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明瑜受戏谑玩偶的操纵,将明家设置成禁锢猎杀的囚笼。
让明珛缺席婚礼。
空白档案袋被放进柜子里——收容人,一院一处徐厌洋。
游幸站在门口:“那家伙的脑袋不是被你扯下来的吗,怎么绩点给他了?”
郑朝阳挂着脸,这样倒是更符合他的气质和长相,他语气也不太好:“因为我把他打出了脑震荡。”
游幸:······
哥,这么恨吗?
*
明珛窝在沙发上,这个他平时最喜欢的位置没让他展开笑容。
后知后觉。
当一切线索摊开在眼前的时候,人才会开始后知后觉。
老雾的语气从未有过的恶劣:“你从一开始就是感染者。”
属于人类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在明珛的身上存在,他是一个及其成功伪装者。
骗过了所有人,同样骗过了他自己。
对父亲的渴望,妈妈的死亡,生母的抛弃,家庭的利用——失落,难过,痛苦,愤怒······全是假的。
戏谑玩偶最擅长放大情绪,使人疯魔。
老雾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明珛找到情感的锚点稳固人性,所以它要困住他,没想到他能够逃脱。
不过像它这种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智慧生物当然留有后手,在一院两个打工人已经在隐藏空间入口边缘的情况下,戏谑玩偶再自视甚高也只能和老雾合作。
它把明珛拉入幻境,引诱他沉溺。
却看见他像一个被植入运行指令的机器,再次见到妈妈要哭,要难过,类似的东西,深深埋在他的潜意识里。
哪怕幻境里的他只是一个刚上高中的小孩,从午睡里醒过来,妈妈听见声音就把镇好的西瓜给孩子吃,他仍然哭了,却没有任何表情。
明珛选择离开。
他总是能果断的选择离开。
然而,戏谑玩偶好歹是一个干将,离开幻境只是摆脱成为傀儡的结局而已,离开意味着不重要,如果不重要,那就舍去,变成失去心的怪物。
无论是哪个结局,都是老雾所期望的。
“但是我是第三种结局。”
如果本来没有感情,上述结局均无法成立。
戏谑玩偶只是戳破了明珛欺骗自己的谎言。
这家伙根本就是怪物套上了一张人皮,还恰恰有一颗心。
“别这么说,至少离你想要的更近一步了不是吗?”
是啊,老雾要的就是……
老雾慢吞吞的说:“差点让你套出话。”
明珛无所谓的摆摆手:“让我知道也不会怎么样啊。”
几个呼吸之后,老雾才说话,只是不是明珛想套的话。
“如果不是谎言的降灵不需要载体,我会以为你是祂选中的。”
“你其实也猜到了吧?”
明珛打了一个哈欠:“……什么?”
“降灵是什么。”
相传神明行走于大陆的时代,信徒渴望与神明一见,就会准备祭祀阵法,祈求神明降灵。
而其中成功率最高的,就是活人为祭品,作为降灵的载体。
明珛:“扯呢。”
老雾:……
“地下信号不好吗?降灵这么久还没降灵到我头上啊?”
老雾有时候真想直接把他的心脏挖出来就好了,但是每当要行动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觉得可以再忍忍。
反正他也离变成怪物不远了。
睡觉算了。
它隐于无形。
这场没头没脑的变故,郑朝阳狠狠打击报复了讨厌的人,游幸去做了漂亮指甲,许拥吃够了小蛋糕,徐厌洋得到了绩点,老雾看到了想要的结果。
只有须侑阑,失去了和明珛的婚礼。
他约明珛周末见一面。
说到底,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很尴尬。
要知道,两人的相识是因为明家出事两家联姻。
本来就是掺着利益的婚姻,现在又爆出其中一方不满联姻缺席婚礼的丑闻。
何况他们又不是什么情深似海的佳侣,须侑阑似乎没有必要再继续这场闹剧。
明珛的思绪被振动的手机打断,来电人是郑朝阳。
估计是什么保密善后工作。
“明老板,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说快点,我赶时间。”
其实根本没有找到新工作,一点事都没有。
“咳咳,就是我们在收容戏谑玩偶之后,例行对周边污染数据勘测,发现你们家的产品遭到一个病源的感染……”
他后面又说了许多许多话,毕竟是个话很多名如其人的人。
但是明珛没有仔细去听,只囫囵听下,没进到脑子里去。
哇塞哇塞,现在明家死乞白赖的扒着须家的理由都没有了,明家产品出问题只是病源在作祟,这次一院顺带把这个对‘大麻烦’解决了,他们只需要去思考怎么给须家赔罪就好了。
“放一百万个心,明老板,我们把错都推到你那个弟弟身上了。他会被戏谑玩偶操纵完全就是本来就怀着对你不好的心思……”
明珛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俯瞰一成不变的景色。
明瑜看不惯他,明瑜怨恨他,明瑜嫉妒他。
他都能说出理由,但他却不能怀以相同的情绪对明瑜。
经年的情感缺失被很好隐藏,被戳破之后就只剩下空茫。
“你好像很自然的站在我这边?”
