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过了一大半，分别悄然来临。
蒋怡婷独自坐在高铁上的时候，许一林正在忙碌。
抽出个闲，他望向外面的天空，高铁线经过离他们厂不远的地方。他看见高铁匆匆走过，只留下一阵影子，喉咙有点发酸。
“小林，这个数据调一份给我。”同事跟他说话，“小林？”
过了几秒，许一林轻声答，“哎。”
跟他一起的是一个库管主任，姓马天，关心地问他，“身体不舒服？”
许一林一笑，“没，您刚才叫我干什么？”
“用你电脑给我发一下轧机数据。”
“好的。”
他几下子发完了文件，拿好电脑重新跟在马主任身后，主任又问了他一句，“我听说你想去总厂？”
许一林嗯了声，“有这想法。”
马主任看了他一眼。
许一林喜欢跟着这个马主任，他虽然在管理层，但是个有真技术的，于是他补充了一句，“对不起啊马哥，申请三天前我就交上去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马主任还是没理他。
等到今日巡查完成，马主任回到办公室，放下了自己的台账本，才破口跟他说，“有这想法是好事，三级厂办和总厂是没法比的。一大男人，别扭捏，看上人姑娘，大大方方跟人去，有什么可丢人的。”
“……不是，这都谁跟您说的？”许一林没绷住笑了下。
马主任还是严肃脸，“总厂今年退休的老家伙不少，校招规模也会扩大，你看上那姑娘不是学管理的吗？不然，让她报一个试试。”
过几秒又说，“要是没门路，我可以帮她问问。”
许一林傻傻的站在原地。
还能这样吗？
“可是……”
“深钢办公室的待遇，可比咱这这些跑腿的好多了，你想想，咱们是什么类型的企业。据我所知，去年的外联校招，就有一个北大和一个北外的学生来报名，不用认为来咱这是什么掉价的事儿。”
……
受教，马哥。
许一林是万万没想到，就连蒋怡婷是哪个学校的，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怎么会这样？
晚上下班，他黑着脸进宿舍。
他一向是回宿舍最晚的一个，这会，其他人都聚在一旁，在讨论双十一要买点什么东西，直到他进来。
扫了一眼。
他把目标放在了周宁和张小雷身上，这两个都有女性朋友，而且和蒋怡婷关系不错。于是坐下，他就盯着这俩人看。
周宁这会正在上网课，难得李敬，陪着张小雷在逛购物软件。
李敬：“我一单身狗，为什么要跟你一起选礼物？又不是送给我的……”
张小雷，“这叫积累经验。”看见许一林，更是直接喊他，“老许！”
许一林：“哦。”
张小雷像刚刚才意识到许一林不久就要走，事情很多，话锋一转，“那个，你忙完了？”
许一林往椅子上一坐，“嗯。”
以往他进来，早拿着手机出去或者拿着脏衣服出去了，张小雷就不懂为什么一个男生会这么的爱干净。
哪还会像现在这么坐着等说话？
张小雷开始心虚，“怎么说？”
许一林确定，耳报神的就是他了。
蒋怡婷不过跟白枝见过两次，怎么就跟啥也跟她说。难道是因为，白枝也在附近住着，蒋怡婷平常会去找她玩？
许一林冷冷道，“你跟我出来。”
张小雷，“我正逛街呢，没空没空。”
这会是不理睬了，许一林直接出去。
宿舍里安静了一会。
李敬：“你快点去吧。”
周宁没说话。
张小雷，“不是，你不是说老许不会因为这个事生气吗？”
李敬：“什么事？”
这孙子开始装傻，张小雷敲他一手机，“去找马主任帮蒋怡婷进厂的事儿啊，你他妈别装傻。”
“……”
周宁嗤笑一声，说，“一旦涉及到蒋怡婷，咱们这位许先进那就是锱铢必较。傻缺吧你俩。”
张小雷：“……”
片刻后，他灰溜溜地出门。
过了两分钟，又兴高采烈地回来。
“我告诉你俩，他没骂我！”
周宁：“他怎么说的？”
“就问了问，都谁知道这事。我说就罗爷和马主任，他就没再说什么了。”
周宁：“他妈这点问题至于避着人？他人呢？”
“走了。”
“……”
——
这一周，许一林头皮就没松过，每天晚上和蒋怡婷聊微信，都是说在等通知。
他又何尝不是在等通知呢。
然则这个决定他们两个未来的通知，真是难等啊，叫人苦苦的熬了七天。
一周后，他正在办公室里坐着，马主任气势汹汹地往他这边来，没进门他就听见了有人喊马主任，回答那人的声音只有马哥猎猎生风的走路声。
推门进来。
他望着他，“马哥。”
走到他跟前，手机往桌上一扔，马天道，“你被刷下来了。”
好几秒的安静，许一林默默合上了笔记本。
难怪，他这几天一直不安。
“是谁？”
