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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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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屹的住处在产业园附近,离他公司很近。

他将车停在地库,绕到副驾上拉开车门,替应南嘉解开安全带,手臂熟门熟路地绕过她膝弯,挺起腰身将人抱了满怀。

应南嘉觉得自己能走,小幅度抗议了两下,没挣脱开,便也再懒得跟他对着干。她很累,动也不想动,闭着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肩膀上休憩。

好在电梯没人,李屹一路将人抱回家放在沙发上。深灰色的真皮沙发松软非常,应南嘉一坐下就陷了进去。她睁开惺忪发红的双眼,上半身斜靠着,安静看着他。

李屹直起身,叮嘱了句“别动”,抬步折返去玄关。片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半透明塑料质地的家用医药箱,打开,里面的应急医疗用品摆放的整整齐齐。他依次从里头取出一包未拆封的药棉、酒精、碘伏棉棒和医用防水贴。

他面向着她,曲腿坐在大理石茶几上,将已经有些松散的袖口往上又挽了几下,黑色的瞳仁看着她的,拍了拍膝盖,淡声道:“脚。”

四目相对,应南嘉没动:“什么意思?”

李屹瞭她一眼,没答话,躬下身一把抓住她受伤那只脚的脚踝抬起,另一手掌住她的鞋直接卸下,将她的脚按在他的大腿上。

应南嘉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仰去,她手肘支在沙发上,沉寂的表情裂开,目露惊愕看向他。

她每一次被撕开伪装后露出的鲜活的真实,都能很轻易的取悦到他。李屹勾起唇角,手掌却又施了些力气:“别动,帮你包扎。”

应南嘉僵硬几秒,放松下来,足弓抵在他的膝上。

她皮肤很白,脚背上的青筋脉络若隐若现,脚趾圆润,指甲上涂着柔粉色半透明的护甲油,保养的很是精致。应南嘉向来如此,她不吝于花费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将自己弄得妥帖,不为了取悦任何人,单纯是她自己喜欢。

而此刻,她泛着淡淡一层粉的脚底踩在他的黑色西装裤上,明暗对比之下,有种冲击性的美感……只可惜,脚背上横亘的一条伤口和周围凝固的血渍生生破坏了这一切。

李屹看着,只觉得刺眼,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戾气,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垂眸,长睫遮蔽住了眼中的郁气,将酒精倒在药棉上,一点一点擦拭掉旁边的血痂,之后又掰开碘伏棉棒,在她伤口上细细蘸着消毒。第一下时他没能控制住力道,应南嘉疼得瑟缩了下,李屹立即停下,蹙眉抬眼,问她:“疼吗?”

应南嘉抿唇,说:“不疼。”

其实是有一点的,但她总觉得说出口就矫情了。

可李屹却一眼看穿。之后,他力道更轻,几乎撑得上是小心翼翼。如此畏手畏脚,原本很快就能处理好的一道浅伤愣是折腾了十多分钟。直到他将一片大号医用防水贴贴在她的伤口上,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

伤口处理好,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屹将药箱放了回去,再回来时,拎了双新的拖鞋放到了她脚边。黑色棉布款,又宽又大,像两条船。

“没女款的,你将就一下。”

应南嘉看着他,微眯着眼,瞳孔有些失焦:“嗯。”

“困了?”

“有些。”

“去洗个澡?还是直接睡?”

应南嘉掀开眼皮,眼底的血丝又重了些,“我想简单冲洗一下。”

“好。”李屹应了声:“我去帮你调水温。”

他转身去了主卧的卫生间,片刻,水温调好,走过来将她扶到门口,看着她进去,反手阖上了门,他顿了片刻,抬步离开。

……

应南嘉简单冲洗了个热水澡,被热意氤氲过后,原本就混沌的大脑越发昏沉。她关上水,简单收拾了下,要穿衣服时才想起来这边并没有她的睡衣。

应南嘉罕见地觉得有几分棘手。

她看着已经被自己扔进脏衣篓里外穿了一天的蓝色衬衣,在捡起来穿和求助李屹两个念头之间来回摇摆了许久,最终一咬牙,弯腰拾了起来。

刚准备往身上穿的时候,浴室门被人从外间敲响。

李屹的声音隔着磨砂玻璃门传了进来:“换洗衣服给你挂门把手上了,自己拿。”他说完就离开了,黑色的影子渐行渐远,直到拐了个弯,彻底消失。

应南嘉打开门,将衣物取了进来。

是一条浅蓝色睡裙,她换上,感觉衣兜位置有些鼓,她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发现是包装完好的一次性内裤,应急用的……他倒是想的周全。

应南嘉换好后,推门出去。

李屹没在客厅,倒是一旁的客卧门开着一条缝隙,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应南嘉猜想,大概是她占用了他的浴室,他便在客卧洗漱。

