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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己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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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军?什么是弃军?

诸葛瞻感觉自己忽然无法理解听到的话,他迫切的想询问每一个字的意思,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更准确地说,刘谌和去而复返的谯周都想要告诉他什么,可在这之前,诸葛乔已将他护到身后。

“殿下,谯公,阿瞻并未入仕,且今日刚刚回来,车马劳顿,乔担心他的身体。无论何事,都该明日再谈。二位请回吧。”

一个是尊贵的侯王,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儒师,诸葛乔的态度却格外强硬,令人吃惊。这二人似乎也没想到一贯温雅待人的大公子会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谯周沉吟着,若有所思,刘谌则又急切道:

“我现在带阿瞻进宫,不过一句话的事!一夜太久了,万一就是因为耽搁的这一夜——”

“殿下,大公子所言有理,一切,当明日再论。”

“别以为孤瞧不出来你打的什么主意!明日!明日!反正能拖一日是一日,就是想拖到大将军……呸!你个老贼!”

说着,刘谌竟挥拳朝谯周打去,还好在最后一刻被人拦住。原是管事看懂了诸葛乔的暗示,趁众人争执的功夫从外院请来侍卫统领阎济。他挡在刘谌与谯周之间,两边各行一礼,陪着客气。

“殿下,恕末将僭越。但这个时辰,陛下当已就寝。再去闯宫,的确于成事不利。”

接着阎济的话,诸葛瞻继续道:“阿瞻此时尚不知事情全貌,冒然面圣,也未必会像殿下想的那么简单。还请殿下给乔一晚的时间,明日再议。”

许是料到继续僵持无用,又许是终于听进去旁人的劝说,刘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狠狠一挥拳打向虚空,而后脚步急促,愤然离开。

谯周别有深意望了眼茫然无措的诸葛瞻,略一作礼,也转身离去。

“阿瞻,”院中再次仅剩下二人后,诸葛乔望向弟弟,轻声道,“如果为兄让你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安心沐浴入睡,你做得到吗?”

诸葛瞻用力摇了摇头。

见此,诸葛乔重重叹息,早料到人的反应。

他本想让弟弟到家后,至少能睡一个安心觉。

“来吧,我们到书房说。”

一个时辰后,诸葛瞻神色自如的离开书房,甚至不忘劝慰目光担忧,几次欲言又止的兄长,含笑说着想一个人走走。他阖上房门,穿过重重灯火,独自一人踏入庭院。这时,冷月铺地,风寒如刀,沙沙的树影在死寂中如鬼魅般晃动,他脚步顿了一下,荒诞瞬间铺天盖地,将他吞噬。

他没能做到承诺兄长的事。整整一个晚上,他的脑海中在不断回放着兄长给他看的军报,公文,奏简,每时每刻,那些恐怖的话语都在耳边回荡。

孤军深入……生死未卜……

弃小保大……顾全大局……

第二天鸡鸣前,一夜未睡的他穿戴整齐,在房间门口负手挺身,等候兄长。诸葛乔见到他时,眼中没有意外,只有叹息。

他不知道第几次劝弟弟道:“阿瞻,眼下所论不过是冰山一角。为兄不希望你牵扯进来。”

“阿兄,错因在我。如果、如果伯约哥哥回不来……死讯传来之日,我会去死。”

他的意思其实是,如果姜维战死,那这个轮回彻底失去意义,不如早点自杀,重头再来。一夜未能合眼让他的大脑几近陷入停滞,话出口后才意识到,不知内情的诸葛乔会如何理解。

果然,一瞬间,诸葛乔的目光变得忧沉。他嘴唇翕动,想要再说什么,却没有说;伸出手,想要抱抱弟弟,最后却落在人的头上,为人束紧发冠:

“走吧。”

入宫后,诸葛乔先送诸葛瞻到尚书台内阁,道等需要时,会派人来带他到议事的东堂。诸葛瞻便乖顺的拿着茶杯等候了好几个时辰。不过,若是从其他在旁边忙碌的郎吏视角来看,诸葛尚书前脚刚离开,诸葛小公子便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一定要救大将军!”

