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你？”

“我疏于修炼了，所以才......”

红破雪说着，慢慢垂落自己的手。下一刻手却被修无极抓了去，他忙得抬头去看，修无极二指搭上了他的脉搏。

脉象平稳，不曾受伤。

一颗心落回肚子里，从何时起，他对身边人的安危总是草木皆兵。

修无极放下他的手，对红破雪笑了笑，他道“看来确实疏于修炼。”

“呼，”红破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还有你怕的。”修无极嘴角扬起，人已经轻轻落到了地上去。

两人同站看着眼前这一片废墟，红破雪忽然伸出手，一个金线灵袋浮现在他手中。“方才你出去追那魔，我将阁楼中的尸体都收回了织女袋里。”

修无极看着那织女袋，好一会才开口道“若非官府，谁能让他们都聚在这。”

“我，我去问问我父亲。”

两人正欲离开，临到巷口，修无极却停下了步子。他道自己也要在此地留下一个阵法。

又一夜无眠，天大亮，修无极推开门，阿月直直地从天边冲他飞来，落在他肩上。

“野哪去了？”修无极抬手揉了揉阿月的头，阿月似乎累极了，浅浅回应一声便没再出声，就着修无极的肩膀睡了去。

萧观澜推开门，修无极抬头看他。

“平兄，阿月回来了？”他道。

修无极浅笑着点头，萧观澜忽然上前，贴近修无极跟前。修无极后退一步抬头看他，萧观澜看似紧紧盯着他的脸。

萧观澜抬起一只手，修无极看着那只手，缓缓地落在了，自己的面具上。

“平兄，你这面具怎么缺角了？”

萧观澜的指头轻轻将那缺角一点，而后落下。

他又问“可要我再给你买一个？”

两人离得太近，萧观澜的呼吸像是落在修无极脸上。修无极没有回应，他眼眸轻转，对上了修无极那双眼睛。

修无极淡淡地看着他，眼中并无波澜，他却感受到了一股暗流晃动，先一步移开了双眼。

他轻咳一声，站直了身子将脸别去了一边，接着道“平兄你若是喜欢、喜欢，我们现在就出去买如何......”

修无极一夜忧思无眠，天亮了就被一个小年轻拉着出了街走在去买新面具的路上。

他感觉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不过很快又落到了地上。

一队人身穿官府行走在人群之中，修无极只看一眼便已经踏出脚步欲要跟上。下一刻却一个面具塞进了他的怀中，他低头看那面具又抬头去看人，萧观澜已经快他一步追上去了。

修无极拿着面具追上了萧观澜，萧观澜回头与他耳语道“平兄，你先回去吧。”

“为何？”修无极语气平平完全没有要听他话的意思。

萧观澜有些着急“前面那群人有些古怪，我去看看，我怕.......”

“别怕，我不拖累你，我就是好奇。”修无极打断了萧观澜的话。

“不、不是，我是怕我护不了你.....”

萧观澜闷声，修无极险些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虽无用，逃跑还是会的。”

萧观澜回头，看到了修无极眉目弯弯。

那队人在街道之间游走，像是在刻意混入人群之中，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周遭人群密集，萧观澜握着佩剑迟迟不敢出鞘。他早已看出，眼前一队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人，那是一队——魔。

