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孟观行缓缓抬起头,看向她,她面上泛红,似是酒意熏染,“我们就这么在一起,可好?”
父亲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商户女为妻。
他挣扎不出这不知何时陷入的漩涡,若是剥皮抽筋方能解脱出来,他宁愿不出来,就此沉沦。
因他已经疼怕了,不想再疼。
郁茜罗昏昏欲睡,闻言,清醒两分,“原来你没有睡着。”
她似是才反应过来,“在一起?我们?孟观行,你是在说笑吗?”
“不是。”孟观行缓缓摇头,“我是认真的。”
郁茜罗瞬间来了精神,“你要娶我做世子妃?”
孟观行顿住,不想欺骗她,至少现在他尚且做不了这决定,确切说,是还没想好。十年前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
“啊,我懂了。”郁茜罗自嘲一笑,伸出食指勾勾他下巴,刺挠挠的扎人,他今日没有刮胡子。
“想做我的情郎?”
孟观行沉默,他想若是开口说“外室”“妾室”之言,她大约能犯浑,将他一脚踹下去。
郁茜罗轻啧一声,轻笑道:“你若是做我夫君,我能保证只你一人。若是想做我的情郎,比如像今日之事,时常发生,但你……”
她顿住看着他泛着红血丝的双眼,挑衅一般,“你不能再随意动手杀我的男人。”
“你们都是情郎,在我这里身份一样,没什么差别。”
孟观行死死按下欲涌出来的怒意,“我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
郁茜罗欲起身,他死死压住她的身子不让,“那是你的事,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约束,兴许今年我就找个男人嫁了也不一定。”
“到那时,你连情郎都不是。毕竟,我说过,我对夫君许诺只他一人,说到做到。”
孟观行内心的挣扎更甚,低低道:“阿罗,我有我的苦衷,求你别这样,好吗?”
郁茜罗双手一摊,“那我们就没得谈了,世子还请去走你的阳关道。”
“对了,你方才不是来办案?就这样撂挑子不干,在这里与我牵牵扯扯,怕是不好吧?”
孟观行半点办案的心思都没有,只想让她立时同意他的提议,就这般过一天算一天。兴许他如父亲一般,是个薄情的。
等真正得到她,他兴许就能轻易放手。
到那时,他们各自婚嫁,互不相扰。
孟观行决定利诱,“阿罗,前次是我做得不对,那些银票和房契,是我全部家当,我可以分你一半,如何?”
“诶,可别!”郁茜罗想到这事就来气,阴阳怪气道,“别我收了世子的礼,您回头再将我送进牢里,那我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
这事在她心里成了疙瘩,孟观行暗悔方才不该提这事。
他念头一转,又道:“我能给你,别的男人给不了的。日后在玉京,我会护着你和郁家。”
门外传来孟伯羽的声音,说上次那云疆人抓住了,让他过去审问。孟观行觉得眼下也问不出答案。
索性起身,他整理好衣裳,视线落在她身上,这才注意到,他方才失了理智,竟将她身上亲吻出大片痕迹。
她肤色本就白,瞧上去异常明显,仿佛受了凌虐。
他压下身上的燥意,不自在道:“方才我和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希望你考虑好了再给我答案。”
“纵是日后我们各自婚嫁,我亦会护郁家和你的周全,还有你兄长现在不是在长青书院读书?我也会帮你打点好一切。”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郁茜罗躺在床上,似笑非笑盯着他看,直盯得他撇开头,似是羞愧与她对视,她才悠悠开口,“世子快去忙吧,我会好好考虑的。”
孟观行暗松一口气,轻嗯一声,转身提起地上小倌的尸身,一并带走。
孟伯羽见他出来,目光飞速在他身上掠过,瞥见那小倌尸身,暗道一声可怜。真不知世子怎么想的,和郁姑娘从玉京到宁阳,再从宁阳到玉京,牵扯这么久,竟没个结果。
孟观行将小倌的尸身扔给一旁的侍卫处置。
“人关在哪了?”
孟伯羽指向不远处的一间厢房,两人边走边说,“就在那里,仲飞在看着呢。活下来的这叫段跃,他目前招供的消息是想给您下致命的蛊毒。”
“那天晚上在客栈,可能因为天黑,慌乱之下下错了,您中了牵心蛊。”
“牵心蛊?”孟观行皱眉,“可有解药?”
孟伯羽摇头,“段跃说,牵心蛊是云疆那边一个痴情男子炼制出来的,只有一种解法,吞下母蛊的人真心实意爱上吞下子蛊的人,这蛊毒自然就可解开。”
“不然身中子蛊的人月月需受心痛之苦。”
“说明我中了子蛊?”
孟观行似有不解,“这是什么逻辑?不应该让受母蛊的人心痛吗?如此她痛了,才会去爱中子蛊的人。”
“若是中母蛊的是我的仇人,我岂不是要痛死?”
