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给1979年的N.E.W.T.做一段总结,那亲自参与考试的七年级们多半会认为它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困难。或许是两年前的O.W.L.冲散了紧张,又或许大家都迫切地想为漫长的复习进行收尾。总之,这次N.E.W.T.的考试安排与成绩全部出得飞快,以至于杰西卡拿到猫头鹰信件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先感叹,搞不好O.W.L.漫长的阅卷流程真的是在给毕业生让路。
在调侃了一番暑假中旬才能收到O.W.L.的成绩单之后,她在很多赫奇帕奇(哪怕有人根本没到参加任何一次考试年的年龄)的围观下怀着激动的心情拆了信。经过长久的努力她的魔药学成功攀升到了E,除变形学、草药学与保护神奇动物外,魔咒学和黑魔法防御术也都拿了O——她的魔法史和天文学没有答好,不过离P倒还差得挺远。
“我认为辛尼斯塔教授当时是在暗示,”杰西卡回忆起天文学教授在最后一堂课上的古怪神情,“不然她为什么要把天球模型上的猎户座烧掉?”
“问问杰米.罗格尔带进来的费力拔烟火?”萨拉.朗费罗边拿自己的成绩单扇风边嚼薄荷味的吹宝泡泡糖,“无所谓,没有人在意天文学,天文学又不能帮大多数人找工作。”
不如说,天文学与算术占卜这类学科是专属于少数人的游戏,这一届的女学生会主席菲欧娜.艾博就是绘制星图的一把好手,但还是凭借出色的魔咒实践能力选择了妖精联络办公室的职位。不是每项成绩都有用,但每有一门合格就意味着可选的道路又多了几条。
杰西卡数了数自己,她一共拿到了5个O,可以胜任大部分不那么特殊的工作,也刚好迈过了圣芒戈治疗师的门槛。她捧着成绩单蜷腿,灵敏地听到校服衣料皱褶因摩擦发出的细碎的簌簌声。
她已经在这座城堡里待了七个年头,在这七年间所经历的事没有一件是浪费的,它们有些令人难堪,有的却像是养料,最终全部都化为了自身的某一部分,成为她能从霍格沃兹带走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比起给圣芒戈写信确认工作,杰西卡还是更高兴自己度过了目前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考试。这意味着在正式毕业前她有充分的理由无所事事,只用享受在学校生活本身。她可以花半个小时时间吃早餐,浪费大半天观察黑湖推到岸边的水草形状,还能不加考虑地去赴各种各样的邀约和派对。
格兰芬多组织了连续几天的狂欢,为了欢迎其他学院的毕业生(除斯莱特林外)加入特意选在了船库。一桶桶的气泡果汁和黄油啤酒从厨房与通往霍格莫德的密道不断地出现,虽然派对不收大家的钱,但赫奇帕奇们参与几回后就累得只想睡觉了。最后大家一致决定采用在休息室召开座谈会的方式打发时间,畅聊工作与未来的生活——并且每天先睡到傍晚再开始流程。
“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考试了。”伊丽莎白悻悻地说,她的魔咒学成绩没达到预期,但也不能说糟糕,毕竟弗立维曾评价从A到O都是她的正常水准。随后她被大家开解不必过分介意,能考出全O的才是不正常的人,而众所周知,怪人基本不会分到赫奇帕奇。
“听说今年没多少人拿10个O以上。”萨拉想到哪儿说到哪儿,随后话题就转移到了“我们和上一届的差别到底有多大”上。最终所有人统一思想,大概上一届的学生就是更受梅林青睐,他们的成绩和长相上都远超旁人一截。
“据说雷古勒斯拿了11个O。”座谈会的全年级点人终于到了斯莱特林这边,“我昨天听斯拉格霍恩跟人吹牛,说雷古勒斯的算术占卜连一根木棍都没摆错。”
“说的像是他亲自去考的一样。”甚至连试卷都不是斯拉格霍恩批的,这位斯莱特林的院长只负责教魔药学。
“…说起来,雷古勒斯为什么只有11个O?”
