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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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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同入命,位极人臣。

左慈一句话在江闻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什么是“位极人臣”?

李斯入秦,废分封、设郡县,车同轨、书同文,事迹彪炳千古,自言“人臣之位无居臣上者”,这位才是真的位极人臣。

是多少人汲汲营营一生也不可得的权势滔天,名留青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江闻深深地看一眼左慈,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闻弦歌而知雅意”。

左慈的话并不是仅仅在说他,他们两人心有灵犀地知道左慈其实是在暗指谢然。

何谓臣?

君君臣臣。

有君才有臣,可从一开始,强大却衰落的汉朝廷就不在江闻的考虑范围之内。

现代教育告诉过江闻,想靠一个人的力量扭转王朝合久必分的历史周期律的想法无疑是异想天开,他没有那么高的心气,也不想被历史碾碎。

若为臣,他的君主唯有一人,只能是谢然。

江闻看着左慈,左慈也看向他。江闻看着对方浑浊、明亮的双眼像是一把弯折的弓,忽然对他笑了起来。

江闻心中一沉,这种时刻反而冷静下来。他深呼一口气,下一刻,脸上倏地浮现一抹欣喜又谦逊的笑意。那是属于每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喜悦自得的笑。

江闻双手抱圆,俯身推手恭谨相对,“多谢道长赠言。刚才举动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道长勿怪。”

低头时,抬高的手挡住江闻晦涩深沉的眼神。

或许相术真的如此奇妙,能窥破人生百般命数。可惜,他身怀异象,不太想和其他人讨论生死轮回、前世今生,也不想自己变成某些人口中的妖邪鬼祟,无穷后患。

这个左慈……不能留着了。

江闻徐徐起身。抬首时,年轻士子的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依旧一副温和矜持的好模样。

“哈哈哈!小友实乃妙人!”左慈连连赞叹,朗声笑道:“小友宠辱不惊,如此品性,当真是世间难得!”

位极人臣所代表的权势财富足以让所有人心动,江闻的反应的确平淡了些。没人知道他心里怎么想,面上看着不张狂,就是宠辱不惊了。

“岂敢,道长过誉。”

江闻微笑应合。

一旁,赵云的视线在两人间游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

次日。

天光破晓,都尉府中的仆役早早开始忙绿,洒扫庭院,陈设家具。

府中处处置景,风格不似中原精致讲究,带着几分独属于并州的粗犷疏狂。

走廊上,江闻偷偷用袖子遮住嘴巴打了个哈欠,脚步虚浮地跟着为他带路的谢氏家仆,一路往谢然的院子走去。

江闻神情木然。脑子实在转不动,他今晨三更天才睡着,现在困得眼睛疼。

说起来都怪左慈。

昨天偏偏拉着他和赵云说什么仙缘难得,应当焚香沐浴、联合祈福,沾沾仙气,都是胡扯。左慈摆完香案,拜了两次就跑了,留他和赵云大眼瞪小眼。

还有那句不知真假的解命,终究在江闻心里留下痕迹。他昨天累得够呛,可是夜里躺在床上,想着这句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左慈的话听起来像一张大饼,可这大饼的香味实在诱人。

江闻也有野心。

俗话说的,来都来了。对他而言穿都穿了,难道还想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要只是为了安全,他直接找个深山老林一蹲多干脆,反正哪里都没网,哪里待着都没差别,安全到死了都不一定有人发现。

偏偏要找谢然,就证明他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哪怕重活一生也只能默默无闻,不甘心只能坐在台下看波谲云诡千古风流,半点不沾身。

江闻清楚地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东汉末年,汉室倾颓。昭武帝谢然继承天命,改朝换代,立国为昭。

