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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太阳啊，发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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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漾的眼睛诧异地睁大了些，心脏的回响震彻耳边。

刚还望着沈初旭的黎漾又红着脸地下了头，在窗边透进来的橙黄的晚霞中告诉他，“小鹌鹑。”

“你叫我小鹌鹑。”

沈初旭很轻地笑了一下，“因为你不说话。”

“嗯。”

——

沈初旭少年时离开大院后，其实也并没有把这里的一切完全地忘记，他还是很喜欢这里的生活的。

只是刚离开大院没多久，他就准备着出国的事，整天忙着学习英语，然后他爸也四处带着他去交际。

虽然那会年纪尚小，但那种圈子，不会给时间他成长。

他被严格地要求学习各种技能，各种知识，各种接人待物的规矩，一切少年人的快乐似乎从他离开大院的那一刻好像就被遏制了。

沈初旭那时候还会经常想到大院的事，想要回大院看看，但却一次次无法如愿。

他还多次想起过“小鹌鹑”，那个总是呆着脸，不爱说话，比他小一岁的男孩，“小鹌鹑”见到他总是笑得很开心，沈初旭很喜欢他的笑容。

但那个时候沈初旭关于性向这一个问题并没有明确的答案，甚至也不了解，只是，从“小鹌鹑”开始，他的青春萌动时期，对同龄男生的关注多于对女生关注。

一开始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出国没多久，他就知道答案了——他喜欢男人。

刚开始，他还是会想着“小鹌鹑”，但后面，他也记不清究竟是怎么了，大抵也是抵不住诱惑，从得知父母离异开始，一切就开始越轨了。

很多年过去后，他已经忘了，“小鹌鹑”究竟长什么样，他只记得，那个小男孩总是一望见他就笑，笑的很开心，笑得满眼都是他。

——

“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名字？”沈初旭想了很久，都找不到他曾经知道“小鹌鹑”真名的记忆。

“我说过的。”黎漾仍旧低着头，轻声地回答，“说过一次，但你还是喜欢叫我小鹌鹑。”

“你不生气？”

“你说过这个名字很可爱。”

沈初旭笑了一下，“你倒是一直没变。”

黎漾闻言又抬起了头，一脸纳闷地看着他。

沈初旭望着他抬起的视线，“具体一点，想要我做什么？”

黎漾被他深邃的眸光盯着，心脏奇怪的跃动让他一时间觉得有些害怕，他移开视线，说：“不要再这样躺在床上喝酒吸烟了，这样看上去很、很消沉……”

投在身上的视线似乎越来越深沉，黎漾的声音越说越小。

房间再次安静了下来，黄昏的霞光慢慢地变淡，房间的光线也暗了下来。

许久，黎漾才听见沈初旭淡淡的声音说，“好。”

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谈话结束后，他们一起把房间收拾干净，黎漾正要做饭，沈初旭告诉他已经叫了外卖了。

外卖送到的时候，两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地盯着电视看。

黎漾默默地起身去拿外卖，但开门前，还是下意识地等了一会，听见外卖员走了的声音后才开门。

拿着外卖转身进来的时候，黎漾看见沈初旭正望着他笑。

黎漾在原地停下，用空着的手又抓了抓剪短了的头发，“怎、怎么了。”

沈初旭望着他，食指和中指并列摆了摆手，“过来。”

黎漾便又开始往前走了，刚放下外卖，沈初旭一边拆开外卖的包装一边问：“为什么怕人？”

黎漾看着卖相很好的外卖，低低地“嗯……”了一长声，就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还试图发呆蒙混过去。

沈初旭拿了一份饭，看了他一眼，说：“我记得你以前也没这么怕人的。”

黎漾听见他说起过去，怔了一下，接着低声喃喃，“人都是会变的。”

沈初旭很轻地笑了一下，“你现在倒是会说这句话了。”

黎漾听见他的笑，斜着眼睛去看他，也抿唇笑了下。

他们坐在沙发上吃晚餐，黎漾平常看的电视也正好开始播放。

黎漾看得认真，直到吃完外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沈初旭放下外卖盒，喝了口水，“这种电视剧也能看这么认真？”

黎漾眼神清澈地看向他，“嗯？”

沈初旭看着依旧在打打杀杀的电视画面，“离谱的剧情，糟糕的特效，丑陋的服化，有什么好看的。”

黎漾有些敬佩地看着他，“你还懂这些。”

沈初旭话语一噎，真搞不懂，这人对他的滤镜究竟有多厚？

沈初旭没再说话，起身收拾了外卖盒，黎漾浅笑了一下，“谢谢。”

但沈初旭表情淡淡的，没理他。

黎漾不明所以，只觉得今晚沈初旭和他说了好多话，他好开心，所以视线也下意识地跟随沈初旭的动作而移动。

过了一会，沈初旭的电话响了，黎漾笑着的表情落了下来，他看见沈初旭望着手机的来电显示似乎犹豫了一瞬，然后走到了屋外去接听。

出去时，还把门掩上了。

黎漾无心再看电视，等了一阵，沈初旭都没有回来，他起身，走到门边。

黎漾侧耳附在陈旧的木门上，但却听不见沈初旭的声音，只听见大院中，那些外出打工的租户陆续开始回来的声音。

下意识的，黎漾觉得沈初旭走了，就像上次一样，看到一条短信后就离开了。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出现的时候，黎漾就开始觉得难过，眉心不自觉地委屈地皱起。

