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老师，今天不上课吗？”

“啊，电脑终端出了点问题，所有设备都打不开了——”

匆匆应付完学生，孙承德急得满头大汗，因为真实情况可比自己说的严重，不只是【出了点问题】，而是中了不知名病毒，令整个安全部门都束手无策。

“这和一般的木马病毒不一样，速度快，几分钟就能摧毁一个中型系统。”

安全部的高材生小李愁容满面的叹了口气，“我打电话请人来修吧。”

“那为什么会盯上我们呢？”孙承德一脸迷茫，“又没什么机密情报。”

“这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无差别攻击呢。”

小李正欲掏出手机，肩膀却被拍了拍，回头对上社长温和的笑。

“啊——方社长好！”

“坐吧。”方时赫看了看一片血红的电脑，语气微沉。

“不用请外援了，我知道有谁能帮忙。”

“事情就是这样，能不能帮帮我们？”

面对请求，卫宁没作声，直觉告诉他该冲上去，理智却劝住了他。

“蠕虫病毒！这是蠕虫病毒！再不解决的话，数据都会被盗走的！！”

“完蛋了！这下该怎么办啊！”

焦急不安的叫嚷朦朦胧胧的传来，他纠结的捏紧了拳，内心激烈的挣扎着。

蠕虫病毒，自己是再熟悉不过了——前不久的暗网，和一年前的Facebook

曾经害得他被逐出公司，身败名裂，几乎被互联网封杀的罪魁祸首。

手心沁出了汗，他不敢想象再次搞砸的后果，万一Facebook的危机重演………

“小宁，没事的。”

双手被握住，社长温柔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是没关系的。”

心一沉，他抬起头：即使知道这一切，还愿意相信他吗？赌注可是整个公司，是毕生的心血和梦想啊。

“试一试吧，毕竟这里除了你也没人能应付了，工程师大人？”

脑袋被轻拍，卫宁低下头，竭力忍住泪水，轻轻嗯了一声。

“交给我吧。”

他的人生信条之一——不能让信任自己的人，失望。

拨开人堆，卫宁挤到主计算机前，屏幕不停闪烁，各种窗口开闭间，数据不断的流失，已经20分钟了，必须赶快阻止，他一咬牙，拉开椅子坐下。

原本狂跳的心在触碰到键盘的那刻陡然平静，他熟练的调开控制系统面板，扫过基本配置信息表，轻叹一口气——这台机器系统过于落后，且长期没有妥帖维护了，面对这般蠕虫病毒自然毫无招架之力。

但也不能全怪系统，能在这般病毒下逃脱的也没多少。

他拿过u盘，犹豫了下，还是插进机器，片刻后，屏幕亮起淡蓝色的微光。

他将星云的一部分导入了计算机，这也意味着获得了公司的系统权限，虽然这做法不地道，但在这般情况下，算是最快的解决办法了。

u盘内的程序植入完成，原本疯狂乱跳的页面像被按了暂停键，瞬间静止了。

“您就是传说中的【天河】大神？！”小李不知何时起身，绕到卫宁身后，在看到屏幕上一闪而过的【Nebula】后，激动的难以自抑。

互联网中无人不知【天河】的威名，对他的评价有褒有贬：教授们说起他，无一不是既气忿又惋惜，同学中只有少部分人和自己一样，认为他无罪。

他也看过大神的论文，简洁易懂，一针见血，丝毫没有学术家掉书袋的臭毛病，而文中描述的场景，当初被视为【天真梦想】的规划，都已开始慢慢实现。

天河绝对算是【算法领域】真正的预言家和领航人。

看着仿佛被冻结的屏幕，小李心中满是钦佩——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堵不住的缺口，大神一来就成功了，这就是差距。

天才和世人的差距。

“算是吧……”

卫宁指尖顿了顿，尴尬的应了一声，很久没有被这样称呼了，怪陌生的。

“天啊！我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本尊！”小李兴奋的在机房里来回蹦跳，哈哈大笑，眼中泛着激动的泪花，“啊——太幸福了——这下我死而无憾了！”

看着上蹿下跳的人，方时赫忍不住轻咳一声，又看了眼专注工作的卫宁。

他曾经也一定像这样，被许多IT从业者爱戴过，敬仰过，喜爱过吧。

如果不是那场事故，【年少有为的天才码农】这个头衔或许能伴随他一生。

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大神，您这是在做什么？”

“先堵住泄露缺口，再加固防火墙。”重新打开一个窗口，卫宁快速敲击着键盘，打算激活电脑自带的防御系统，当然这也意味着，他必须把系统渗透进入公司核心数据库，可如今主机自带的防火墙不堪一击，他不得不这么做。