他冲入东堂,破口而出。

仅一句话,原本吵得热火朝天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好。”许久之后,坐在众人之前的刘禅吩咐道,“即刻给汉中发信,出兵救援,务必救回大将军。”

无人异议。剑拔弩张的双方同时变的唯命是从。但似乎,不是因为皇帝已拿定主意,而是骤然闯入的诸葛瞻。

刘谌说对了。

这只是诸葛瞻一句话的事。

————————————————

来仪殿

昏暗的寝屋内,刘宁不一知第多少次睁开眼,在榻上翻了个身,又缓缓阖上,迷迷糊糊将要睡去。几个月的担惊受怕后,她是如此贪恋这柔软的床榻,温暖的被褥,脸埋进去时,还能闻到冬日阳光的明朗。她惦念着今日似乎有什么事要问,还觉得心里压着一份隐忧,但在舒适的床榻面前,又都不重要。她只想再沉沉睡去,继续那还未结束的好梦。

「小公主。」

「夏侯将军,怎么了?」

「你喜欢小公子吗?」

「喜欢啊,不过不是爱慕,是至交,是兄妹,阿瞻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喊皇后殿下什么?」

「母后。」

「西乡侯夫人是皇后殿下什么人?」

「母亲,怎么了?」

「那你知道西乡侯夫人与我是什么关系吗?」

「听父皇说,西乡侯夫人是将军的从妹?」

「没错。最后一个问题,小公子喊姜大将军什么?」

「伯约哥哥?」

「小公主你把阿瞻当兄长,阿瞻又视伯约为兄长,那伯约也可视作你的兄长。你喊皇后殿下母后,皇后殿下喊西乡侯夫人母亲,而她又该喊我兄长,那——」

「姜伯约,喊大父!」

“哈哈哈!”

她倏的睁开眼,忍俊不禁坐起身。听到动静的大宫女桑泽立刻上前,吩咐其它宫人端来热水,服侍公主起身更衣。

刘宁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耳边仍然回荡着夏侯霸那轻快的玩笑话。

奇怪,她怎么会突然梦到夏侯将军呢?

不过按他的性情,还真可能做得出这种事。居然敢占大将军的便宜......啧啧啧~

夏侯将军,真是个很有趣的人。

婢女见刘宁唇角止不住的向上弯,有心卖个好,打趣道:“殿下心情甚佳,是梦到诸葛小公子了吗?”

“阿瞻?”

刘宁一时未懂婢女为何会突然提起诸葛瞻,婢女却据此以为自己猜对了,继续讲着人应该爱听的事:

“奴婢听说,今日一早诸葛小公子就进宫了,殿下是否要吩咐人去请小公子来殿中坐坐?”

“阿瞻进宫了?你知道是为什么事吗?”

“这奴婢到没有打听到。不过,陛下与昭仪一直在为殿下的婚事费心,殿下与小公子这次又一同去了南中,奴婢斗胆猜测,也许……”

“想什么呢,不可能的。”刘宁摆摆手,不以为然,又道,“对了,昨晚上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在这里。”

大宫女桑泽奉上漆盒,用目光暗示婢女退下,亲自为刘宁簪上发髻最后一根桐木簪。

“昭仪正在与长安公主用膳,殿下快些过去吧。”

“嗯。”

刘宁把漆盒收到袖里,然后快步走出屋子。桑泽微笑着送人离开后,目光略带严厉看向先前那个婢女:

“以后不要在公主面前谈婚事,倘若惹公主不快,我也救不了你。”

“可,公主与诸葛小公子不是铁板定钉的……”

桑泽径直走开,没有回答。待到无人处,她不禁长叹一口气。

她从小陪刘宁长大,一个眼神就能猜透人的心思。从婢女刚才提到诸葛瞻时刘宁的反应来看,无论曾经是否倾慕心动,都已是,昙花一现。

这厢,刘宁走入屋中,李昭仪与长安公主刘安果然都已在席前。她贴着姐姐坐下,好奇的将手抚上人的小腹:

“阿姊会觉得难受吗?”