他脑海中浮现出了曾经在深阳见过的那几个人影以及他们的简历。坦白说，他并不觉得有哪个能和自己作比较。
“我帮你打听了，云泉电器厂，厂长儿子。”
不怪马天这样的生气，“一个五百万的单子，任命直接下来了，坐总厂技术科办公室，这会，估计已经上任了。”
……
此时的深钢总厂，的确在迎接新人。
当然，普通的新人哪里是值得迎接的，只有这位空降的有编人士傅明宇，配得上这样的阵仗。
排排站着等待培训安排的十一位新人，刚来就上到了职场第一课，那就是得听话。
领导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领导让他们以傅明宇为尊，他们就得以傅明宇为尊。
这十一个人里面，有七个是要分派到各个分厂的财务专员，她们无一不是名校毕业，或者有证书傍身的存在。
其中，也包括蒋怡婷。
蒋怡婷的面试非常顺利，因为她从三天前，已经是一名正式的注册会计师了。
她站在靠中间的位置，左右几个都是女生，一点没听这人的介绍，心里惦记着她什么时候能下班。
上班第一天，就想着下班。
蒋怡婷也不想的。
她比较关心这次的考评制度，但是问了一圈，没人理会她，显然，这位太子爷的到来，在众人心里更为重要。
太子爷不一定重视小小编制，但他动动嘴，上百万的订单那可是说没就没。
“其实，这傅太子也没想象中那么傲，你看，他一直在往咱们这边看呢。”
“什么太子爷，不过一电器厂的儿子，真把他供起来了。”
“同意，刚听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厂长儿子呢。”
“他好像，在看蒋怡婷吧？”
蒋怡婷：“……”
她无语了一秒，头都没抬，“那我可谢谢他了。”
姑娘们被她这句话逗的想笑，一个个紧绷着嘴，明显被傅明宇看见了，没再往这边看。
“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站在傅明宇身边的主任在介绍公司背景，这些面试的时候其实都已经说过了，大家都清楚，只是说给不需要面试的人说的。
终于，等到演讲结束，姑娘们四散开，蒋怡婷迅速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刚才的微信信息。
开振动，她感受到了，一直忍到现在。
许二木：［怎么没信啦？］
许二木：［蒋小婷］
许二木：［你已经一天没理我了］
许二木：［过了吗］
嘻嘻～
蒋怡婷抿唇笑，飞快地打字，［过了，今天报道，晚上给你打电话细说］
点击发送。
“Hi！同学你好！”
有人叫住了她。
蒋怡婷抬头，这不是那个太子爷吗？她说了句，“我早就不是同学了。”
傅明宇这个人，长的挺混血的，感觉上像高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像许一林，冲她笑的时候像春风一样，可爱又秀气。
他问了句，“你不是今年毕业的吗？”
蒋怡婷点头，“嗯，是毕业了。”
“嗷嗷嗷！”傅明宇笑，这么看来他不是高冷的，“是我还没习惯，老以为还是个学生。”
蒋怡婷眯眯眼，“那再见了。”
“你叫什么名字？”
傅明宇在身后问。
蒋怡婷回头看了一眼，她脚步匆匆，没想停下来，而且她十分的清楚，以后定不会跟这个人有什么交集。
“富二代求爱哎，蒋怡婷，你怎么这个反应？”
有人问她。
蒋怡婷一笑，“我这反应挺好的。”
“嘿？你这人有点意思。”
她嗯了声，“坦白说，我觉得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子。”
“谁？”
她没说话。
今天的任务，就是确定了各位管培生接下来五周的方向和计划，也挺忙碌的，直到晚上近八点，蒋怡婷才回到她租的房间里。
是和三个女孩子合租的房子，但住了一周了，依然没有和这三个人打过照面，蒋怡婷觉得，大概是三个I人，挺好的。
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大床，床上用品是从家里寄来的，还有一个写字台，新买了一个小的加热器，一个卫生间，还有衣柜，干干净净，没有别的。
倒在床上，蒋怡婷拿出手机。
许一林后来又给她发了不少微信，他今天似乎也挺忙的。
话很碎，只说跟着师父和车间主任去干了什么，见了什么很了不得的机器，给哪里上了油，很有成就感。
一点不提被人顶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