然而天命所归,天下百姓翘首以盼等来的却不是繁荣昌盛,而是一个东汉末年还要不堪的乱世。

太祖皇帝谢然登基次日莫名失踪,因未有血脉遗存,皇位空悬,徒留跟着谢然打天下的众功臣束手无策。

臣子们不可能随便抓一个人来当皇帝,他们征战半生满身荣耀,也不会臣服一个随便找来充数的皇帝。尴尬的局面无法可解,统治中枢彻底停摆,并在长久的僵持后进入半崩溃状态。

中枢失控,地方成为各个利益集团争名夺利的角斗场,渐生糜烂。

僵化的统治摇摇欲坠地前进了五、六十年,在耗干最初一代开国功臣积攒的深厚家底之后,就不可避免地走向灭亡。

史称北昭。

后遭遇外族入侵,朝廷南渡,于长江之南再立南昭,威望不足以号令天下,中原自此生乱。

整个北方被入侵的胡人打成一片尸山血海,十室九空的惨状更甚于汉末,汉人被胡人奴役,地位甚至甚至不如牛羊。

除了外族入侵,谢然的去向不明也是北昭灭亡公认的导火索之一,成为流传千年的未解之谜,令无数历史学者扼腕叹息。

不少人都设想,如果谢然没有失踪,北昭还会亡于外族入侵吗?历史又会是何种模样?

过去的江闻不知道,现在的他也不知道,但他相信未来的他,一定能够切切实实地看到那个未来。

看看那位被后世赋予诸多神秘色彩的失踪君主,究竟能不能创造一个盛世天下。

每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孩子都希望脚下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多些繁荣安定,江闻也不例外。

他的野心,就是要撼动历史,为北昭改命。北昭、南昭时汉人所受的万般屈辱,此生绝不会再现。

——北战匈奴、长安之乱、长社之战……

谢然的每一步,江闻都会一一见证。

·

带路家仆停下脚步,领着江闻在廊下一处站定。

房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位侍女。一人手捧漆案,另一人双手交叠于腹前,微低着头。见到江闻,空手的侍女向前一步,神态恭敬地向江闻行礼,提醒道:

“请贵客稍等,公子还在梳洗。”

“好,那我等他……”江闻点点头,话还没说完,许是听见门外动静,屋内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掬訾,请人进来。”

“是。”名为掬訾的侍女先是退回,又小步走到门中央,开门后站回原位,对着江闻一礼,“贵客请。”

江闻面无表情,昂首阔步迈进屋内,心中无奈。啊,谢然家里的感觉真是比他在江家的时候还要命……

他进门,就看待谢然坐在榻边。青年柔顺的长发松散地束着,披着一件蜜合色外搭,姿态舒展间带着难得的慵懒放松,不似往日端庄持重。

脸蛋白里透红,看不出一丝病气。

江闻目光呆了一瞬。左慈真是神了……昨天都要烧成皮皮虾了,今天这就生龙活虎了?!

“怎么?看呆了?”谢然略一挑眉。

江闻惊奇地凑到榻边,目光扫射,视线强烈的像是要把谢然从里扫到外,失神地道:

“左慈真是神医啊……”药到病除也太快了。

“不管他的事。”谢然轻咳两声,小声解道:“我刚抹的粉,肯定白里透红,你再看也扒不下来。”

江闻:……

行吧,原来如此。

“这次是我疏忽大意,平白惹得你和子龙担心了。”谢然神色颇为歉疚,“抱歉,吓到你们了吧?”

“还好啦……”江闻讪讪地笑,“主要人没事就行。”

其实真被吓到了,好好的人莫名其妙就倒下,怎么可能不慌。

“你的病谢伯父和我们都说了,真的没办法根治吗?”

江闻有些担忧,谢然的病要是治不好,总感觉像是定时炸弹悬在头上一样。

“少时病根,恐怕要缠绵一生。不过最近已经寻得些眉目,或许有解,子笙放心吧。”谢然神色淡淡,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又落回江闻身上,“怎么就你一个,子龙呢?”

有些眉目?这么说还是能治?

