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前前前日发生的事情了。

那日出门前，绫波睡到了十点钟才起来，真人无聊地围着绫波睡觉的榻榻米绕了两圈又躺下滚到了绫波的身旁，他小心地抓起一把绫波的头发，探头看她没有被惊醒，便放心地躺平后放到自己的脸上，假装那是个黑色的幕布，将自己盖了起来。

也许是行为过于变态，绫波很快地醒了过来，她一言难尽地收回自己的头发，站起来踢了真人一脚，将他从紫罗兰味道的黑暗世界里踹了出来。

"你干嘛拿我头发盖脸？"

"顺手罢了。"

真人盘腿坐了起来，他得意洋洋地抬头与俯视自己的绫波对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说道：

"我发现你的头发昨晚没干透就睡觉了，你之前还总让我头发不干不许睡觉呢！"

"....那怎么能一样！"绫波辩解道，"我是故意在发梢处留一点潮湿，用来涂护发精油的。"

"而你，"绫波蹲下来，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真人额头那处缝合线，"不和你说清楚的话，湿漉漉地就凑过来，随便走来走去，搞得满屋子都是水。"

"那又怎样，反正是我来打扫。"

真人一边嘟囔，一边愉快地握住绫波指在自己额头的手，逆着她的力道展开她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

就算他有理吧，绫波由着真人和自己贴贴，反正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她顺带捏了捏真人冰凉的脸颊。

但起床本就很晚了，绫波计划着下午去泡露天温泉，晚上去看烟花，此刻不再准备就来不及了，她穿上保暖内衣，换上黄色碎花的浴衣，对着视频学习盘发却总是盘错。

真人瞧着绫波，本想说别费劲了，什么发型看起来都差不多。话到嘴边，想起上次似乎说了类似的话后被绫波莫名其妙教训了一顿，大意就是不懂装懂，又不是只给你看的。

"可就是给我看的吧，除了给我看，她还想给谁看？"真人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口，因为他毕竟不是人类，还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

真人认真瞧了一会儿，确定那个盘发的流程并不难。绫波一次次的失败只是因为她两只手弯到后面编头发的时候无法掌握力道，实际上还没有自己的麻花辫难度大，便主动说道："我来吧。"

他接过绫波手里发绳和梳子，三两下给绫波盘好了头发，顺便簪上了花。

"还满意吗？"

"嗯...."绫波对着门前的全身镜，前后走了两步转过身子仔细看了看，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还不错。"

"没有奖励嘛？"真人靠在衣柜上瞧着绫波披上白色的外套做着出门的最后准备。

"没有哦。"绫波笑眯眯地说道，"奖励你下次也给我编。"

"原来我在绫波这里只是免费的劳工啊。"

"对啊"

绫波一边低头穿靴子，一边随意地说道："真人知道人类一般怎么比喻东西的珍贵吗？"

"是什么？黄金吗？"

"是出不起价格的【无价】。"

"啊？"真人愣住了，"不用花钱反而是最珍贵的吗？"

"对啊，真人在我这里就是这么珍贵。"

绫波已经收拾整齐，戴好了自己围巾和帽子，并且揪着灰蓝色头发的咒灵的衣领示意他低下头，为他围上了同款同色的红色围巾。

"走吧。"绫波牵上他的手，推开了通向雪乡的大门。

【无价】是这个意思吗？真人无法完全的理解，他是乐意被绫波随意使用的，只是希望她再多看自己一点。

"啊！我分辨不出绫波是不是在开玩笑啊！"他将下半张脸埋在柔软的围巾里，被绫波牵着手边走边想，下次还要多读点书。

若如此继续发展下去，那天应是极为普通的一天。

夜里真人趁着绫波睡觉时，已经在小镇里晃悠了一圈，收拾掉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小小意外，不会有不长眼的咒灵突然出现。

