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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发现自己的内心非常平静……能排除周围的一切干扰……”
“只需要聆听我的声音就好……”
看着对面青年双眼逐渐失去高光,一副进入状态的模样,女人悄悄松了口气
比想象中要轻松
她控制着怀表,晃动的节奏越来越慢,最终,稳稳停下。
[有过被欺压、排挤的经历吗]
意识陷入混沌,软绵绵、湿漉漉的粘腻感充满大脑
卫宁感觉自己点了点头,声音软软的
“……他们说我是怪物,不愿意和我玩。”
[大概是几岁]
“呃,6、7岁吧可能,还是小孩子啊,是小孩子。”
他晃晃脑袋,叙述的语无伦次,女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注意力
[你是做了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我想不起来——”
卫宁闭上眼,眉头紧皱,女人立刻举起怀表,念起安眠话语。
两分钟后,人儿重新平静下来,眉头也松了开。
“我好像想起来了……他们说我是怪物,所有人,所有小朋友看到我就尖叫,逃走……说我是吃人的怪物……可我不吃人啊……”
[当时你的感觉如何]
“我不高兴,我不喜欢一个人呆着,我想和他们一起玩……但所有人都不肯……后来我就想着要教训他们。”
“我太生气了,满脑子想着要让他们体会下我的痛苦。”
[你做了什么]
“我——想不起来了,真的想不起来了……”
[说点别的吧,随便什么都好]
卫宁歪着头,低吟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重新开口
“有人说我是白痴、蠢货,是——那个词怎么说,耻辱,他的耻辱……”
[为什么这么说]
“呃,我想想,卷子,当时做了什么题,题目,呃——做完结果不好,对,应该是分数低,有人拿着卷子把我推到地上,说我是他的耻辱,不配——”
[是什么分数呢]
“——智力测试……”
[还记得具体的分数吗]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卫宁猛地低下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剧烈的痉挛起来,牙齿格格作响。
“你是耻辱,你是耻辱……”
模糊不清的话语中夹杂着扭曲的笑声
他抖得厉害,连带着床都发出可怕的吱呀声
“你没资格活……你该去死……”
如同被鬼魂附体,他几乎没有力气控制自我,只能强迫性重复着骇人的话语
“卫宁!醒一醒——”
迷糊之间,好像有人在喊自己,声音像隔了层玻璃,听不真切。
“——卫宁!——”
脖颈一阵刺痛,一切终止。
“呼——”
女人甩了甩手腕,将软倒的卫宁扶正,立刻为他注射了镇定剂,又把电极片贴到他头上,以监测生理指标。
她打开电脑,点开一个冰蓝色的图标
蓝色波纹缓缓泛起涟漪,画面逐渐由模糊到清晰。
闪回扭曲的片段逐渐连贯,她也看全了人儿断续描述的内容,甚至更多。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真相彻底暴露出来,女人还是倒吸了口冷气。
床铺上一男一女紧贴着,女人亲昵的攀着男人的肩膀,男人吻在她的发顶。
男人是卫远,女人却不是朴音。
“你还好吗??”
看着踉跄着走出来的卫宁,硕珍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他揽在怀中,发现他全身是汗,且颤抖得厉害,连忙将他抱坐到沙发上。
“不可能……不可能……”
他听见人儿低声的呢喃,心疼的贴紧他的额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强迫性的低喃重复了半分钟,他的身体忽地一下瘫软下来。
“卫宁?卫宁??”将人儿横抱在怀里,硕珍拍拍他的脸,又探了探鼻息。
还好,只是睡着了。
又过了两分钟,卫宁才重新睁开眼,眼底含着淡淡的困倦。
“真的是他,他还活着……”
诊室,女人眼神迷离,虚焦着定格在屏幕,画面已经被涌动的莹蓝取代,但她依然能清晰回忆起先前看到的、人儿脑海中的梦境片段。
[你不配做我的儿子]
卫远将小孩儿粗暴的推倒在地,居高临下地斥责、贬损,只因他的智商测试水平不如预期
[都怪那个女人,是她的错]
[我一定给您生一个更好的]
那个女孩,当时实验室新进来的小学徒,不着丝缕搂着衣衫半褪的男人
她双腿大开,任由他在其中进出,边被卫远肉麻粗鄙的下流话逗笑,边被他粗野的动作弄得娇叫不止
多么荒唐,多么悲哀。
“这就是他开启实验的理由吗……”她喃喃自语着。
出乎意料,屏幕给出了回复。
“你可以这么认为。”
“人渣!——”
她一拳捶在电脑上,眼底波动着不甘和愤恨,和对人儿深切的怜悯。
试问哪个男人,会因自己孩子的智商水平低于预期而选择婚内出轨?!