他轻轻地拉开那扇半掩着的门。

然后有些呆地站在原地。

沈初旭倚在围栏上抽烟，听见声音，转过身来，“怎么了？”

黎漾站着没有说话，只是依旧呆呆地看着他。

沈初旭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玩，笑了下，“看这么严？”

黎漾回过神来，脸开始有些热，动作温吞地走到了门外，“我以为你走了。”

沈初旭吸了口烟，然后把剩下的半截摁熄，转过身，又看着昏沉的大院，“不是不喜欢我在屋里吸烟？”

夏日的晚风阵阵吹过，沈初旭继续道：“答应你留下就会留下的。”

黎漾闻言有些开心，走到他的一旁，和他并肩而站，黎漾闻得到他刚刚吸完的那种香烟味，其实也并没有很难闻，味道也很淡。

黎漾看着他的侧脸，“你上次，看了个信息，就走了。”

沈初旭侧额看向黎漾，想了一会，才回忆起他说的“上次”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次——大概就是黎漾哭着要他不要再这样下去的那回。

沈初旭一开始只是想要回这里看看，哪怕真想待在这里，也没有想过要长住。

可是，现在，他居然不知不觉地就住了这么久。

沈初旭没有跟黎漾解释那“信息”的事，只是有些疲累地轻声说，“如果要离开，会跟你说的。”

黎漾怔了瞬——也就是，他会离开这的吗？

不是想要回房子？也不要了吗？

还有，那信息和电话究竟是什么呢？

黎漾有很多的问题想要从他那儿得到答案，但他却什么都没问，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嗯。”

翌日一早。

黎漾穿上了那些宽大的旧衣服准备去工作，但在浴室洗漱时，望着修剪过的头发还是忍不住呆愣地看着自己镜中的模样。

头发在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洗过，发型师吹出来的造型早就不能保持了，但这种碎短发很好打理，黎漾回忆着昨天发型师教他的动作，对着镜子抖了抖自己的头发。

整理好头发，看起来又很好看了。

黎漾对着镜子笑了笑。

“打扰了。”沈初旭走到浴室的门边，打了个哈欠，“我想上厕所。”

黎漾家浴室和厕所是没有分开的。

黎漾从镜子里看见沈初旭，扬起的笑容僵住。

沈初旭虽然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但是此刻却捉狭地笑着看着镜子里的黎漾。

黎漾一瞬间呆滞在原地。

沈初旭走了进去，狭窄的浴室变得拥挤，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笑着说：“你的耳尖好红，过敏了吗？”

黎漾僵硬地伸手去抓了抓自己的耳朵，低着头，说：“没、没有。”说着就要离开浴室。

他走出去后，沈初旭探出头来，叫住他，“你刚刚是在臭美吗？”

黎漾感觉自己的脑袋热到冒烟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慌慌张张地扯过挂在门边的马甲就出门。

大门掩上时，黎漾听见了沈初旭淡淡的笑声，他站在门外，也笑了下。

打扫完社区，在回家的路上，黎漾看见谢共秋，没有像以往那样回避，而是站在一边等她走近，黎漾对她笑了笑，低声说：“早、早上好。”

谢共秋也笑着，“早。”接着又眨眨眼，一脸神秘地笑着问，“怎么样，昨天回去后你——朋友怎么说。”

黎漾看着她，想了下，才明白“朋友”指的是沈初旭，他腼腆地笑了下，“很好。”

他完成他们的约定了。

谢共秋开心地笑了起来。

黎漾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样开心地笑，觉得这人真好，也笑了下，诚恳地说，“真的谢谢你。”

谢共秋：“不客气，以后有要帮忙的话，也可以喊我哦。”

黎漾点点头，“你也是。”

告别后，黎漾看着她走出巷口，然后心情雀跃地回家。

回到家，沈初旭还在睡觉，黎漾进房看了他一眼，沈初旭听见声音也睁了睁眼，但很快又合上了。

黎漾笑了下，“我去做早餐，你记得起床。”

沈初旭轻叹了口气，“一定要这么早？”

黎漾看了眼时间，说：“八点了。”

沈初旭泄气，“我是无业游民啊。”

黎漾顿了一瞬，小声地温吞地说：“那也得起来出去逛逛呀……”

沈初旭睡不下去了，起身坐在床沿，看向黎漾，“又想拉我去买菜？”

黎漾又是一噎，他确实这么想的。

沈初旭笑了一下，“别了，我不去。”

黎漾不肯放弃，“那你想去哪？”

沈初旭望着他，轻笑了下，“我回家拿点衣服，你和我一起。”

黎漾呆呆地睁大了眼睛，呼吸忽然有些紧促。

去沈初旭……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