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好坐在考场角落，掐紧笔尖手指微微发白，光线打在脑门上有点发懵。
抬起脖颈，不着声色打量了四周。
大家都在尽心应对这场分班考，不像她刚进来时有人猜她什么来头，这会根本没人在意祁好。
光线太强照下来实在让人头晕，祁好再看一眼桌面上她向来不擅长的英语，半天下不了笔。
监考老师似乎发觉这一点，过来替祁好拉好了窗帘，转头微笑示意，拍拍她肩膀让她安心答。
南屿附中的题向来刁钻，怨不得祁好束手无措。原来班主任就是教物理的，纵使发现祁好是个好苗子，也只能帮她在理科上多下功夫，不提幼时没有好的基础，就在三中的时候她也未接触过这个难度的。
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所有学生都在奋笔疾书，祁好纵使坐立不安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写。
额头渐渐渗出细汗，祁好抬腕擦去额角汗水，忽然有种被盯着的不自在感，抬眼寻找窥视感的来源。
目光停在左前角处，女生一眼不眨的看着祁好，似乎带着一点探究。
见祁好找见她，不但没有转过去，反而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祁好：......
“摆正身体，自己答自己的，不要左顾右盼。”监考的正是教沈清白的陈老师，这话也是对着沈清白说的。
沈清白撇撇嘴，转过身。
祁好把注意力拉回试卷，渐渐有了手感，终于开始心无旁骛的答题。
......
知洛姐没诓她，楚姨状况稳定后就带着祁好回去。
知洛要过祁好的处分单，看了上面还没签字，脸上没什么波澜，评价的语气却带着点俏皮：“不算太傻。”
之后的事，知洛没让祁好参与，也没让祁好知道。
两天时间，祁好就看着知洛替她跑前跑后，给这个打电话给那个打电话。
第三天上午，知洛站在祁好面前时已经满脸疲惫，告诉她几天后直接去南屿附中参加分班考。
“三中这边没算你的处分，等你考完分班考，学籍再转进去。”
......
沈清白本就是闲不住的性格，答完题没定性的把卷纸翻来翻去发出声响。
陈老师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愠色：“答完了交卷！”
本意是想让沈清白消停点，结果沈清白一副“不怕死”的模样，真的起身把卷纸交了上去。
刚想转身离开，陈老师叫住她：“你管这叫答完了？”
前排好事者好奇瞟了一眼沈清白卷面，背面的应用文写作和读后续写倒是写了，前面选择题却空了大半面。
“太难了老师，这次题谁出的呀？她自己能看懂吗？”沈清白由衷感叹，她英语不算好，但也绝对不差，纵使在高手云集的重点班她分数也能排到靠前的位置，这次真的难。
下面默默关注二人说话的同学默默赞同沈清白的话。
陈老师面色发青，因为题是她出的。
看见老师面色不对，沈清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溜之大吉，抿着嘴唇回到座位。
借着回位置的机会又看向祁好的方向。
这回换祁好打量她了。
祁好捏着笔尖发白的手渐渐松了下来，也放下心中吊着那口气，原来不是她一个人觉得难。
——
英语已经是最后一科，刚收完卷纸学生就开始围成一团叽叽喳喳聊个不停，大多数也都是评价各科考试难度的，还有几个到处
宣扬自己“这次完了”的。
祁好收拾好东西就得离开，现在她学籍还没进来，至少要等到分过班她才能来正常上学。
“这次英语真的好难，进重点无望了。”
“你选的文还是理啊？”
学生时代无非就是为这些担心，直到祁好听到——
“你以前见过那个女生吗？”
这是在讨论祁好。
“没见过。”祁好听到另一个人答。
再往后聊什么祁好听不见也不关心了，
两个人嘁嘁喳喳看着祁好出了考场，远离刚考完试喧嚣的教学楼。
走到门口，祁好迎面遇上一位干练漂亮的女士，看到祁好顿了一下，又似乎想起什么，开口叫住她：“你是祁好吧，跟我来。”
裴惜一回教室就被沈清白拉进水房，本来考完试就饥肠辘辘，这会浪费去食堂排队的时间不知道沈清白又要搞什么名堂，眉宇间尽是不耐烦。
“姐你不饿我还饿呢，平时就跑不过那群人，好不容易考完试可以早点去，你又拉我？”裴惜挤出笑容，用力往外拽手臂，“有什么事回来说啊，先吃饭先吃饭。”
“诶呀，等你吃完就来不及了！”沈清白死拽着她，铁了心不让她走，“跟我走！”
见挣脱不开，裴惜一边埋怨一边跟着她走：“什么事比吃饭还重要啊。”
沈清白拉着她四处寻觅：“我看见祁好了。”
裴惜心神一动，不自觉顺着沈清白的力气来，不再挣力。
“就是那个三中那个。”沈清白补充一句，“你没跟我分到一个考场真是太可惜了。”
裴惜睫毛轻颤，清了清嗓子来缓解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慌乱感：“她怎么会来参加我们学校的分班考？”
“我怎么知道？”寻觅了一圈没找到人，沈清白泄了力，松手转过头对着裴惜一副认真的模样，“总之你没看见她真是一大遗憾。”
裴惜过了这个劲，知道沈清白带她白跑了一趟，脸上笑容耐人寻味：“怎么遗憾？”
沈清白心虚，但还是客观描述了遗憾原因：“特别美的一个小女孩。但是你说她到底有多好看，我也讲不出。就是身上那股劲......”