穿着人族官服的魔。

他有些不安，他以为庐州城真像史书上记载的那般，人魔大战百年间，未见一魔。

修无极留意这群魔走的弯弯绕绕，恍然之间明白了这群魔要去向何处。

果然，一群魔停步在那巷子口。

修无极想着这群魔会不会一脚就踏进他的幻境之中，结果下一刻萧观澜便拔剑冲了出去。

修无极低低地扶额叹气。

周遭行人被萧观澜忽然发动的攻击吓到，散躲到了一边去。修无极欲要上前阻拦，可是已然来不及，萧观澜将两个魔斩杀在地之后跟着追赶剩下的魔进了那巷子之中。

——修无极的幻境之中。

修无极跟着踏了进去，落进了一座戈壁之城。

他稳稳地摔在干草堆上，阿月提前从他肩上飞了起来，幸免于难。

修无极从干草堆中抬起自己的头，一张骆驼脸朝着他靠近过来。刹那间，他从干草堆中弹飞起来。

幻象幻象，他告诫自己，手却不断摩擦着脸上被那骆驼舔过的那一块。

他恨想，方才不该将那面具摘下来。

他转过身，看到了高耸的城楼，看到了络绎不绝的旅人，看到了时不时出现在人群之中的修家弟子。

他甚至，好像看到了自己。

少年高高的马尾扬起人在人群之中，身上银玉琳琅作响，城中人总说，修无极才是修家的女儿，修淡月是那个儿子。

谁家少主像他这般，整天珠光宝气像个小姑娘。

他不管，他说他就要漂亮。

都是大梦一场。

修无极的心像落入水中，深深地沉底。他却早已习惯这种溺息之感，只是有片刻的恍神。

他很多年没再见过这样的漠北，往后只怕也难见到。

修无极将怀里的面具戴上，抬脚往城中走去。

看似热闹，实则其中修无极能感觉到的，只有萧观澜一个人的脉搏跳动。他跟着那点跳动走去，却在修家门口看到了一动不动的萧观澜。

他正想叫他，谁想萧观澜突然出剑。三两下，修家大门四分五裂。

修无极瞪大了眼睛。

在幻境之中，即便是在他自己的幻境之中，他又一次见到了修家大门的破败。

又一次，在他眼前。

胸口有些泛疼，他握着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萧观澜收了剑，抬眼便看见了修无极。他走上前，朝着修无极说道“平兄，我正想去找你，你没受伤吧。我们应该是进了幻境之中，居然到了漠北来，还见到了修家。”

萧观澜回头，两人一同看着那残破的大门。

“原来这就是修家，我只听过从未见过，听说修家五年前灭门，我还.......”

“走吧。”

萧观澜转头看向修无极，可是修无极已经转身走了，看样子不光不想听他说，也没想等他。

忽然，他想起来，修平多年前也是修家人。

他自以为口出狂言戳了修平痛楚，连忙上前致歉去。

“平兄，我没有说你，你是个好人。”他跟着修无极的步子说道，心中感叹修平实在是脚步敏捷。

修无极猛地停下了步子，萧观澜一步踏出来不及收回险些摔倒。

修无极本想真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他又觉无趣。

于是他说“我无妨。”

他声音同眼神一般冰冷，萧观澜听得心中忐忑，直想再说点什么别叫眼前这人记恨自己才好。

他绞尽脑汁，脑中无数话语最后修无极这个名字落进了他嘴里。

于是他连忙道“平兄你别多心，我只是恨修无极那个卑鄙小人，对你我自是敬仰的，我日日与你相处自然知道你是个好人。我说修家不过是因为修无极那个恶人，我从未对你有半点不敬。”

“也从未因为你是修家出来的人对你有点半点迁.......”

“是吗？”修无极冷笑着打断了萧观澜的话，“我也恨修无极。”

他冷声道。

“我也真是，恨死他了。”

细小的血丝开始攀爬修无极的眼球，萧观澜看得心惊。

修无极看起来真想是恨极了修无极，那滔天的恨意就要从眼中迸出来了。

阿月忽然不知从哪落了下来，落到萧观澜肩上。萧观澜还未开始震惊阿月对他的亲近，下一刻阿月就开始啄他的脸和脖子。

一人一鸟瞬间闹作一团。

“够了，阿月。”修无极对阿月默然道，随后，阿月从萧观澜身上离开落到了修无极肩上。

“你不是要去找那些魔吗，还不去？”修无极转而又对萧观澜说。

萧观澜愣了愣，随后点头。

“走。”

两人从修家门前离开，阿月调了个头又重新站在修无极肩上，盯着昔日修家的幻境发愣。

好在置于修无极的幻境之中，他动手变换场景，两人片刻就穿到了魔跟前。

萧观澜正要动手将之全部斩杀，被修无极出手拦下了。

他走上前，萧观澜护在他身前，怕那魔越过自己靠近他。

“我要审问。”修无极忽然道。

萧观澜心领神会，一脚将那魔踢到在地，剑指鼻喉。

修无极居高临下，看着那魔，说“谁让你们在城中活动？这城中谁与魔族有勾结？”

那魔不言，萧观澜便真把剑刺进了他的皮肉之中。

那魔慌乱，看似正要开口说话，修无极紧盯着，片刻之间，那魔却尸首分离。

修无极瞪大了眼睛，喉咙卡住了一声惊虑。

他抬眼望去，果然，四周其余的魔也都如此一般。

修无极心中大惊，有人踏进了他的幻境之中，他却没有察觉。

他立刻平息凝神，想感知这幻境之中第三者的气息。

无。

此人，亦或是此魔。悄无声息地进入他的幻境之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杀了他面前的魔之后，又悄无声息地逃走了。

“怎么会？”一旁的萧观澜像是才反应过来眼前这景象，他握着剑四处探寻，想要找出第三人。

“方才有人将那魔杀了，莫非是这幻境的主人？”萧观澜在不远处道，修无极都听得到。

他心说没有，因为他就是这幻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