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条语音，许一林盯着看了会，心里逐渐联想起来，他昨天晚上在楼下看到蒋怡婷的样子。
她一个人在窗户里边，浑身的死气仿佛能溢出来，在看到他之后，才慢慢变得生动。
估计就是因为这件事。
其实啊，哪有那么多叛逆的孩子，爱父母就像他们这群人生来的本能一样。
他给刘若梅拨通了电话。
嘟嘟两声，接通了。
“小林啊，”
里边传来声音，蒋廷韦似是听见了认出来了，盯着他手机看，但没有反应，也不主动说话。
许一林放到耳边，“哎，妈。”
“怎么了？”
“你和爸什么时候能回来？”
“得两三天吧，小林啊，小婷在家里吧？”
许一林：“嗯，在。”
“她，还好吗？”
许一林看了一眼客厅，没有动静，蒋怡婷还在睡，他声音放得更轻了些，“不太好。”
“哭了吗？”
许一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妈，是大爹，打电话叫你过去的？”
“嗯，毕竟是做手术，叫我和二嫂过来帮着点忙，我不留多久，毕竟我家里还有个小韦在。”
“嗯。”他想了想说，“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您就把弟弟留在我这。”
“……谢谢你，小林。”
“不用，妈，其实小婷，她想要的也只是这个。她昨天晚上心情很不好，睡的很不安生，我很担心她，等您回来，我带她回家，你们再好好聊聊。”
过好一会，对面说了声，“好。”
电话挂掉，蒋廷韦叼着勺子，一双大眼睛活灵活现地盯着许一林瞧。
许一林顺手擦了擦手机，放到餐厅的流理台上，打开冰箱看有什么可以吃的，顺便问一句，“看你姐夫干什么？”
小孩跟着他到那，一直等着他低头和自己对视，才呲牙笑了下，竖了个拇指。
这蒋廷韦。
许一林乐了，把门关上，蹲下，“你这是在表扬我的意思？”
蒋廷韦点头，“你说话，好听。”
他接受的还不是那么心安理得。
其实和蒋廷韦的接触方法蒋怡婷早就和他讨论过了，就是不要那么关注，适当的漠视，让蒋廷韦觉得有把他当做一个正常人。
按照平常孩子的成长阶段，这个年纪正是世界观的构造时期，过于的关注，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受到优待。
所以对于小孩莫名的好感，许一林还有点不解，耐心地多问了一句，“怎么会这样觉得呢？”
蒋廷韦又往嘴里塞了一口果冻，嘴巴鼓鼓的，自己想了想。
“就是，这样。”
“那你这是，还挺喜欢姐夫的呗？”
小孩点头，“嗯！”
“那在这住两天，过后再回家，这行吗？”
不假思索，“行。”
许一林鼓励的拍了拍他脑袋，“这两天还想去赛车吗？”
小孩点了头，过一会又摇头，眼神经常发呆，淡能看的出，思想是很活跃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许一林轻声问他。
蒋廷韦想了想说，“那人，挺烦的。”
“……”
——
微信的某个群里。
周宁在疯狂解释，60s语音一条接着一条。
“我真没有虐待小孩，我就拉着他玩了几圈，找他问了点问题，不是许一林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你是不是忘了大一谁带你在学联大杀四方，把湘大那群人都干脚下的？你就忘本我跟你说……”
“那蒋廷韦那小孩，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啥情况，人叔叔阿姨放心交给我了，我能那么没良心？再说那蒋妹和我怎么着也算是缘分匪浅，她弟弟我能不小心待着？我他么说话都得小声点说，还嫌我烦……”
“你说这小孩是不是没良心？仗着自己手艺好，就他妈欺负我……”
许一林都懒得点开了。
他和蒋廷韦两个在厨房角落里听语音，听的蒋廷韦眉峰皱起，小手点着他的微信底框。
“你就是，声音，太小，我听不见，你还老是说。”
一松，语音给发了出去。
这是许一林听到的，蒋廷韦能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说完他有点震惊，盯着蒋廷韦看了好一会，这段时间群里也是安静的。
直到手机熄屏，叮铃叮铃的，微信又想起来了。
蒋廷韦指着手机，“点开呀。”
“哦。”
许一林闻言指纹解开。
那个聊天框冒了很多泡。
［行了］
［你道歉］
［道歉］
后面一堆附议的。
周宁在最末尾，发了一个跪下的表情包。