将【星云】系统植入数据库，他便轻车熟路的操作起来。

“大神，之前那事我不信是您的错，您放心！我一直都站在您这边！”

被对方突然拔高的嗓音吓了一跳，卫宁手一抖，差点敲错键。但小李却毫无察觉，继续语出惊人，“我一直以为【天河】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呢，想不到这么年轻～您多大了？应该比我还小吧？”

卫宁一愣，捏着鼠标的手下意识用力，他睁大眼睛，努力直视着眼前的屏幕，陡然苍白的脸色把人吓了一大跳，连忙压低嗓音询问。

“大神您没事吧？是不是我吵到您了？”

“没事，我没关系的。”

不过是在刚才那瞬间，想到了一个人而已。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而已。

敲下最后一个键，系统亮起淡蓝色的【Installed successfully】

“没问题，数据还能恢复。”卫宁关掉其他窗口，打开c盘开始恢复数据，进度条迅速往前跑着，他活动了下脖子，扭头，发现屋中不知何时站满了人，纷纷朝他竖起大拇指。

“天啊，我还以为完了呢，竟然起死回生了？”

“太强了，这病毒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啊。”

“那当然，你们知道他是谁吗？是【天河】大神！”说起偶像，小李满面笑容，热血沸腾，欣赏着众人的惊愕，嘴角都咧到耳根上了。

“真的假的？天河？那个互联网算法的天才少年？”

“我知道他，就是十岁就拿到全球赛金奖的那个！”

众人窃窃私语，声音不断传入卫宁耳中，将他带回那昔日的辉煌。

10岁，他以高中生身份拿下USACO金奖，11岁组队夺下ICPC和ACM金奖，成为年纪最小的三冠王。赛后各大名校offer雪片般纷至沓来，就连韩国媒体都开始报道他的事迹。

一瞬间，他成为整个互联网圈最瞩目的新星。

这亦是他人生为数不多辉煌的时刻。

“呵？是他？互联网史上最大数据泄露案的罪人？！”

一片赞誉中，那声音掷地有声，瞬间浇灭了卫宁心头燃起的火苗，他低下了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是啊，过去再如何辉煌，也掩盖不了那刻骨铭心的黑暗。

黑色星期五，互联网史上最大数据泄露案，遇难者合计1343人。

蠕虫病毒利用星云漏洞，轻而易举地突破防御，瞬间窃取数据达几百万条，几乎使整个终端服务器瘫痪，根据事后调查证实，这是恐怖组织精心预谋的袭击，目的在于盗取用户个人隐私，进行各种违法犯罪活动，无数家庭因此破灭。

他作为主设计师，自然难辞其咎，虽然最近的攻击都被成功拦截，他也无法赎罪。那一千多条生命的消逝，破灭，每日每夜都在折磨他，一闭眼，耳边便能响起家属愤怒的咆哮，一字一句的敲在心头

【你这个罪人！滚出美国！滚出互联网！】

“你放屁！大神才不是罪人！”

他愕然的抬头，见着小李快步走来，朗声道，“我相信他！”

“李民俊xi，你是在质疑CIA的调查结果吗？”那人冷笑一声，眸中满是厌恶，“还是因为是偶像就能为所欲为？滥杀无辜？”

“请不要给卫宁乱扣帽子。”方时赫看不下去开口驳斥，“他没有杀人。”

“要不是因为系统有漏洞，这本不该发生！”金尚的发言得到了人们无言的认同，一时道道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的射向卫宁，像要将他击穿。

“说过去的事又有什么意义。”方时赫叹了口气，指了指电脑屏幕，“至少这次危机是靠他动手才解决了不是吗？”

“那不一定，谁知道他藏了什么坏水，说不定是想搞垮我们系统！”金尚如临大敌，盯着屏幕上巨大的蓝色logo，好像见到了洪水猛兽，流露出赤/裸裸的惊恐

“快！快把这玩意弄出去！”

“对啊，凭什么让一个外来系统霸占我们的终端？！”

卫宁眼睁睁看着，不久前还在夸赞他的人们，此刻脸上写满了厌恶嫌弃，他们疯狂敲打着键盘，试图使出浑身解数把星云移除终端。

他们难道忘了病毒是怎么解决的吗？

民俊愧疚的垂下头，语气颤抖：“对不起……我没劝住他们……”

拍了拍人的手背，卫宁缓步到主机器前，三两下将星云的权限取消。

不去看大喘着气，仿佛劫后余生的人们，他紧紧捏着u盘，轻声道。

“请允许我告假一段时间。”

不等回复，他便加快脚步离开机房，绕到楼梯死角，忍不住干呕起来。

好恶心。

这里的一切，都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