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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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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公寓顶层。

应南嘉洗完澡出来,长发半干未干,带着水汽垂在身后,沾湿了她的吊带睡裙。或许是那杯酒的缘故,她从“孤岛”回来时头便隐隐痛着,泡了会儿澡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已经凌晨,她并没有想睡的念头,心绪烦乱着,所幸点了支烟站在卧室阳台前。

小区里的路灯亮着,从顶楼向下看,只有星星点点的暖黄色光晕,像萤火虫一般点缀着朦胧夜色里。午夜已过,明天就是除夕,路灯灯罩下被挂上了大红色的中国结,已然掉光了叶子的树干上也缠着一圈一圈的彩灯,看不太清,却能感受到节日将近的喜庆氛围。

应南嘉远远看着,瞳孔却逐渐失去焦距,虚落在夜色当中。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原本简单清脆的系统自带铃声在寂静的凌晨竟显得有几分刺耳。

应南嘉回过神,远山眉轻蹙了下。

她将烟蒂从唇间取出,夹在指缝里,青白色的烟雾徐徐向上飘着,她踱步到床头,拿起手机,却在看见来电时怔了一瞬。

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数字。

号码存着,却没有备注姓名,归属地是本地。

应南嘉眸光轻闪,少倾,指尖划向通话键。

“喂。”她声音带着吸烟后特殊的沙哑。

那端,寂静了两秒,传来女孩一声怯怯地问候:“喂?……请问是应南嘉姐姐吗?”

应南嘉微愣,随即嗓音冷淡地问:“你是谁?李屹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上?”

“我是李青,李屹是我哥。”女孩子像是被她过于漠然疏离的语气吓到了,急切地自报家门,说完,又觉得不太准确,赶紧补充一句:“……堂哥。”

堂哥?堂妹?

应南嘉瞬间想到下午在立创楼下,跟在李屹身旁的那个姑娘。只是,她从没听李屹提起过他有这么一个堂妹——话说回来,他们在一起时,很少谈及彼此的家人。

她语气极淡的嗯了声,问她:“李屹人呢?”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李青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我哥、我哥他在急诊,急性胃出血……姐姐,我不认识别人了,我只认识你!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哥他还没醒来,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医院?”

应南嘉夹着香烟的指尖神经质地抽搐了下,燃烧过的烟灰被抖落在木地板上,碎成飞灰。她眼睫颤了几颤,傍晚时在浮光她一杯一杯灌他酒,而他照单全收的那一幕,几乎不需要刻意回想,便已经浮现在她脑海中。

四杯混合的烈酒。

喝到胃出血进急诊。

应南嘉没忍住,低声暗骂了句。

紧接着问:“哪家医院?”

李青一愣,忙说:“市一附院。”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

大约全世界的医院气味都是相似的。浓重的消毒水散发着凄苦的气息,渗透到这栋建筑的每一寸地方。

应南嘉喝了酒,半夜叫代驾废了一番功夫。赶到医院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她头发用鲨鱼夹随手夹在了脑后,素面朝天,身上罕见的裹了件黑色羽绒服——是她临出门前从衣柜里随便拉出来的一件。

凌晨近三点。

急诊室里空空荡荡的,值班台前的两个护士正坐着打盹,听见有脚步声,条件反射般地睁眼看过来。

应南嘉上前说明了情况。

护士说那人在输液大厅,左拐往前走就是。

应南嘉扔下句谢谢,往她说的方向走,步履匆忙。

十几米距离,拐过弯就到了。

这个点大厅没人,空空荡荡的,所以唯二的两个身影特别明显。

大厅靠墙壁的一排是应急病床,大约二十多个,只有最边上的一张上面靠坐着个人。李屹脸色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双眸紧闭,眉心紧紧拢在一起,即使是睡着了,下颌也绷得直,一副冷倔难驯的模样。

床边几步远开外,凳子上坐着一个女生。

背对着她的方向,两股辫,白羽绒服,没认错的话,是李青。

应南嘉脚步放缓走过去。

李青听见动静回头,怔住,立马站起身。

她两手握在一起,颇为拘谨地问:“是应南嘉姐姐吗?”

“是我。”应南嘉视线在她身上刮了个来回,发现小姑娘眼睛红着,举止胆怯,一副吓怕了的样子。她顿了顿,语调尽量温和:“能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嗯。”李青点头。

应南嘉坐到了她旁边,又抬眸看了李屹一眼。

他还维持着方才的姿态沉沉睡着,一动未动。

李青说:“我今天下午来找我哥,他给了我他公司的地址,等他下班我们去吃饭的时候,一出门就遇到你。”她停顿了下,小心翼翼瞥了眼应南嘉的脸色,才继续道:“然后到了店里,菜刚上来,我哥突然说他有事不吃了,让我吃完自己回去。但我的包还在他车上,我到宿舍门口了才发现,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他马上到医院,让我来医院取……我到了以后发现他正在急诊室里面,门关着,护士跟我说胃出血,我不知道具体情况,很害怕,就给你打电话了。”

应南嘉听完,沉默许久,才问:“为什么是我?”

李青说:“我哥手机没有锁屏,第一个就是你的号码。”

应南嘉想听的却不是这个。

她偏过头看着李青:“你认识我?”

不然不会一打通电话就叫她姐姐。

李青咬着唇,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她看起来很紧张,坐立不安的,甚至是胆怯。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取包的时候,在我哥的钱夹里看见了你的照片,后面有写名字……你是他的女朋友,对吗?”

应南嘉没回答她的问题。

只拧眉不解问:“什么照片?”