谢然不欲深说,江闻好奇但也不好追问,只道:“子龙早起练完武就不见人影,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要不然就带他一块来找你了。”

谢然知道赵云去了哪,解释道:“昨日时辰太晚,赵风兄长没来得及进城,在城外待了一夜。今早有城门卫递消息到都尉府,子龙早间外出,其实是去接赵风兄长入城。”

谢然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按道理这个时辰早该回来了。”

今天早上有城门守卫递消息到都尉府,说城门处有人报谢氏的名号入城。都尉府外院的家仆得了消息,把消息传进内院,内院的仆人又把消息传给主人身边的侍从。

谢父一早出门跑马,冷风喂饱肚子也不一定乐意回官署点卯,府中只剩谢然一位主人。只是他昨晚睡前喝过安神的汤药,今早起的迟些,这件事最后是竹书办的。

“不太对劲,我让人去看看。”谢然说着唤侍从进屋,安排人去找赵云看看情况。

江闻眉头微皱,有些不安:“都在晋阳,难道还会出事?”

“以防万一罢了。”谢然从容道:“并州风俗和中原不同,子龙初来乍到,或许有些不适应。”

什么风俗?难不成还会路上抢人吗?

江闻顿感无语。

“不过说到处出事……”谢然看一眼江闻,抬手点了点眼下的位置,委婉地提醒道:“子笙,我这有新制的妆粉,送你一盒带回去用吧。”

“呃?!”江闻下意识摸了摸脸,他的黑眼圈这么重吗?

谢然关心道:“子笙一夜未眠,是床睡不惯,还是哪里不合心意?只管开口,我让人安排,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江闻连连摆手,“不是,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没睡好……”

谢然不紧不慢地道:“既非外物之扰,想来是内困于心。难不成就因为左慈的一句解命?”

江闻这回连摆手的动作都僵住了。

谢然是怎么知道的?

“竟真如此。”谢然随口一说,也没想到能猜中。侍从把话学给他听,他还以为江闻是真淡定,没想到是装的好。

谢然语气一变,调侃道:“自古位极人臣者,皆当世不二英才。子笙得此解命,辗转反侧也在情理之中。看来往后我要多多和子笙亲近,蹭蹭文气,若能学得一二分,往后史书也能记我一笔。就写,‘某年某月,江子笙与好友谢……’”

“明忻别取笑我了!”江闻老脸一红,“什么位极人臣,怕不是左慈批发的,是个人都这么说,把大家哄得高兴罢了!”

没人会反驳左慈的话,否则岂不是在承认自己能力不够,才华也不出众,当不上大官?

不能反驳就只能应承,看上去当然宾主尽欢。

“怎会?我就觉得子笙肯定……咳,咳咳。好了,不说就不说吧。”谢然偷笑一声,放过红快要烧起来的江闻。

两人这么玩笑一通,谢然自然不难看出江闻心中症结不是在于当不当大官,有些话也就可以说了。

谢然:“星象与谶纬,信与不信全在人心。你若不信,就当左慈是在刻意逢迎。若信,未来仕途顺遂难道不好?”

“好是好……”江闻肩膀一耷,可他总觉得左慈不怀好意,他盯着谢然,“明忻是怎么想的?你也暂未出仕,难道没考虑过这些事吗?”

“我啊……”谢然的目光倏然悠远,像是炉中飘起的朦胧熏烟。

他收回目光,淡然笑道:“我不过闲人而已。要是有机会,找间书院教书就很不错,也免去我过多操心,说不准还能多活两年。”

江闻听到,暗含期待的骤然神色一僵。

哈??

他没听错吧。

谢然说想去书院教书?

好不普通又普通的愿望,就像是他小时候大家的梦想都是长大以后当科学家一样。

江闻的眼中闪过一抹纠结。

不是说教书的愿望不好。在汉代能教人读书明理的老师很有社会地位,赚的也不少,只是、只是……

只是这个愿望放在谢然身上,未免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他还以为谢然的理想应该是为国为民,匡扶天下之类?

谢然的回答超出江闻的预料,他一时思路卡壳,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恰好此时门外传来侍女清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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