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假就这么过去了,大家再来学校都死气沉沉的。陈鸣远穿着新球鞋也没有多开心,郑今世还带着药,佟家家多了个啃指甲的毛病。
沈繁息刚来三天没什么反应,三天过后,又开始换各种口味儿的糖吃,怎么吃都不过瘾。有时候上课咬糖还咬出了声音。闫景非开始画斑马线,黑白分明,没有人能在他的斑马线上被撞死。
班主任在一众老教师里略显年轻,她每天都梳着干练的发型,尽量穿着稍微鲜艳的衣服,上课的时候也回留个十分钟让他们出去转转,因为她知道即使在课间,学生也是做题。
教导主任眼圈乌黑,他晚自习再也逮不到学生说话开小差,本来应该是好事,他却觉得心酸,晚上睡不好觉。
高三的学生好像集体褪去了颜色,再明烈的太阳也照不出他们青春的色彩。宿舍教室餐厅三点一线,有些学生知道为什么努力,有些并不知道,有些学生一出生就被扭上了发条,有些学生的动力像汽车发动机一样,给油就有,不给就得家长拖着走。
为什么拼命?谁也不能给自己一个特别好的理由,就像旅游一样,想看什么就要去,近一点儿走着去,远一点儿就要大巴转火车转飞机转高铁转很多,好像知道终点,又好像不知道,比抽象的童年还迷蒙。
下晚自习,人群涌向楼梯口,陈鸣远至今不敢再看学校的楼梯口,大家像蚂蚁奔出洞穴一样,他站在上一层楼梯,望着底下的人,宽大的楼梯给他的感觉像独木桥。
“高考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陈鸣远醒来,他做梦了。数学老师喝说完喝了口茶,喝得牙都黄了,他注意到陈鸣远在睡觉,但还有一个星期就高考了,他实在懒得再说他,索性让他好好休息。
星期四,学校组织成人礼,除去校长讲话,优秀学生发言以及感人肺腑的“加油”环节,佟家家粗略的算了一下,他们可以玩儿整整一下午。
操场上很热闹,学生老师聚成一小堆,各聊各的,三年来,陈鸣远第一次真正的“没大没小”了一回,他从班主任的箱子里抢了十几个雪糕,一边扭屁股一边嘲笑班主任跑的慢。
佟家家跟几个要好的女同学坐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感叹道:“这么长的放风时间,哪个监狱这么好的待遇呢。”把学校比作监狱是每个学生学会的第一个比喻。
闫景非和郑今世和班里几个男生在旁边的小操场上打篮球,沈繁息一边吃陈鸣远给的雪糕一边跟身边的同学聊天,但是闫景非进球的时候,他第一个站起来鼓掌。
不怪女生们注意,姜慧至摸着下巴,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佟家家,“繁息怎么都不跟我们玩儿了?他之前就跟个小瓢虫一样到处飞着玩儿。”
佟家家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自从闫景非转来,繁息就跟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闫景非魅力非凡喽。”
姜慧至摇头,“不见得,有问题。”
佟家家知道她想什么,敲了一下她的头,说:“别胡思乱想,咱们平常意淫一下逗逗繁息就算了,别当正事。还得考试呢。”
姜慧至抱着头,瘪着嘴,“知道了。我就是嘴上说说。”
佟家家看到中场休息的时候闫景非把自己的外套递给沈繁息让他坐在屁股底下,还对着沈繁息笑,突然就觉得心慌,她起身走过去把沈繁息拉到角落,严肃地问:“繁息,你有没有觉得你太粘闫景非了?”
沈繁息被问的摸不着头脑,瞟了一眼向贩卖机走过去的闫景非,“没有吧。我们是好朋友,这很正常啊。我小学初中也很粘着陈鸣远。之前不也粘着你嘛?”他好像一块儿粘糕,但是粘着朋友的感觉很好的。
佟家家沉吟一番,“不对,你粘他不是粘我们这种粘。”沈繁息疑惑,“有什么不一样?”
佟家家嘶了一声,“我就问你,陈鸣远撒尿的时候,你会跟过去吗?”
沈繁息挠头,“他撒尿,我为……”不对,闫景非上厕所的时候他就一刻不离地跟过去了。但他转念一想,解释道:“那怎么了,好兄弟一起上厕所啊。”
佟家家趁热打铁,“高考完,你说不定就见不到闫景非了,你心里什么滋味儿?”
沈繁息愣住,他根本不想思考这个问题,诚实地说:“不知道。”
佟家家笑了,分析道:“正常朋友离别,心里头都是不舍,多么好描绘的一种心理状态,你表达不出来?你表达不出来只有两种情况,第一,你对闫景非根本没什么感情,第二,你对闫景非太有感情了。”
沈繁息来不及辩解,闫景非拿着两瓶饮料过来,察觉到沈繁息不太开心,他把一瓶草莓果汁递给沈繁息,“聊什么了?”
沈繁息拿过果汁,“没什么。”
闫景非了然,不愿意说,看来跟他有关,他瞥了一眼旁边盯着他们的佟家家,把另一瓶西瓜味儿的也递给沈繁息,“去把校服收起来吧,阿姨刚打了电话给我,叔叔晚上过来,你收拾几件行李,他先带回去。”
沈繁息“嗯”了一声就走了。
佟家家咳嗽一声,“我没说你坏话。”
闫景非说:“说了也没关系。”沈繁息又不会信。“不过我很好奇你说了什么,让他看起来不开心。”
佟家家摊手,坦白,“我说他太粘你了,不对劲。”
闫景非挑眉,勾起嘴角,“那你说错了,是我粘着他。”
佟家家博览群书,心细如发,几乎不需要梳理,立刻得道,“你不会是……”
闫景非大方点头,“没错。”
佟家家这下真没辙了,沈繁息先喜欢也就罢了,偏偏是闫景非先喜欢的,沈繁息怎么可能玩儿得过闫景非呢?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闫景非的喜欢早到初中。
“你不要在这几天跟他说,会影响他。”佟家家很后悔刚刚一时冲动问了沈繁息那样的问题,沈繁息会很苦恼。
闫景非当然不会现在告诉沈繁息,毕竟他好不容易让沈繁息依赖他,这时候一棒子打下去就前功尽弃了。
沈繁息在不远处朝闫景非挥挥手,不等闫景非说话,佟家家立刻说了声“回见”。
陈鸣远拿着雪糕过来,拍了拍佟家家的肩膀,“吃雪糕。”佟家家看见陈鸣远这副心大的模样,就生气,她狞笑着转身,“吃雪糕,是吧,吃雪糕。”
陈鸣远莫名其妙被佟家家踩了一脚,皱着眉问:“你干嘛?谁惹你了?”
佟家家痛心疾首,“一年而已,一年而已啊。果然是近水楼台,近水楼台,小说都没这么快。”
陈鸣远:“你说什么呢?你让姜慧至给你算命了?我不是说她就是骗人玩儿的。”
佟家家从陈鸣远手上拿走一根雪糕,平静地说:“该死的第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