她脚步在门口顿住,最终拐了个弯,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仰靠着,手支着头,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想到在接起应唯青电话,得知应旭烽中风住院时候,那一瞬间心脏绷在一根弦上的慌乱;想到他即使口不能言也拼尽全力维护许曼青的那一幕;想到她仍对父亲这个角色心存一丝妄想的可笑事实。

这些念头如同走马灯在脑海里转着圈的闪烁。

她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李屹。

这些日子,他们之间的距离显然早已经逾越了“普通朋友”该有的尺度。无论是凌晨三点的生日礼物,或是价值不菲但适合她的手链,亦或是那晚的落地窗前……包括现在,她留宿他家,拿他当作抚慰自己伤口的慰藉……这些都不是普通朋友该做的。

这早已经偏离了她最初给他们关系所下的定义。

而逾越了这条线的,不光只有李屹……

应南嘉自嘲般地嗤笑了声。

头上的吸顶灯白得刺眼,她抬手耷在眼皮上,意识有一瞬间的晃神。

屋内静谧,灰色调的装修风格让整个室内看上去有种清冷感。但轻微的水声沿着敞开了一道缝隙的客卧门泄了出来,昭示着这一片冷寂之中,也有丝人烟,而她并不是孤独一人。

她想。

如果能有一个人永远始终如一的陪在她身边。

如果他们可以一直这么下去。

如果李屹永远不会变。

如果能这样的话,好像也挺不错。

但很可惜,没有如果。

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是个实打实的悲观主义者。

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变的,只有变本身。

没有什么能够永恒,尤其是感情。

可话说回来,舅舅和舅妈这么多年仍旧相爱。

所以,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呢?

应南嘉脑内乱糟糟的。很多声音不受控制的接二连三往出冒着,她不想再去纠结这些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但却无法主动停止下来。

直到客卧里的水声戛然而止。

李屹裸着上半身,掀开门走出来。

他身材很好,一身肌肉匀称分布合理,线条流畅有致,胸腹肌分明却不至于过于突兀。下身穿了条深蓝色的睡裤,松松垮垮的挂在两侧胯骨上,头发湿着,手里的毛巾盖在发顶上随意擦拭着。看见应南嘉坐在那儿,他怔了片刻,松开毛巾走过来。

“洗好了?”

“嗯。”

“不是困了,怎么不去睡?”

应南嘉仰头看着他,烦乱了半天的思绪终于得以平静。她舒展开眉头,轻声道:“不知道睡哪儿。”

李屹闻言,下巴朝着某个方向轻一抬:“主卧。”

应南嘉问:“那你呢?”

“跟你一样。”李屹说完,垂眸看她,四目相对间,他幽暗的双眸锁住她的视线,薄唇开阖,却是解释道:“家里没打算留宿过人,只有一套床品。”

应南嘉略感诧异:“你朋友也没住过?”

李屹:“没。沈乔西来过但没留宿,宋钊就住隔壁那栋。”

应南嘉了然“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去卧室前,李屹给她脚上伤口又换了个防水贴,然后抓着她的手腕,将她从沙发上拉起身,带着往卧室走。他手上力道很大,将她抓得紧紧的,甚至有几分痛,像是怕她临阵脱逃似的。

应南嘉还不至于半路逃跑。

她跟在他身后,重新返回主卧。

李屹的房间装修主要是灰白色调,孑然清冷,就跟他这个人表面看上去一样,一眼可见的漠然疏离。主卧很大,却只摆放了一张超大号的床和床头柜,床上是深灰的床单和纯白的被子跟枕头。

“睡里面?”

“嗯。”

李屹掀开被子。

应南嘉迟疑一瞬,跪趴着躺了进去。

她睡好,李屹将手里的毛巾挂进浴室,紧跟着躺了下来。两人中间隔着几十公分距离的,李屹侧过身,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将身旁的人捞进自己怀中,他下巴抵在她的颈侧,呼吸打在她耳廓上,有些痒。

应南嘉没忍住稍稍挣扎了下,李屹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想逃离。但哪怕如此,他仍未松手,揽在她腰上的大掌摁住她,将她往怀里抵,声音低沉沙哑。

“别动,我就抱着,不做什么。”

语毕,怀中的人果然不再动了,李屹唇角勾了勾,闭上眼,鼻腔里全是她的发香。

他没穿上衣,两人中间仅隔着她身上那条轻薄的缎面睡裙。应南嘉洗完澡坐了半天,皮肤微凉,而李屹却炽热。她一整张后背贴合在他怀里,没一会儿,便觉得温暖起来,很舒服,应南嘉也就任由他抱着。

一晚上下来,她身心俱疲,躺着没一会儿,意识便模糊起来。睡意阑珊时,她借着最后一丝清明,开口问他:

“你不好奇我今晚发生了什么吗?”

“我问了你就会说?”

“……”

身后的人低笑了声,“睡吧。这些话,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嗯。”

“南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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