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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庭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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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沈芝佳去世以后,陈知便开始每晚每晚地做噩梦,梦里,车子的鸣笛声和女人的尖叫声总会将她惊醒,她醒来时会哭。

有时她还会说梦话,问佳佳为什么要跟过来,问江哲为什么要惹怒他们,问景溪为什么这样对她。

她总是梦魇,后来她就怕了,她开始不敢睡觉,漫漫长夜,她辗转挣扎,不论睁眼或是闭眼,都是无尽的黑暗。

那年春节,陈知过得死气沉沉,褚小英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女儿,只能默默在身边陪着她。

除夕这天,小区里每栋楼都是灯火通明的,家家户户都在窗口挂上了红色灯笼,还有一些小彩灯,闪闪亮亮的。

街头巷尾炮竹声此起彼伏,许多绚烂烟花冲向夜空之后炸开,照亮了整个里山镇。

陈知坐在长椅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

忽然,她听到附近传来女孩的笑声。

她看过去,不远处两个女孩正举着烟花棒跑来跑去,她们欢呼雀跃,玩得不亦乐乎。

玩着玩着,一个女孩突然停下脚步,另一个女孩疑惑看她。

女孩端起胳膊,一片雪花落到袖子上,她说:“佳佳你看,下雪了。”

沈芝佳抬头望,一片片细小雪花正从昏暗的天空中缓慢落下,它们飘飘洒洒,软软绵绵,就像是高贵天鹅脖颈上的白色绒毛。

“真的下雪了哎,小知,我好开心啊。”沈芝佳高兴地转了个圈。

沈芝佳最喜欢雪,每次下雪她都会特别地兴奋。

若是下雪的时候陈知刚巧在她身边,那她也会陪着她一起兴奋。

“我也好开心。”

雪花落在她们的手掌心,一秒就化开了,又落在衣服上,没有化。借着亮光,可以清楚地看出雪花的形状,六角形,镂空的,像一张精致的剪纸似的。

陈知从长椅上起身,伸出手,迎接天上落下来的白色雪花。

“佳佳,今年除夕又下雪了,但你不在了。”

年后,宁宇案件终于要开庭审理。

庭审当天,江哲被江远洋带着去邻市复查身体,这是李城和江远洋之前商量好的,为的就是不让江哲去到庭审现场。

李城怕他会情绪失控,会再次陷入自责,会伤害自己的身体。

总之,他不能去。

上午九点,正式开庭。

陈知坐在旁听席,死死地盯着被告席上的宁宇,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宁宇早已被陈知杀死千百回了。

宁宇那边一直主张的,是被告过失致人死亡。

可陈知知道,宁宇他根本就不是过失杀人,而是故意杀人。

陈知向法院申请出庭作证,但被驳回了,理由是当时她意识不清,无法作出真实有效的证人证言。

可是,古津学校地处偏僻,车少人也少。人们都是被鸣笛声吸引才注意到学校那边出了事。还有那个货车司机,他当时正在捡掉在座椅下的手机,这才导致他来不及刹车,不仅如此,因为太突然,沈芝佳还差点遭到他的二次碾压。谁也不确定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宁宇故意把沈芝佳推向马路的。

难道,宁宇就这样逃脱掉法律的重判了吗?

陈知不甘心。

出院后,她基本每天都会去古津学校门口找证人找证据,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一辆私家车车主的出现,给了她希望。

那时候已将近春节,陈知照例举着牌站在校门口找证人证据。

私家车车主下了车走过来,说:“小姑娘,你朋友是在这校门口被害死的吗?”

陈知双眸久违的一亮:“是的叔叔,是在10月9号那天,她被人故意推到马路上死的,您是知道什么吗?还是看到了什么?”

车主偏头想了一会:“也许我车上有你想要的证据…”

举证环节,原告律师拿出一段视频证据。

庭内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视频,视频里,陈知先被宁宇推倒,后沈芝佳和宁宇撕打,沈芝佳被宁宇一脚踹到马路上,货车开过来,沈芝佳被撞飞大概七八米,之后重重地落到地上。

原来这个私家车车主刚巧在10月9号那天给他的车安上行车记录仪,当天他去学校附近办事,办完事他开车离开了里山镇,直到快春节才再次回来。

为了看看新安的记录仪是否清晰好用,他把第一天的录像下载了下来,看了个开头便关掉了,不过视频没删,一直到他碰见了陈知。

视频播放到沈芝佳落地的时候,在场的人都不忍心看,沈爸沈妈失声痛哭,陈知捂着嘴巴,早已泪流满脸。

斜后方的李城从凳子上腾的一下站起,朝着被告席大骂道:“宁宇,你就是个人渣,你畜生。”

紧接着他翻越围栏,朝着宁宇跑过去。李城这一举动,直接牵动了庭内所有人的心,大家纷纷站起来,七嘴八舌咒骂宁宇。

“打死他!打死他!”