“你能想象雷古勒斯.布莱克也和小天狼星那样选修麻瓜研究?让斯莱特林去研究电路基本和杀了他们差不多。”
“可是我记得小巴蒂.克劳奇就上过布巴吉教授的课…”
“我感觉布莱克长得根本就不好看——”
杰西卡.米勒发觉话题正朝着奇怪的方向飞奔而去,她正远离地毯给粉红色的米布米宝换盆,休息室诞生的变异种,被塞巴斯蒂安赞叹如果稳定培育一定超有市场。她竖起耳朵捋了捋座谈会跳脱的逻辑,起因是有人提出80%媚娃的混血都在算术占卜上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非暴怒状态下的媚娃象征着美貌,所以能学好算术占卜的都应该是大美人。
沙金色长发的女巫顿时生出审美被侮辱的郁闷感。
杰西卡努力维护了一下男朋友的容貌:“我觉得他挺好看的。”
“嗯哼,所以你被他诓到手了。”萨拉对杰西卡被爱情蒙蔽的眼光丝毫不意外,“不觉得他有点矮吗,而且他也太瘦了。”
杰西卡假装不经意地打量雷古勒斯,下雨后他们从庭院跑到某间教室发呆。阵雨来势汹汹,敲得石砖与窗玻璃噼里啪啦地响。女巫乖乖看他点亮教室里的灯,烟火的焦香混杂着雨水的湿气,形成一股轻微的篝火熄灭的味儿。
趁着雷古勒斯处理焦味的功夫,杰西卡默默在脑内清点了一番能清除味道的咒语,又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偷偷瞧他。瘦削的男巫挺拔清秀,灯盏的火光划过,将青年人的小半张脸映照出摇曳的阴影。他因思索敛着眼皮,半阖的烟灰色眼睛漂亮又锐利,像星星在云层中发出光。
左思右想还是认为他好看,挺拔端正,就算成天想出不少阴沉沉的点子也还是端正。杰西卡掏出魔杖,室外雨点的节奏仿佛也跟着乱了,听起来和一捧糖被故意甩在地上差不太多。
雷古勒斯默许杰西卡用咒语试探性地改造了教室里所有照明用的物体,事实上他早就过了会因劣质火把或蜡烛涩味毁掉好心情的阶段,服从家族规矩是习惯,容忍霍格沃兹的不完美当然也是。在粗略查看咒语的效果是否正常后他发自真心地恭维了杰西卡几句,她比五年级那会要胆大且厉害多了。
“其实我基本闻不出来。”然而少女只实话实说,浑圆的膝盖在裙摆下因腿部的挪动并拢。真心实意地,也没必要跟他开玩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好看?”
黑发青年很认真地摇摇头,但耳尖稍微变红了一点。
两个人互相随便聊了聊见闻,杰西卡意识到现在哪怕没有明确要处理的问题,他们也能漫无目的地谈上一整天。她边敲手指迎合雨滴砸玻璃的声音边同雷古勒斯沟通,在光照下男巫所有的棱角都像被软化了,但嘴角仍抿得很紧。杰西卡咬了下嘴唇,尽管说好了只放松,雷古勒斯心中估计还揣着一万件事。
他在做梦时也会想这些吗?又会梦见什么?
“思考这种问题不会对未来有帮助,”雷古勒斯忽然说道,乌灰的瞳孔捕捉到女巫茫然的表情,又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句,“不会有事的。”
杰西卡愣了几秒:“你是说怕圣芒戈不让我去上班?”不过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刚聊到了公司毁约,“我不是在担心那个,不过院长助理建议我去魔咒伤害科做检查,说可以折算成以后的工作时长,他们觉得——易容马格斯是魔力波动异常的一种。”
人们对易容马格斯的兴趣要远高于她本人,虽然理论上易容马格斯只能被称为巫师的某一类身份。杰西卡毫不意外地听着雷古勒斯提出种种应对建议,甚至体贴地考虑到了如何在不损害她声望的情况下“友善地”让那些治疗师永远闭嘴。她闭上眼改变眼睛的颜色,第一次很直接地同他对视。随后他们接吻,雷古勒斯明显喜欢看她变成烟灰色的眼睛,他的情绪变得更柔和,以至于杰西卡能观察到被颈间脉搏震得起伏的黑色发梢,连翘起的弧度都是柔软的。
雷古勒斯确实替她挡了许多麻烦,就算这些麻烦都从他对她的“秘密”感兴趣开始。
“所以,你刚才在想什么?”雷古勒斯低声问她,杰西卡这才惊觉他还没得到问题的答案。
大抵是报复心作祟,杰西卡眨了眨和他一样颜色的眼珠,伸手去碰男朋友烧红的耳廓,又模仿他的声线故意压低嗓音:“在想…你会做什么样的梦。”
看雷古勒斯害羞是种微妙的体验,杰西卡努力跟上斯拉格霍恩教授难以预测的舞步。与她自己不同,雷古勒斯在她面前几乎不撒娇,可能在斯莱特林看来无回报的服软无限接近于示弱。也不知道斯莱特林内部是怎么约会的,金发女巫发散地想,思索间有人在讲晦涩的政治笑话,她合气氛地笑了一下,很顺利地接受了这种讽刺,果然人的适应能力会随训练持续增长。
这次毕业舞会的规模大得惊人,宾客如云,杰西卡提着裙子躲开摞成小山的苹果挞切块,消失之后倒也不显眼。她刚才差点被一群自称是学者的陌生人淹没了,要不是雷古勒斯帮她她现在还在被逼着剖析童年阴影。钻进用来躲闲的角落后青年给她递了饮料,又替她摆正缠在脖颈上的月桂首饰,杰西卡的皮肤因对方指尖的摩挲很没骨气地颤了颤。
这个动作本身不亲昵,但教导意味很浓,出现在情侣之间大概率会被认为是有什么特殊的相处方式。杰西卡目光不住地左右飘移,她总感觉雷古勒斯热衷于教育她,而她也傻乎乎地配合,比如喊他教授什么的。
果然雷古勒斯非常知道该怎样让她在一秒钟之内脸红。
相比起来,他感到害羞的次数太少了,拿天平称似乎也只配用最轻的砝码。大部分时间他都表现得正正经经,就好像只有这样才是有利且符合规范的。杰西卡想起他们五年级时雷古勒斯难以被说服的执拗劲儿,觉得自己现在也没比过去的他好上多少,一个还在当小孩的大人,和一个努力装大人的孩子?