蒋廷韦盯着看，是看懂了，他不是不识字，在特殊学校地成绩还算名列前茅的，看懂了也没有很高兴。
“不是要，道歉。”
许一林忍着内心的汹涌，还保持着平淡的态度，“你不嫌这坏哥哥烦了？”
“烦，但，不是他错。”小孩努力地解释，“是我，听不见……”
“……”
这话听的许一林眼睛一红，差点没能收住，最后抓紧错开视线，点了下头。
上午的时间，他和蒋廷韦在客厅里无声地拿手机打游戏，两人一起守着蒋怡婷，拿一杯水都是安安静静地，难得她睡的这么稳。
大约十一点半，蒋怡婷幽幽转醒，屋子里有股浓浓的饭香气，她摸了摸脑袋，往客厅的时钟那看，当看到已经这么晚了，她顿时弹开眼睛，脑神经瞬间清明。
坐起来，觉得整双腿都是发麻的，困的不想动，茶几上放着她的手机，费劲去摸过来，看见了她妈给她发来的微信。
上午十点。
［小婷，妈妈错了］
十点十分。
［你带小韦去赛车，妈妈很高兴］
十点三十。
［后天回家，和小林来家里吃饭］
十点五十。
一个红包。
简单一页聊天记录，蒋怡婷看了有三分钟。
她嘴角扯动着，不可置信的笑了，随即，收了那个红包。
回了句，［好］
把手机放下。
窗外阳光明媚，今天是立夏。
过清明的时候，赶上厂里忙，她和许一林都没有参加扫墓，全权交给了两边的老人，今天她妈这样的罕见，她有点想爷爷了。
爷爷，是蒋家老一辈，对她，和对妈妈，最好的老人，也是走的最早的。
如果有爷爷在，奶奶不会那么的逍遥法外，做那么多让人伤心伤到骨子里的事情。
她站起来，到卫生间花几分钟洗了个漱，随后进厨房。
一大一小都在忙碌。
平常在家里她使唤不动的蒋廷韦，现在特别认真的拿着一把小刀在切一片蒜。
蒋怡婷一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就那样看着。
看着他们把一盘菜炒好，关掉燃气和油烟机，大手小手地击了一下掌，同时都看到了她。
蒋廷韦兴奋的小跑过来，扬着脑袋看她，那眼神十足的，就是炫耀，蒋怡婷马上应和，给他点了大拇指。
“太棒了。”
“哈哈。”小蒋廷韦标准地笑了两声，还举着小手，出去去洗手了。
今天是真的不一样。
蒋怡婷一大早起来，又是妈妈又是弟弟，都有点不一样，大脑还懵懵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许一林把围裙摘掉，在洗菜池洗了洗手，拿纸巾擦干，到蒋怡婷跟前。
弯腰看她的气色，觉得很不错，点点头，“歇过来了。”
蒋怡婷摸他脸，“说什么呢？”
是真的，他脸看着硬，摸起来很软，于是她捏了一下。
许一林皱眉，抓了她手，“干嘛呢？”
蒋怡婷一下笑了，“没干嘛。”
“来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他说，“今天上午，我带小韦去的超市，我俩一起扛回来的大米。”
蒋怡婷：“是你扛回来的吧？”
“我扛的大米，弟弟扛的五斤的小米。”
蒋怡婷真惊了 ，“真的？”
“嗯。怎么这个表情？”
她笑着说，“我弟在路上从来不拎东西的，他只会抓着我的衣角。”
许一林转身取盛米饭，“那是不一样了。”
蒋怡婷一路跟随，“你怎么做到的？这可是太不一样了！”
许一林想，“也没做什么。”
“所以真的像教授和瑾瑾说的那样，我该带他多见见生人是吗？你看他现在真的好多了。”
许一林说，“也别老是生人，就先见俱乐部那几个。”
“行，啊～”蒋怡婷眼睛亮亮的挽住许一林胳膊，下巴仰起来靠他肩膀，“今天怎么回事？怎么醒过来就这么顺？”
他眉毛一抬，看她一眼，“想知道为什么？”
“有为什么吗？”
他说，“有啊。”
“那是为什么？”
他一字一句，开玩笑一样说，“因为。”
“世间有爱。”
“……”
好冷，又有点暖，怎么回事。
蒋怡婷拍他一下，“下午我想去看爷爷。”
这个爷爷，许一林多问了一句，“蒋爷爷？”
她点头，“嗯，你还记得我爷爷啊。”
“嗯，记得。”许一林回想起来，“小的时候，你家改修房子，我见过。”
“我家是我三岁的时候改修的，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啊？”
许一林：“有些也忘了，就记得挖机把路压坏了，你家爷爷一个人挑开巷子里埋在地底下的大管，自个修路，给我震撼很大。”
“还有这事……”
蒋怡婷自己都不记得。
“唉，许一林，你说你是不是就是那种早熟的天才？你怎么有那么好的记忆力？”
他一下皱眉，“什么天才，又想讨打？”
她嘿嘿笑，“好嘛好嘛，我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