试问哪个父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甚至把他用作临床试验品?!
先前她还以为这只是传闻,没想到竟字字真实。
但她现在宁愿这只是传闻。
好在,他还活着,目前还好好的活着……
“……我还需要上传什么吗?”
“不需要,所有资料均已打包上传至终端。”
她轻轻笑了一下,挺直脊背,声线微微颤抖,呢喃着,
“您打算现在就让他知道吗?”
蓝色湖面泛起涟漪。
“还不是时候。”
“那就好……”女人疲累的闭上眼,“那就好……”
越晚越好
如果可以,她宁愿他一辈子都不要想起这些,一辈子做个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小天使
可惜,没有如果。
祂早晚会让他知道,所有的一切。
“十一?十一??你还好吗??”
硕珍捏了捏人儿的手,冷的不行,顿时有些急,“我去给你接杯热水。”
他意欲把人儿放下再起身,却被紧紧按住
卫宁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里,不愿离开分毫
感受到弟弟强烈的不愿,硕珍又靠坐回沙发,边又把人儿往怀里搂了搂,一手不轻不重拍着他的肩头。
这般养眼亲密的画面瞬时吸引了不少目光,硕珍用眼刀逼退意欲靠近的八卦者,边低下头蹭开人儿额前的发,用气声道:“好点了吗?”
“哥哥。”卫宁嘴唇微动,声音虚弱,“我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什么?”
“想不起来刚才被问什么了。”
他奋力回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医生提出催眠治疗后的事。
但那阵不寒而栗、难以置信、惊慌失措的感觉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这让他更加不安了。
为什么自己的情绪波动会如此剧烈??
“没事。”硕珍温声安慰着人儿,“我在呢,不怕。”
握紧了哥哥的手,卫宁努力深呼吸,几分钟后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宝宝——”硕珍瞥了眼紧闭的大门,眼神冷了下来,“那个人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卫宁努力打起精神回复道,“别担心……”
话虽如此,但在催眠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一路抱到车上,卫宁边系安全带边按住耳机道
“星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医生为您进行了催眠治疗,并询问了您几个问题。”另一端AI立刻回复
“什么问题??”
“很遗憾,由于诊室采用传统收音机,并未接入互联网,无法调阅相关内容。”
“没有监控?”
“是的,监控并不符合诊疗规范。”
卫宁又掏出平板,很快黑入当时诊室的电脑,内里没有任何记录
不是被清除,只是单纯的什么都没有
奇怪,他明明记得看到过一句话来着……
他掐紧掌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又是这样,距离真相看似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每次似乎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阻挡自己接近、获取一些信息。
他摇摇头,将自己这阵不安的预感压制下去。
想什么呢卫宁,肯定是刚才受到刺激了。
“还会有下一次问询吗?”
“这取决于您的意愿。”
卫宁立刻拒绝了。
他不想再让自己的心被剖开一次,更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感受。
“怎么样?”看人儿将手放下,硕珍才试探着问。
“我不想再去了。”卫宁侧过身,眼神湿漉漉的
硕珍心念一动,忍不住凑上前轻吻一下
“那就不去了。”哄小孩ing
卫宁点点头,朝着哥哥的方向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而当时的他还并不知道,当尘封的一切被最终揭开时,将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