沈清白故弄玄虚：“那真是，那股劲，你一辈子也学不来。”
裴惜无所谓的模样听她讲完，依旧盯着她看。
“我去给你买饭行了吧，”沈清白会意，“看你小气那样。”
裴惜没矫情，她也懒得动，索性就让沈清白把饭带回来，自己回教室望着窗外发呆。
祁好这边校长办公室出来，顶着太阳往出走。
这几天的考试还算顺利，除了今天的英语，别的科目祁好觉得自己发挥的还算不错。
想起刚才校长说的话，祁好还是不免感到惊讶。
“你是知洛的妹妹？”校长音色和她的动作一样干练。
祁好愣了一瞬，转而轻声“嗯”了一下。
校长叮嘱了一些入学的事宜，接着就是安慰她不要害怕不适应。
祁好一一应下。
快走出校门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恍惚，知洛姐从来没在祁好面前承认过自己是她姐姐，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祁好鼓起勇气喊了知洛一次‘姐姐’后，知洛还恐吓她以后不许再叫。
裴惜正无精打采看着窗外，一个人影闯入她的视线。
普通的白色衬衫下身着简单的牛仔裤，却勾勒出她高挑的身形。
祁好微微偏头，发丝滑到一边，阳光照下来，一段脖颈显得更加修长莹白。
裴惜的角度看的真切。
心跳忽然快起来，神使鬼差就追了下去。
裴惜回来反思，自己也不理解当时自己的行为。
裴惜脚步不停，心神不稳，下楼还不小心撞到同学，慌乱道歉后来到刚才祁好所在的位置，人早已不见踪迹。
——
成绩出来后就直接分班，南屿附中历年效率都很快，快到来不及同学间相互道别就直接进到新班级了。
祁好要在出成绩之前安顿好自己住的地方。
之前的小出租屋已经联系好退租，东西收拾好后就准备出发。
点开与知洛的聊天记录，找到了新住址的定位。
原本知洛还想帮她联系搬家公司，祁好回头看了一眼一个行李箱就能塞下的个人物品，婉拒了知洛的好心。
“矫情。”知洛这样评价。
一路上祁好一直想着怎么做才能不算麻烦知洛，但实际上单是欠楚姨的就还不清了。
“我住寝室就好。”知洛在帮祁好找房子的时候祁好这样说。
“你能住寝室？”知洛斜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祁好就不太敢说话了。
南屿附中周边的房子不仅是学区房那么简单，一到高考季更是一房难求，价格早就被家长们哄抬高到吓人。
祁好想，先住一个月，等稳定下来，自己再去问学校宿舍的事情。
阴影不能笼罩人一辈子，祁好知道自己孤僻，这样下去永远是死循环。
想着想着，就到了新家。
祁好进了门，打量四周，干净整洁，比她之前那个老鼠洞好了不知多少。
至少能看见阳光。
简单收拾收拾，祁好就进了卧室准备休息，上午考试下午搬家，虽然东西不多，但也足够耗费精力。
像无数个平常的夜晚，祁好很快睡着了，没有对新生活的期待，有的只是如湖面一样的平静。
——
杨沂站在老房区的一片阴影里，看着祁好进单元门，又看着祁好拎着行李箱下来离开。
祁好走后杨沂也没动，点燃的烟就夹在指尖，杨沂没去吸，看着她一点点燃尽，然后又点了一支，又燃尽。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环卫大爷进了小区，看见蹲在阴影里的杨沂吓了一跳，很快又看见一地的烟头。
“死丫头，真能糟践人！”大爷骂道。
杨沂没理，把手里的烟头也扔在地上，走出小区，老远还能听见大爷咒骂的嗓音。
三中和祁好之前租的那片区就隔了两条街，杨沂到三中门口时正赶上学生放学。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在三中看见祁好。
几乎不用费什么脑子就能一眼认出来是她，脸蛋漂亮，从小到大都漂亮，身边还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楚文歌。
她记不得那时候看见祁好的心情是什么，可能是得意，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不过和我上一个学校，结果会比我好哪去？
知道祁好成绩不差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祁好性格不好，学校总有几个刺头看她不顺眼，再浑也是学生，这种欺负人的不敢明着来，自然能找到杨沂头上。
嫉妒的情绪瞬间点燃整个胸膛——也许是嫉妒。
凭什么你过的要比我好？
祁好是否真的过得好不得而知，但只要她想在杨沂眼皮子底下冒头，杨沂是不会看着祁好这么舒坦的。
杨沂抬头看了一眼坏了一半的LED三中标识，就往烧烤店走。杨沂在烧烤店工作，晚上活总比白天多些。
还没走出多远，她听见后面有人喊她。
是姚薇。
“沂姐，”姚薇兴高采烈，“好几天没看见你了，你今天终于来了。”
“找我？”
姚薇吞吞吐吐，半天不说找杨沂做什么。
“走吧。”杨沂让她跟着自己。
烧烤摊烟气熏天，姚薇一边捏着鼻子，一边在杨沂身边说话。
“沂姐，祁好好几天没来了，可能是退学了吧。”姚薇说着话，烟气就进了鼻腔，咳嗽个不停。
“通报了？什么处分？”
姚薇一愣，摇摇头：“没听说什么处分啊。”
姚薇也没打算继续深究这个话题，反而离杨沂更近些：“姐，有货吗？”
“什么？”杨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姐你还瞒我，我正好也读不下去书了，我对象都告诉我了，跟你混肯定挣大钱。”
杨沂面色沉了下去。
“别辍学，你不念我也不带你，”杨沂瞟了姚薇一眼，“别听那王八蛋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