我犯病，把你掐死么？”

于溯半怔：“你一定要这样想么？”

“你就是这样做了。”

“这样做一定是这样想？你把我当什么人？”

叶流现在就像只刺猬，因为无意的中伤竖起了满满的刺，他怒揪住于溯的领子，“不是不想靠近我，那你给我一个申请单人床的理由。”

“……”

于溯盯着这发红的眼睛，看到的不是满满的怒气，而是那一碰即碎的脆弱，像没人要的小狗一样可怜。

这让他怎么忍心往下一步走？他不禁想问，我做错了么？不过刚迈出保持距离的第一步，就错了么？

“你乐意就好了。”于溯心软，始终不愿意伤害叶流，他对秦芝说：“妈，我不换了。”

但是晚了，林莉幽幽说：“大床房刚退，只能挤一间单人房了。”

“！！！”

不行！绝对不行！那多为难啊!

叶流和于溯齐齐撒手，扑在前台的柜子上，“换！必须换！”

前台姐姐操作电脑，边说：“只剩最便宜的一张单人床了，型号200×90cm，要住么？”

“…………”

15平米的房间，很小，但是有空调。叶流扔了背包趴下来，感受那点点凉风，好舒服，睡个午觉再出去玩吧。

于溯推了推他说：“挪过去一点，我也要躺。”

叶流不想动，“这么小的床，你躺我身上吧。”

躺身上？躺哪？

于溯真的纠结了，后背会重吧？下面不行啊，大腿又施展不开，他原地转了一圈，拍了一下叶流的屁股说：“后背不好躺，你转过来。”

叶流一激灵，羞红了脸，“去死啊。”

于溯反应过来，也有些燥，他将空调温度调到最低，“我不是故意的…”

叶流给他挪好了位置，还是有点挤，两个人不可避免地要身体接触，好热。

这种热从心底发出来，又被空调的冷气消解，叶流感觉脸上烫的慌，侧了个身背对着某人。

不一会儿，他感觉于溯也侧了身，心里又涩涩的，“我只是有点心理阴影，不是精神病，真的不是。”

“我和你保持距离不是因为这个。”于溯又躺正了，非常无奈。

他闭上眼睛，轻笑道：“你和我保持距离是因为什么呢？喜欢我么？”

他这句话是开玩笑说的，单纯想缓和一下房间里尴尬严肃的氛围，却轻飘飘地让叶流神经爆炸。

叶流狠踹了他一脚，“谁喜欢你？你说什么屁话呢！”

“哦，那是为什么？”

“操。”叶流恼羞成怒，和于溯打架。

两分钟后，于溯翻身把他压下来，双手抓住按床上，“你输了。”

他们双腿交缠，下半身紧紧地贴着，叶流甚至能感受到那处的轮廓，他的耳朵已经红得要滴血了，“放开我。”

“求我。”

“不要。”

于溯的手摩挲到他的腰上，挠不似挠，摸也不像摸，更像是克制的，捉弄？叶流全身颤了两下，“求你。”

于溯松开，下一秒，叶流咬在他的手臂上。

“嘶！”于溯掐开，用被子挡住，“你属狗的么？”

——

日光渐渐下移，空调有点冷了，叶流睡着了，往温暖的人儿身上狂蹭，于溯一直没睡，他将空调的温度调回正常，望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闹铃响了，于溯咬了叶流的肩头一口。

“靠！”叶流直接被痛醒，皱着眉给了他一拳。

于溯没躲，他动了一下被枕麻的肩膀，“睡够了，从我身上起来。”

“……”

他们吃了饭，坐在沙滩前看海，叶音子用沙子堆了个小蛋糕，手捧着给他们看，“哥，你看。”

叶流随意戳了一下 ，小蛋糕瞬间塌了。

叶音子阴沉着脸，把沙子全洒他身上。

“叶音子你过分了！”叶流站起来，狂抖衣服。

“哼。”叶音子撒开脚丫跑了。

叶流扶额，沙子掉进了领子里面，很不舒服，他拍了拍，想去洗一洗。便往浪花边缘走去。

海水漫过了脚踝，冰冰凉凉，眼前是望不尽的青蓝色，风吹在脸上痒痒的，他仰起头，往更深处走，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来海边，舒服是真舒服啊。

不知不觉海水淹没了胸膛，他有点痴迷于这种全身都被包裹的感觉，脑袋也沉下去，便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了。

他屏住呼吸，如果真要他选择一种死亡方式，那来这儿也不错，可他现在还不想死，却也不想离开。

他只是孤单惯了，想有人拉他一把。

只是固执地想沉浸在咸湿的海水中，这样就会忘记曾经咸湿的眼泪。

只是……呼！一双手把他从水中托起，他吐出了一口水，呛咳了两声。

于溯抹了一把他脸上的水，气说：“你有病吧！”

叶流笑了笑，他似乎看到于溯哭了，他分不清那是海水还是泪水。

他确实挺有病的，他只是偶尔想体验一下，被人担心是什么感觉?

他歪头问：“喂，我死了你会难过么？”

这什么鬼问题？于溯想打人，拉他往岸上走，“揍你信不信？”

叶流被拽得踉跄了几步，不知悔改道：“有多难过？”

于溯咬着牙不说话，叶流就一直问：“会哭么？哭多久？”

“会想我么？”

“什么时候最想？早上还是晚上？几点钟？”

“会与旁人提起我么？”

脚踩在沙子上，他们身上都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叶流攥住他拉着自己的手指，问最后一个问题：“会忘了我么？”

于溯红着眼扭头，挥起拳头，与叶流扭打在沙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