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沭露出受宠若惊的微笑，道：“谢谢你！你见过山间的野狼么？”
楚镶月默然片刻，不知这前后有何关联，警惕道：“见过吧。怎么？”
宋清沭道：“你很像狼啊，很像！油光锃亮，膘肥体壮！”
好像是在夸他，但总觉哪里不对。楚镶月费解，楚镶月沉默。
宋清沭见他对夸奖无动于衷，绞尽脑汁换个方向，道：“那么你见过耕地的牛么？当然，我并非说你是牛，有人或许对被比作牛而不快，我是说，你一看便是吃苦耐劳，潜心修炼……”
“没见过，闭嘴。”
“噢。”
宋清沭偷偷掏出自己的小本本，记下：不可用牛马比作修仙者。
他挠挠头，想：我之前也算作凡人，被比作牛马不会生气，反而引以为傲。不过其他凡人就说不定了。
他又记下：凡人有待验证。
将小本本与《古国》仔仔细细压在被褥下，宋清沭黯然离场，先楚镶月一步与其他弟子集合。
众弟子都收拾完毕后，凌霄宗弟子带领他们认识各山峰，远远能瞧见一个大炉鼎的是玉鼎峰，最绿的是清木峰，操练口号震天响的是百炼峰……
认罢诸峰，凌霄宗弟子道：“时候也不早了，请诸位道友与我来，凌霄宗已为各位备好午食。”
食堂在百炼峰与墨渊峰各设一堂，为了方便习武与读书的弟子。而为交换生们准备的膳食在百炼峰的食堂。
甫一拉开食堂的门帘，御剑乱飞，银光闪闪，相撞时有火花溅射。人也是猴一样上蹿下跳，吼叫着你追我赶。
宋清沭还以为自己进了花果山。
凌霄宗吃饭时竟还能看表演，宋清沭大开眼界。
凌霄宗弟子尴尬地干笑两声，道：“诸位莫要惊慌，百炼峰的弟子活泼了些，但决不会攻击各位弟子，诸位大可放心。请快快入座吧！”
众弟子有人偷笑出声，也有人怯怯的，不知如何是好。
除去活蹦乱跳的弟子，安然坐于桌上吃饭的弟子们面色如常，显然早已习惯于战争中进食。
这时有人大喊一声，“师兄，快，扔我嘴里！哦哦哦哦哦汪汪汪！”
众人都被吸引过去目光，只见一位弟子灵巧地翻个跟头到吃相端庄的俊朗少年面前，扯开双臂嚎叫着，风风火火地讨食。
那少年面色不改，轻车熟路地扔去一个包子。
弟子囫囵两口吞下去，急吼吼地开口，道：“师兄，还要！”
哦，这糟糕的台词。
少年皱起眉头，扭头看弟子一眼，却猛然顿住身形，头又扭回来半道。
宋清沭被乌凌天直勾勾的眸子盯着，蓦然想起上次离别时的情形，不自在地退后一步。
众弟子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天哪，是乌凌天，他没走！”
“明明宗门大比刚见过，我现在还是无比激动，你们呢！”
“欸欸欸，他往我们这边看来了，看谁呢？不会是，看我吧，咯咯咯。”
“真服了你们这群无脑迷弟。根本就是在看我！”
弟子见师兄顿住不动，也朝他看的方向望去，道：“是交换生啊，你们好！”
他脸上绽出个大大的笑容，又催促道：“师兄，再给我扔一口，我要接着与那小子决斗！”
乌凌天却一改往日不耐烦的模样，拿起个包子放在他手上，拍拍他肩膀，关切地看着他。
与方才喂狗时目中无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弟子见鬼似的看着他，道：“别别别，师兄我可受不住你这鼓励。”他将包子抛进嘴里，道：“另外，我更希望你用看狗的眼神看我，真的，帅死了。”
说罢，他又飞起来，与空中另一个弟子缠斗在一起。
交换生们都陆陆续续散开，宋清沭忍着笑领了自己的午饭，坐他旁边，道：“好巧，你也这时候来吃饭啊。”
乌凌天拘谨地点点头，小小地挪动一下身子，与他靠得更近了些。
还未待宋清沭再开口，旁边又有人坐下。
宋清沭道：“好巧，楚镶月！”
楚镶月道：“不巧。我只认识你。”
宋清沭笑了一下，回过头想继续与乌凌天交谈，却见他目光阴沉沉的，审视地眯眼瞧着宋清沭后方的楚镶月。注意到宋清沭在看他，又变作腼腆单纯的模样，畏惧地看楚镶月一眼。
莫菲这两人有矛盾？宋清沭胡乱想着，觉得安抚乌凌天更重要，便开口道：“楚镶月，你去别处吧！我与我这位朋友想说些悄悄话。”
宋清沭害怕伤楚镶月的心，还欲再解释一番。楚镶月却扭头就走，毫不留恋。
……
宋清沭笑道：“你与楚镶月有什么不愉快的过往么？说与我听听。”
乌凌天不答，反而拉起他的手，写道：“他也是你的朋友？”
那种酥麻的感觉又来了。
宋清沭有些飘飘然，竭尽心力辨认乌凌天写下的字，道：“是的。”
乌凌天不悦地绷起嘴角，写道：“你到底有多少朋友？”
宋清沭哈哈笑了两声，道：“其实我没什么朋友。我和他也刚认识。”
乌凌天仍是不满意的神色，福至心灵，道：“但你是最特殊的一个。”
你可是我的男主龙傲天啊！
乌凌天眉开眼笑，仿若清凌凌的冰雪凝成的花。