李青回想了下,描述道:“一张证件照,蓝色背景,上面你穿着白色衬衫,头发比现在看上去要短一些……是你的样子,我没有认错。”

应南嘉怔住。

如果她没记错,那张照片应该是大四上学期,班里安排让拍蓝底白衬衣的二寸证件照交上去,说是要上传到学信网上。她和李屹当时在校外吃饭,吃完便随便找了家照相馆拍了,学校只要电子版,店家建议他们最好也要上纸质相片,毕业前到处都要用。他们觉得有道理,就要了,拍完打印出来,两人的纸质相片被李屹一起收着。

想来,大概是那时候,他从中拿走了一张。

这个念头让应南嘉喉间梗了梗。

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了,上不来下不去,平白卡在那里,让人喘息都觉得费劲。她面色阴阴沉沉,垂着眼,远山眉轻蹙起,似云雾里的峰峦。

“南嘉姐?”李青叫她。

应南嘉回神:“怎么了?”

李青嗫嚅着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如果你不方便,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也行。”她大概看出了应南嘉态度的疏离和冷淡,并不像她预想中[女朋友]该有的样子。

应南嘉抬眸,看了眼病床上还在昏睡的男人,目光怅惘,像沾了层雾气,朦朦胧胧。滴管里透明的药水一滴一滴缓慢往下掉着,李屹手背搭在腹部,冰冷的液体顺着针头流进血管里,隐没不见。

她收回目光,浅浅摇头:“没事,我留下。”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走。

这一留,就坐到了清晨。

六点刚过,医院还没开门,应南嘉就被李青推醒。

小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手里拎着一杯豆浆和两个热乎乎的大包子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门口只有这家出锅了,我就买回来……姐姐你吃点儿垫垫。”

应南嘉没什么胃口,但看着小姑娘讨好的笑,还是接了过来。冬季太阳升得晚,外头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胆子一个人跑出去买东西。

应南嘉将吸管插进杯中,浅浅喝了口豆浆,“谢谢。”

“不会不会。”李青隐隐舒了口气。

应南嘉见她没动,问:“你吃过了吗?”

李青忙说:“我吃过了……医生说我哥得禁食24小时,所以我没买他的。”

应南嘉:“嗯。”

豆浆喝了半杯,应南嘉便饱了八分,她将纸杯放到一旁。

李青见她不吃了,犹豫了会儿,说:“南嘉姐,我今天要回老家,早上八点的火车……我可能得先走了。”

应南嘉一看时间,已经近六点半了,从这边到火车站还得个把小时,时间很紧。而且,李屹还没醒。她问李青:“不等他吗?”

李青半低下头,赧然道:“我哥他……过年一般不回去。”

意料之中。

应南嘉“唔”了声,没多说什么。

“走吧,注意安全。”

……

送走李青,应南嘉将包子分给了值夜班的护士,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找了一圈,最后在角落找到了充电宝。她扫了一个,给手机补上电,又重新坐回了输液大厅。

还是昨晚的位置,跟李屹病床中间隔着两三米的过道,不近不远。这是昨晚她来时,李青坐着的地方。空间距离有时候能恰巧说明一些东西,比如,李青和李屹之间并不亲近。

至少大学在一起的那两年多,她从未听李屹提过这个名字。还有李青说,她哥一般不回家过年。应南嘉当然知道。跟李屹在一起的那两年,每年除夕他们都是在一起过的,就在学校对面的那间小公寓里,买上些吃食和酒,放一部感兴趣的电影,煮好速冻饺子,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看。看完,困了,洗个澡,然后躺在那张一米五略微狭窄的床上,互相依偎在一起。

应南嘉有家跟没家一样,不愿意回。

而李屹几乎没什么亲人了,无处可回。

那时的他们就像是两个行走在沙漠夜里孤独的可怜虫,要么抱团取暖,要么各自等着被冻死。

某种意义上,是她和李屹互相陪伴着度过最低沉的那段时间,每每跌到低谷的时候,彼此拉扯一把,不让对方或自己坠下去。

应南嘉想着,恍了神,心上沉甸甸的,像压着块石头,一晚几乎没怎么睡,头也疼。她有些想抽烟,但出来的匆忙,没顾上带,医院也不让。应南嘉抬手,没什么顾忌的在脸上狠搓了一把,头脑霎时能清醒了些。

李屹醒来是在八点之后了。

他睁开眼,看见应南嘉的第一反应就是诧异,然后眉毛往下压,沉着张脸,声音也沙哑干涩。

“怎么是你?李青呢?”

“回去了,一个小时前走的。”

“谁让你来的?”他问完,似乎明白自己说了句废话,拧起了眉,冷着脸赶人:“我没事,你走吧。”

应南嘉没走。

不仅没走,反而站起身,走到他病床边站定。

在这儿待了大半晚上,结果对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赶她走,应南嘉心情可算不上好。她一不高兴,说话就难免带刺:“胃出血都不算事,什么才算?喝到死吗?”

她语气很冷漠,表情也冷,不施粉黛的脸上隐隐压着怒气,眉心蹙起了浅浅的褶皱,琥珀色的眸子带着冰碴刺过来,粉唇紧抿着。

她生气了。

比她昨天看都不正眼看他的冷漠模样生动的多。

李屹眸色深了几分。

问她:“不是你亲手递过来的?”

应南嘉噎住,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不占理。

良久,她懊恼地掀开唇,语气生硬:“这次怪我,我没想到……总之我会负责,医药费我随后转给你。”

李屹嗤笑:“你道歉的方式半点都没变。”

应南嘉理亏,难得忍气吞声:“那你想怎样?”

李屹沉默下来,少倾,撩起眼皮看向她:“真觉得抱歉的话,答应我一件事。”

应南嘉:“你说。”

李屹喉结滚动了下,淡淡开口:“今年除夕夜,我们一起过……我知道,你也一个人。”

应南嘉一顿,双目澄明看着他,洞若观火。

而后,扬起唇角,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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