孟伯羽同情世子凄惨遭遇,但爱莫能助,两手一摊,“属下也不知道,待会儿咱们问问段跃。”
“还有如何找到身中母蛊之人。”
段跃暗叹倒霉,上次险些被杀,没害成孟观行,赔了弟弟的命,现在自己又落网。
“我哪知道那蛊师脑子有什么问题?听说是不舍得心爱之人受苦,若是对方心怀不忍去爱他,蛊毒一解,皆大欢喜。”
“若是不爱他,强扭的瓜不甜,干脆他自己疼死算了。”
“至于如何找身中母蛊的人,扒了衣裳,看那人后背有没有一朵巴掌大的红花,什么形状我忘记了,就瞧着挺奇怪的。”
孟仲飞接道:“若是对方是个男人怎么办?”
段跃不忿,“男人怎么了?男人之间就没有真爱了?这小倌馆是摆设?你瞧不起谁呢?”
孟仲飞:……
孟观行看了孟伯羽一眼,孟伯羽长刀抵到他脖子上,“段跃,别想耍花招!否则,我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段跃忙求道:“大哥,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是拿钱办事,对方是谁我真得不知道!”
孟观行出声,“母蛊你下给谁了?”
“不知道!”段跃也很郁闷,“这牵情蛊我是无意间得到,带在身上有三年还是五年来着,我也忘记了,一直没机会用它。”
“上次要杀你,黑灯瞎火的,我就搞错了,后来慌忙逃命,身上东西都丢了。哪还管得了母蛊去向。”
“但我可以确定母蛊肯定被某个人吞了,而且那人还活着,不然你牵心蛊毒不会发作!至于是谁,你可以先从那晚在客栈里的人排查。”
孟伯羽低声道:“世子不必担心,弥泛明日就能进京,到时候问问他可有解法!”
孟观行点头,目前只能如此,若是弥泛不能解,就要去一一排查谁无意间用了母蛊,让对方爱他?
若真被孟仲飞这乌鸦嘴说中,对方是个男人,或是个老头、老太婆之类的。
光是想想,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那宁愿疼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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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泛总算回京,给孟观行诊脉,得出结论,他的确是中了牵情蛊。段跃确实没有撒谎,这蛊无别的法子可解。
必须得找到身中母蛊的那人。
至于他身上原先的蛊毒,兴许是受牵情蛊影响,恢复倒比预想的要好。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孟观行遣人开始去玉京城外那家客栈,暗中排查什么人中了牵情蛊。
郁家的生意慢慢步入正轨,郁茜罗无事也过去帮忙,这日近午时,她从叶迎欢那里直接去郁氏成衣坊。
半路上却被宣慈长公主之子柴秀荣拦住去路。
前几日郁织金抽不开身,宣慈长公主与前任驸马所出长女长乐郡主李妙容请人到府里量体裁衣。
郁茜罗便带着铺子里的绣娘亲自登门。
李妙容年二十二,出嫁已有五年,嫁给了宗正寺少卿徐有贞。郁茜罗便是在徐府与李妙容亲弟弟柴秀容打了一次照面。
柴秀容也是宣慈长公主前夫所生,后随母改嫁,改随继父姓。
随后两日在街上她总能遇见他。
郁茜罗心中了然,这人是见色起意,所幸他没有动手动脚。
她不好得罪,便客套与他打招呼,敷衍应付,“柴公子,不知有何事?若是想裁衣可随我一道去郁氏。”
柴秀容生得高大,才十九的年纪已显魁梧,长着一张容长脸,大约像其父。五官生得与李妙容有六七分像,皆是圆眼睛,嘴唇微厚,与宣慈长公主如出一辙。
他弯唇一笑,“郁姑娘真会说笑,我又不是女儿家,天天不是衣裳就是首饰的。”
“你瞧,咱们挺有缘分,日日相见,这眼瞧着要到中午,不如一道去同福酒楼用午饭?”
郁茜罗也笑,掩饰住不耐烦,“穿衣吃饭,是人都免不了,又怎么分男女?只是今日真不凑巧,铺子里还有事,我就不打扰柴公子了。”
她欲走,柴秀容紧随在前拦住她的去路。
“郁姑娘当真一点面子也不给?”
郁茜罗皮笑肉不笑,“想请我用饭的人不知凡几,我若是人人都给面子,家不用回了?生意不用做了?”
柴秀容哈哈一笑,“旁人的面子你可以不用给,我的面子你定是要给的。”
“秀容?”他话方落,竟听到父亲喊他,他顺势回头,“爹?”
郁茜罗抬眼瞧过去,暗道不是说兵部尚书柴元顺是柴秀容继父?单观父子二人身形和脸型却有七八分像。
只柴元顺长得更威严,一双虎目又泛着精明劲儿。
柴秀容当父亲喊他有事,忙道:“今日真是不巧,郁姑娘咱们改日再约!”
他转身朝柴元顺走过去,郁茜罗奇怪柴元顺瞧她眼神当真怪异,像是很惊讶似的,他掩饰得很快。
但郁茜罗还是敏感察觉到他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