分不清谁更糟糕,杰西卡把下巴搭在男朋友的肩膀上,她对自己的人生完全没把握,而雷古勒斯恐怕早就把二十年后的规划都做了——只要他能看到那么远的话。
“但最后咱们都长大了,”埃默里.朵乐边试图擦掉外套上詹姆.波特的签名边说,他被斯拉格霍恩请来充当活跃气氛的角色,“所以这种判断也失去了意义——无论什么状态,成年后就全部都是大人了。”
杰西卡默默给他递了垫布帮忙(从飘过的甜品台上刚拽下来的)。詹姆.波特热衷于给每一位他见过的魁地奇工作人员签自己的名字,不过他确实有身为超级明星的资本。朵乐说波特现在的状态类似一只查德里火炮队用合同关押起来的嗅嗅,至少有五十人指望指着他养活并冲击联赛名次。有女粉丝甚至直接给他寄了迷情剂,讲到这里埃默里露出恐怖的表情,并称喜欢用迷情剂的都是大疯子。
作为听众的杰西卡略感心虚,身体往后倾了一英寸。
“不过传闻莉莉.伊万斯因为迷情剂的事调侃了波特整整半个月。”作为非洲联赛的职业解说,埃默里总能搞到不少内幕,“那段时间波特脸都垮了,反复强调只有自己的女朋友能对他用迷情剂——还有粉丝因为这个去麻瓜世界找伊万斯的麻烦,差一点就上了头条,不过被英国的魔法体育运动司扣下了,他们认为这样会影响波特的商业价值。”
在热切讨论了“非洲魁地奇联赛的犯规尺度”与“目前波特能为英国和爱尔兰魁地奇联盟挣多少加隆”这种八卦后,杰西卡感叹粉丝支持的每一分纳特大概要掰成十多瓣才能送到球员本人手里,多亏蒙特罗斯喜鹊的假赛让她提早发现了联盟的黑暗。埃默里再赞同不过,称可能正是如此才没人愿意把魁地奇当工作。
所以这是小天狼星拒绝打魁地奇的原因?一直不理解他选择的杰西卡忽然想到,加之雷古勒斯对魁地奇赛事的鄙夷,布莱克们或许都比她更早看清真相。赫奇帕奇的视线飘到不远处的雷古勒斯身上,青年正礼貌聆听一位陌生女士的讲话,少年时期的固执淡去,转变为夹杂几分傲慢的从容。现在的他表现得淡然而自信,让人基本挑不出任何弱点。
“我见过你这种眼神,小姐,你盯他就像盯鬼飞球。”埃默里看到她的神色后揶揄,他也夸张地探身观察那个被人群围起来的挺拔身影,“看起来真辛苦,对吧?但我猜他不是那种会跟你到处诉苦的人。”
这话说得其实挺模糊,这几年在霍格沃兹上过学的学生大多不会对布莱克的高傲有好印象。杰西卡果断开口维护了雷古勒斯,她向来认为雷古勒斯身上有温柔的一面——毕竟他真的跟她道过歉,争强好胜,却也偶尔会在她面前感到不好意思。
他把他的弱点展示给她看了。
埃默里羡慕地叹了口气,结果猛然发现自己的袖子上还溅了零星的欧防风泥:“看来我还缺一身附加水火不侵的正装。”这也是他选择参加斯拉格霍恩聚会的原因,虽然是来当丑角,可机会往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