见现场失控,安保人员赶紧维持秩序。

有两三个穿警服的人跑过去拦截李城。

就差一点,李城的拳头就能落到宁宇的脸上。

可惜,他被警察制止,并被强制驱赶出了法庭外。

现场嘈杂,大屏幕上的视频早已被暂停,但陈知的脑子里全都是佳佳被撞飞的画面。

她抬头看向被告席坐着的宁宇,混乱中,他在笑,朝着她笑。

至此,证据确凿,宁宇由过失杀人变成故意杀人。

另外几个参与者也都受到了相应的惩罚,唯独景溪,她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是一个法外的逃脱者。

当天晚上,李城告诉江哲,宁宇案已经判完了。

不出所料,江哲大怒。

他冲到李城面前,怒气冲冲地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故意不让我去庭审现场是不是?”

李城双眉紧蹙:“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

江哲攥紧拳,红着眼:“李城,你别总自以为是,觉得你是为了我好行吗?”

李城也发了火:“你去了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要打他一顿吗?你去了也只是让自己情绪失控陷入自责,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你知不知道?我就自以为是了,在你身体养好之前,你哪都别去。”

李城说着揪住江哲衣领把他往床上推。

江哲被推着坐到床上,不知怎的,他脸上的愤怒突然被什么给打散,他没有继续发火,也没有大喊,而是缓缓地说:“我是没什么用。”

说完他背对着李城蜷缩着躺到床上。

李城看着他,欲言又止了几次,许久,他语气缓和下来说:“我没说你没用,我只是不想你伤害自己的身体,等你养好了,你干什么都行。”

江哲沉默不语。

“宁宇判了,而且是重判,你知道这个就可以了。”

江哲依旧缄默。

李城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慢慢退出房门。

马上又到三月了,今年的冬天似乎很长,里山墓园内的积雪都还没有完全融化。

身着一身黑衣的女孩笔直地站在墓碑前,她眼圈泛红,惨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墓碑上黑白照片里的女孩笑容明朗活泼,怎么看都像是彩色的。

陈知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放在墓碑前。

“佳佳,我来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她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三年级,当时陈知的爷爷刚刚去世,她情绪很差,上课也总走神。有天中午,她发现自己的桌格里放着一根葡萄味棒棒糖,她看了一圈也猜不出是谁放的,她只好默默地将糖放进口袋里。

又过了几天,她一个人闷闷地走在放学路上,刚走几步她就看到不远处一个幼儿园小孩摔倒了,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她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跟她同时跑到的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就是沈芝佳。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一人一手扶着小孩的两只胳膊,合力拉起。

小孩还在哭,满眼泪水,委屈极了。

沈芝佳蹲在小孩面前,温柔地说,“别哭了,姐姐请你吃糖吧,很甜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扒开糖衣,举到小孩面前。

小孩接过棒棒糖塞进嘴里,一下子就不哭了,脸上还挂着泪水呢,却因为甜甜的糖果瞬间笑了起来。

“下次小心点哦,摔跤很疼的。”陈知也蹲在小孩面前,轻声安慰,又温柔地摸了摸小孩的头。

小孩点了点头,走出校门,扑到妈妈怀里。

陈知和沈芝佳两人相视一笑,沈芝佳又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问陈知:“要吃吗?”

是葡萄味的棒棒糖。

陈知愣住,桌格里的糖是她放的吗?

“我又不是小孩。”陈知说。

“在我们眼里,她是小孩,在大人眼里,我们也还是小孩啊。”说着沈芝佳硬拉过陈知的手把糖放在她手心。

“吃吧,吃这个就不会不开心了。”

陈知终于笑了,爷爷去世后她很久都没笑过了。

她把棒棒糖塞进嘴里,很甜,心情似乎也好多了。

就这样,沈芝佳和陈知成为了朋友。

“佳佳,你知道吗,我本来是不喜欢吃糖的。”陈知哽咽着,“你说吃了糖就会开心,可我现在拼命吃糖,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啊。”

陈知在墓碑旁哭了很久,坐了很久,天冷,她的手被冻得僵硬。

她站起身,却感到一阵眩晕。

医生说她的脑部受了重创,会不定期的头晕,嘱咐她不要做剧烈运动,还有情绪也不能太紧绷,太激动。

可这些她根本就做不到。

她盯着照片,缓缓说:“佳佳,宁宇判了,但我觉得还不够。”

“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黑衣少年,等陈知离开,那少年才一步一步走到墓碑前。

少年定定地站着,却始终一句话也没说。

他心中所想,沈芝佳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半晌,他走了。走之前,他摸了摸照片上女孩的脸。

再见,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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