为什么呢?
说到底,萍水相逢罢了。
难道是病患之间的惺惺相惜?
“哈哈哈,明老板你的问题好怪,人心都是偏的嘛,我认识你肯定站在你这边啊!”
“是吗?”
窗上有明珛的影子,很模糊,他却能看见那双眼中的情绪,是什么都没有。
“话说,你和那个谁的婚还结吗?”郑朝阳又问。
“一半一半吧。”
“哦哦哦!下次婚礼也要邀请我们哦!”
明珛:……
【降灵的味道会不断吸引病源】
明家的产品感染,突然出现的老雾,随意出门遇到的巷鬼,饭局的时候天花板塌陷,游园会正面Mary姐姐,明瑜被戏谑玩偶操纵……
只要降灵不得到解决,这些事情就是无穷无尽的。
代表着明珛的病越来越严重,代表着他正在迷失自我。
“真的要考虑住院治疗啊。”他将脸贴上玻璃窗面,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几分。
还是先有一天活一天吧。
*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比和须侑阑的见面更先到来的是明家的宴会。
早说了,这个阶层的人很喜欢办宴会,还总是能找到许多许多理由。
这次明家的理由很简单了,赔罪而已。
毕竟婚礼出事的一方是他们家的,这么多来宾还莫名其妙的睡在地上一下午,虽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
于情于理于利益都要意思意思一下的。
明家给明珛编出来的理由是路上遇到车祸堵车了,牵强的可怕,但总有人会买账的。
毕竟明家这两年势头越做越大,背后也靠着许家。
明父在台上说些老生常谈的开场白,大家也都给面子的附和他。
明珛向来不爱浸在名利场里,借口要去洗手间摆脱要当明父尾巴到处喊人的命运。
其实压根没走远,在明父看不见的角落里一个人缩着。
明父和明母,甚至明瑜都在各自的圈子里长袖善舞,明珛抬眼扫了整个会场,须侑阑是宴会中心,不出所料。
他就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围上去,觥筹交错,各怀鬼胎。
站得太角落也会引人注意,明珛随着人流不断移动位置。
直到肩膀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虽然他也是明家的少爷,但他拒绝了那场昭告天下的宴会,所以鲜少有人能把他的脸与人对上号。
那么就只能是……
“易羊,你从国外回来了。”
穿了一套粉色西服,长相也很骚包的男人夸张的张开双臂对着他转了两圈。
“我这都回来一个星期了!你结婚怎么不跟我说?”
明珛借抿一口手里的红酒想搪塞他的理由:“这不是黄了吗?”
易羊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你讲话还是这么地狱。”
明珛顺着开了个话题:“不是说没个三五年回不来么?”
之前在明珛手里过了一轮的度假酒店就是易羊友情提供的,他接手没多久就误诊出肺癌,所以很快又转回易羊手里。
当时易羊还大半夜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他,明珛一个都没接,他也懒得打回去,于是就算了。
易羊挂上一个贱兮兮的笑容:“我这不是想赶回来参加你的婚礼吗?”
明珛配合的做出不信的表情。
“嘿嘿,其实就是那些事情了……我家老头子不是给我定了一个娃娃亲,就盛家那个大小姐……就那个那个!”
他朝一个人群中的方向努努嘴,明珛顺着看过去,看到了落落大方的盛小姐。
明珛对她有印象,盛兰姝。
“真难得,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倾注注意呢!”
明珛失笑:“这算什么话,我刚好不久前听过的,忘得没那么快。”
不久前听过,没错,这个不久前,就是从婚礼那天那两个造型师嘴巴里听说的。
万众瞩目的舞蹈大明星,盛兰姝能否在“蔷薇杯”中再夺桂冠?
这类的新闻时不时挂上热搜,也算是在明珛面前混了眼熟。
据说舞蹈,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以盛家名扬圈内外的严厉家风,倒是不用担心这位大小姐娇生惯养,只是闲下来玩不闲也玩手机的明珛曾看到过一篇帖子——盛兰姝在“蔷薇杯”初赛中表现不佳,评委直言其舞蹈没有灵魂?!
很劲爆的标题,只是没给人细看的机会,这篇帖子就404了。
“我回国还是被这位盛大小姐叫回来的,”易羊一边啧啧啧的摇头,一边抱怨,“国内时间是大半夜的时候,她打电话过来说要解除婚约。解除就解除,反正也是口头的玩笑话,但是吧······”
就在他要长篇大论的讲下去的时候,二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打扰你们了吗?”
易羊一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就要冲出喉咙,转身看见来人又咽了回去。
来人乌黑的头发规规矩矩的往后梳,却还留一小撮扫到眉尾,完完全全展露出他得天独厚的骨相,高鼻深目,唇线薄而锋利,却有一对雾蓝眼眸,含着温和笑意。
是须侑阑,他在看明珛。
于是,明珛又像无数次与那双眼眸对上视线的瞬间,听到自己又重又急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