真人放心地看着绫波走进了女汤，自己也混进了隔壁汤池的山头，安静地发呆等待着绫波出来两人一起去吃饭看烟花。

日头稍微西斜了一点，真人猛然觉得周围的空间像是变成了投下石头的河水，扬起的涟漪令他身上一刺，只觉有东西突然从西面出现，过了片刻又骤然消失。

他静静地感知了一会儿，心中不安，陡然坐起，奔着那处奔去。

真人毫无男女之别，他掀开女汤的帘布径直穿行其中，好在普通人看不见他，一路他环顾四周只见来往人声依旧，一直到了汤泉出口也没见到荒川绫波。

真人在临近出口的地方发现了一些结界残留的痕迹，他恶习发作转身扼住了门口的侍者的脖子，问她有没有看到一个头发和眼睛特别黑，皮肤特别白的女生从这里出去。

女侍者吓得脸色苍白，她哆哆嗦嗦对着空气解释，"好像是有这样一个女孩，已经换上衣服准备出去了，但是一转眼又不见了。"

真人心下不痛快，有心要将眼前的人类无为转化化作库存，但终是忍耐了下来，他松开手，女侍者便吓晕了过去。

真人蹲在地上仔细地看着交错的足迹，看不到除自己之外的力量。

"到底是谁做的？"

真人在绫波身上悄悄留了印记，那是特级咒灵宛如圈地盘的小狗一样，一遍又一遍蹭上去的残秽，绫波走到哪里都有自己的味道，低级的咒灵会自发地绕开。

他在绫波消失的地方一看再看，毫无线索，掏出手机给绫波打电话，铃声在柜子里轻快地响起。

真人沉默地拿着绫波留下的手机，按灭了铃声。

从这个温泉小镇开始，当下他决定搜山。

小镇中居民本少，天寒地冻，除了零星的游客无人外出，更无诅咒和咒术师存在的痕迹。

真人变出翅膀，径直向雪山之上飞去，他边飞边看，突觉雪山东侧似是出现了强大又熟悉的一股力量，空气为之一震。

"夏油杰？"真人心里一惊，皱起眉头。

"怎么会是他？"

"是他布局吗？"

"可是他为何要带走绫波？"

“此时他应当还不认识我们吧？”

在真人心中，上周目杀死荒川绫波的凶手是乙骨，自己的仇人则是虎杖和夏油杰。

他分辨不清是否被替换脑袋的夏油杰的区别，但是对此人憎恶的彻底，本以为他不过是操纵普通咒灵的术式，没想到名义上是合作，暗地里早已觊觎漏瑚与自己的术式，还专门等到自己被打残才出手。

若不是当时自己以野蔷薇的性命要挟，让荒川绫波带走了自己，估计早已成为他手下的行尸。

真人收敛咒力从空中悄然落下，他悄悄地靠近夏油杰扎营的地方，心想倘若夏油杰以荒川绫波的性命为要挟，自己是否愿意被夏油杰吸收，以及除此之外是不是有其他办法。

越靠越近，夏油杰身前燃起的火堆变得清晰可见，上面还烧着一壶滚烫的热水，白雾袅袅地树林里升起，巨大的长发圆眉十二单衣的玉藻前咒灵在周围巡逻。

树林里寂静无声，玉藻前突然停下了脚步，向一个方向看去。

"玉藻前，怎么了？"夏油杰翻身站起，警惕地问道。

"...猴子。"玉藻前收回了视线，垂首又站回墙前。

"哦。"夏油杰点了点头，却改成便于随时战斗姿势。

"吱吱。"

真人随手抓了只猴子，利用无为转换将它血淋淋地剖开，将自己藏了进去。

"烦人的敏锐。"真人厌恶地想着，他将身体缩小，一边撑着猴子的血肉一边思考。

"这里也没有荒川绫波的痕迹，但是夏油杰，那个可恶的袈裟男死死守着一面倒塌的画着奇怪涂鸦的墙面，不知有何目的。"

虽然没有证据，但也许是出于对夏油杰的憎恨，他觉得荒川绫波的失踪一定与夏油杰的在此处的出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接下来的两天，真人一边传讯给漏瑚和花御他们，拜托他们赶过来帮忙，一边躲在猴子里默默地观察和等待。

猴子的身体令人厌烦，可用起来和人类也差不多。

真人陆续收集着猴子作为自己的替代品，又等了两天。

夏油杰每天没头没脑地在那面墙上写写画画，做些莫名其妙的研究。

真人等待着时机，终于在夏油杰放松心神，专心致志地取来松枝燃起烟雾时，猛地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