宋清沭心热热的，胸口也热热的。一会儿摸摸碗筷，一会儿捏捏手中的青团。总之很忙。
方才追着乌凌天要饭的那名弟子翻个跟头，正正好落座在两人对面。
瞧见宋清沭，那人道：“我第一次见到师兄与人同食，你是何方神圣啊！”
宋清沭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道：“我叫宋清沭。”
那人道：“幸会，幸会！在下胡旺，不过他们都喊我狗子。”
宋清沭眼神一怔。
竟然是胡旺！
原文中乌凌天的一号小弟，陪乌凌天从凌霄宗一路闯荡到他渡劫飞升，是乌凌天众多得力干将之一。他天赋极高，为人任性妄为，打起架来失了性命也要咬敌人一口。名副其实的一条疯狗。
他无时无刻不充满斗志，眼中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光芒。但现下并非残酷紧张的战场，胡旺还是一双认真澄澈的狗狗眼。宋清沭料想应该不会成为他的对手，因此只觉这少年活泼可爱。
宋清沭笑道：“的确像个机灵聪慧的小狗。”
宋清沭的小本本上提过，不要轻易夸男人可爱。夸他聪明，很少有人会为此不悦吧。
胡旺喜悦地嚎叫两声，但其他人显然已经见怪不怪，并未引起侧目。他道：“你是哪个宗门的？我一见你就感觉特别亲切。为什么不来我们凌霄宗？”
宋清沭道：“我是玄元宗的。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而且，凌霄宗是想进就能进的嘛！”
胡旺哈哈大笑两声，笑里还有独属于凌霄宗的弟子才会有的骄傲。
胡旺道：“让我师兄给你走个后门，向长老撒个娇，那还不是说进就进！”他两手摊开，揶揄地看向乌凌天。
“是不是啊，师兄？”
宋清沭不知是被“走后门”还是“撒个娇”雷到了，浑身一哆嗦，实在想不到乌凌天求人的模样。
就算有，也该是像乌凌天拉着他手写字时的乖乖模样吧。
宋清沭突然惊诧地想，那时乌凌天是在撒娇吗？不能吧！
乌凌天闻言不置可否，甚至和胡旺一起看向宋清沭，仿佛在等他的回答。
宋清沭怕被乌凌天当作利用他的小人，坚定道：“说什么呢。我与你的师兄情比金坚，怎会让他做这种令他为难的事呢！”
乌凌天笑了笑，摇摇头。
胡旺读出的：没关系，不为难。
宋清沭认为的：孩子你做的很好。
于是达成了一种三方莫名都很满意的默契。
胡旺撇嘴，耸耸肩，道：“旁人费尽心思求不来我师兄一个眼神，你倒还挺，挺……”
“坚贞不屈。”胡旺半天终于憋出这一个词。
宋清沭羞涩一笑。
胡旺见乌凌天眼神都要黏在宋清沭身上，道：“我可太好奇了，你是救了我师兄的命吗？我从未见过他这种样子。”胡旺不敢说出“不值钱”这三个字，怕挨揍。
宋清沭不知“这种”是哪种，只回答他前半部分，道：“是他救过我。若不是他，我甚至可能没机会坐在这里。”
那就更匪夷所思了啊！胡旺焦躁地挠挠头发。
胡旺道：“好罢！我也不清楚我师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触及到乌凌天威胁的眼神，胡旺嘿嘿一笑，道：“总归不会害你就是了！以往我一直以为师兄无坚不摧，冷冰冰的没人情味。”
“有你这么个，额，朋友！还挺好的。”
“朋友”这个词说出来无比怪异，胡旺总觉两人关系匪浅，绝不是朋友了事。
提及到“以往”，宋清沭来了兴趣，道：“他以前也这么冷漠么？”
他记得原文中乌凌天前期其实还是对世界抱有希望的，只是一次次的打击才致使乌凌天如此冷淡。
胡旺眼神迷茫，道：“不是吧。师兄好像是，认真修炼之后才变成这样。也就这两年的事情吧！”
忆起原书中乌凌天的遭遇，宋清沭不免有些心疼。若是他早几年踏入修仙道。是否就能陪在乌凌天身边了。
如果乌凌天因此没有足够的气力支撑自己修炼，难道不是反而害了他么？
宋清沭不再深想，道：“唉，他真的太不容易了。”
本以为胡旺会对此深表赞同，没想到胡旺冷笑一声，道：“他有什么不容易的！第一次测灵根就是个五灵根天才，修炼速度更是扶摇直上。他不容易，简直是见了鬼了！”
宋清沭心中惊骇，道：“他第一次测灵根，便是如此天赋么？”
胡旺理所当然道：“对啊！我跟你说啊，当时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你知道么，还有那几个长老……”
胡旺再说了什么，宋清沭已经听不清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乌凌天最开始不应该是个弱不禁风的废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