“可难受了,经常一整天吃不下东西,有时候又心闷气燥,烦的厉害。还好你姊夫懂怎么哄我开心,与他吵一番架,便没那么难受了。”

李昭仪劝道:“驸马品性温和,才容你诸般任性。但安儿你也该压压脾气,为人妇——”

“母亲,怀孕的又不是姊夫,难受的也不是他,听两句骂哄阿姊开心而已,他现在做的都是应该的。”反驳后,刘宁又看向姐姐,“昨日不是说姊夫陪姊姊在宫里住几天吗?怎么不见他。”

“我让他回去了。”不知是否是错觉,刘安含笑的面容上隐隐笼起一层淡淡的忧色,“如今内外事多,他突然留宿宫中容易引人议论。我也不想让他牵扯到风波中。”

“风波?出什么事了吗?”刘宁一脸茫然,昨日她回宫后见过母亲便沐浴睡下,内外之事都还一概不知。

“他从不插手军务,一般与纷争无关。但费公多年一直主和,反对出兵北伐,如今朝中难免有人想再借他造势。”刘安道,“不过没想到谯公这次不仅出面,态度还如此坚决,夏侯将军已经战亡,若是大将军再——”

咣当一声,竹著摔落。李昭仪与刘安诧异的看向刘宁,后者面色煞白,失了血色的嘴唇不停颤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宁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刘安担心问道。

李昭仪细眉微蹙,若有所忧,想引开话题:“朝廷大事自有百官公卿商议,妇人本来就不该多舌妄言。宁儿,宫中新到一位御厨,你尝尝——”

却是话未说完,刘宁突然起身,直接跑出殿外,连行礼都忘了。

刘安下意识想去追,半站起身才想起自己有了身孕,忙吩咐桑泽跟上以防出什么事。而李昭仪看着这一切,眉间忧色愈发明显。女儿的身影在阴阴薄雾中渐行渐远,她停箸沉眸,一声轻叹。

她想到人几个月离家前,提到婚事与诸葛家的郎君时,女儿娇容上的霞色;又想到昨日旧事重提,女儿面容微刻风霜,不见波澜分毫。当她与人商议,再过段时日便由皇帝亲自赐婚时,刘宁亲昵的靠在她的怀里,软柔却坚定的推拒:

“母妃,我与阿瞻不会成婚。”

“可是诸葛郎君不愿……”李昭仪其实心中早有思虑,因而才会答应刘宁一个女儿家跑去南中,为的便是让没吃过什么苦的小辈借此机会培养情谊。

“嗯,他不愿意,我也不愿。”刘宁笑着说,没有半点沮丧,“阿瞻他,既未因我是一介女子轻视我,也未因我是一介女子怜悯我。他尊重我,信任我,在他眼里,我可以也可以建功立业,也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他认为……我们是一样的,我们一直都是一样的!”

“母妃,我从未遇到过像阿瞻这么好的人。如果我们真成了夫妻,会毁掉彼此的。”

再然后,就是今日。

她本与刘安说定,趁这几日宿在宫中,与她一起再在婚事上劝劝刘宁。可刘宁的一番言语作风,与往日大相径庭,反倒让她们一直未找到时机开口。她知这养在深闺的女子忽然转了性情,必是在南中经了一番事情,心有所感,气有不平,也知人如今所说、所求,并无半点错处。在少年意气未湮灭在重重宫墙中前,她又何尝不是这凡事要争是非,论短长的倔性子。

她本也觉,女子可在嫁人外,另有一番天地。

可作为人母,她不得不更加忧心女儿要在此间遇到的坎坷。梅香自苦寒,柳韧源霜雪,所以她宁可女儿如寻常女子嫁的一好人家,相夫教子,循规蹈矩,少吃些这不公世道的苦。

当初允许宁儿去南中,究竟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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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宁急匆匆跑出来仪殿,恰好在宫道上遇到自东阁缓缓走出的诸葛瞻。两人皆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骤然彼此撞见,呆愣几秒,反而各自捞回些许清醒。

“我与兄长说,想独自在宫中走走。”诸葛瞻首先开口,他垂着眼眸,低低说着,“军报我都看过了。旁人不告诉你的,可以问我。”

“夏侯将军他——”刘宁焦急开口,说到关键一字,喉咙却似被紧紧扼住。

她怕说那个字。

而对面,诸葛瞻先是诧异,刘宁率先问起的是夏侯霸,继而像被这个名字烫到般,目光开始无措躲闪。

他也怕说那个字,可木已成舟,唯一能给出的回应,只有无人愿意面对的那一种。

当他头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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