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唐叶年为什么要去一个月瑞士这件事,安秋静其实并没有深究。只当是对方是去旅游了。
唐叶年本身就是闲不住的性子,一有事就恨不得马上完成。再加上他嘴巴口风紧,关于自己的旅游行程半字都不会透露,神神秘秘的。
安秋静做饭时,唐叶年就在旁边打下手。烧菜时,安秋静想开口问唐叶年为什么这么久才回家,但又撇撇嘴,觉得这样太过矫情。生生把话咽下去了。
唐叶年静静地站着,他这次穿的衣服偏复古。长款的风衣,黑色的裤子。白色的衬衫配上他那白得发粉的脸。有一种静谧的禁欲感。
唐叶年插着兜,他的眼里好像能讲故事似的,柔情似水的望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但安秋静知道唐叶年无论在看什么,眼睛永远都是温柔的。特别是在看自己时,那眼睛简直可以用含情脉脉,言笑晏晏来形容了。
但唐叶年这个人又很双标,在看别人时,眼神又变成了瘆人的冷漠。在工作上,眼睛就更恐怖了。好像恨不得马上把人吃了。
生滚粥煮的很快,大概十分钟就好了。安秋静刚想断电,去拉电线时,手却恰巧地和唐叶年的手触上。
安秋静有一两秒的愣,唐叶年却忍着笑看安秋静。
安秋静看向唐叶年,也笑了。
生滚粥是煮给唐汉霄的,按照之前唐封的说法,唐汉霄饮食忌油腻,忌冰冷。当然,唐汉霄也有点乳糖不耐,吃不了太多奶油的。
唐叶年看着安秋静盛粥的手,白皙细长,青筋柔韧地附在手臂上。手指犹如一个艺术品,根根分明。不仅长还细,瘦得就像是在骨头外披了一张皮。但好看是真好看。
安秋静有点不舒服,停了盛粥的手。不解地问:“怎么了?你也要吃吗?”
安秋静没有觉得唐叶年是在看自己的手,单纯只是觉得他饿了。而唐叶年也自觉自己的目光太过放肆,羞赧道:
“没,没什么。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太过轻。不过安秋静还是听到了。
在唐叶年转头的瞬间,安秋静窥见了他脸上微微的脸红。然后还听到了唐叶年似得逞的微笑。
安秋静:“……”他在偷笑什么?怎么还脸红了?
“我怎么知道?!”唐错盘腿坐在地上,手上翻着一本百科全书。是关于动物的。他很高,像一座小山立在那里。即使坐着,也依然还是那么高。
唐汉霄看不清绘本上的内容,正烦恼着。用手拍着绘本,唐错也不管他。反正管他,他也不会听。
最后,唐汉霄玩累了。坐下来,像小猫咪一样生闷气。
见唐错没来安慰自己,又开始闹。嘴里一直在说“哥哥是坏蛋!”“哥哥不来安慰我!”什么的。虽然唐汉霄年纪不大,才刚满八岁。但口齿伶俐,即使舌头没动,也能说清楚话。
就凭这点,唐汉霄已经胜过其他小孩了。
唐汉霄也没闹多久,也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哭天喊地的。只是正常的抱怨一下,干嚎几句。闹完后,就又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玩了。
玩积木时,唐汉霄偶尔会自言自语。但可能是怕吵到唐错看书,声音很小。但口齿清晰,咬字清楚。唐错余光中瞥见唐汉霄的稚嫩的小脸,心里暗想着:
唐汉霄长大后,或许有当配音演员的潜质。
但当唐错经年之后在想起自己小时候的话时,只能遗憾的说:“可惜了,他并没有如愿当配音演员。”
唐错放下书,静静地看着唐汉霄。眼里稍稍褪去了些锋芒,多了些温柔。唐汉霄眼睛怕光,一直用手遮阳。唐错立即会意,起身把窗帘拉上。
拉好窗帘后,唐错才突然意识到:
冬至到了。
“今天不吃饺子吗?”唐叶年沉稳地拿着四盘菜入院子,过程中还不忘问安秋静吃不吃饺子。
安秋静在和面团,虽然现在外面已经有卖现成的饺子皮和速冻饺子了。但安秋静是北方人,更习惯自己和面团,擀饺子皮。
“吃啊!我正包着呢!”安秋静说话时,会自动加上京腔。听着很亲切。
唐叶年搬完菜,进厨房想要帮忙。但一看到面团,就愣了。
“不是,你真和面团?”
听到唐叶年的疑惑,安秋静也很疑惑:
“不和面团怎么包饺子?”
唐叶年:“…………”
唐叶年现在的疑惑只能用“为什么要和面?外面不是有饺子皮卖吗?再不济也得有速冻饺子卖吧!”来解释。
叹了口气,只能撸好袖子。加入包饺子的行列。
“面醒发好了吗?”
“好了。”
“那要怎么包?事先说明一下,我可不会包饺子。”
“没事,能吃就行。”
安秋静或许不知道,唐叶年所说的“不会包饺子”只是口头上说说。语言与实际一点也不符。
安秋静包饺子的手法说不上有多熟练,但也算优美。包出来的饺子也是符合自己审美的柳叶饺。包完自己的,安秋静就着手准备烧火了。
生完火,安秋静正把柳叶饺放在蒸笼里。就看到唐叶年正在包最后一个饺子,唐叶年自然也注意到了安秋静的目光。
唐叶年微微一笑,安秋静好奇地走过去。想看一下,所谓“不会包饺子”是什么样的。
结果,他失望了。
唐叶年不仅会包,而且还登峰造极!
安秋静:“……”果然,男人!没一句话是可信的!
唐叶年拿起一个元宝,作出捧酒杯的动作。
安秋静嗔怒道:“别玩了!你以为你是比尔·盖茨吗?”
唐叶年被逗笑,把元宝饺放好后。就去洗手了。洗手时,还不忘调侃:“怎么样?我的技术是不是比长颂唐晓辞他们好?”
他说话时,会自动屏蔽掉普通话,换成苏州话。就像一个不会说汉语的西藏人。
“嗯。”
“嘻嘻!”
安秋静像鼓励小孩一样,轻揉唐叶年的头发。
安秋静把饺子放好,盖好蒸笼罩。把火调小,拍拍手。唐叶年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在打拍子。安秋静走过去假装不经意的拍了一下唐叶年,“干嘛呢?”
唐叶年清清喉咙,转头对安秋静笑了一下。
安秋静:“……”他为什么要对我笑?
“今天是冬至,可以叫长颂,江夏他们过来吗?”
安秋静和唐叶年打扫着花园,其实冬天只要做好保暖就好了。但安秋静有强迫症,硬要扫杂草,剪枝叶。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除害虫。
唐叶年走到一朵玫瑰花面前,因为是温室,温度适宜。玫瑰花也争奇斗艳的开着。“可以,毕竟是一家人。”
唐叶年轻轻折下一朵红玫瑰,把上面的刺拔掉后,悄悄放到安秋静的口袋里。他打算在下次出差前给他一个惊喜,又或者多陪陪他。
放完玫瑰花,唐叶年就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但是刚打开通讯录,就不爽的皱了眉。
“你要叫长颂,江夏。就不能叫江落槐,唐晓辞了。明白吗?”
“为什么?”
安秋静不理解,既然已经叫人了。为什么还要筛选一些。
明明都是男的。
唐叶年拨通长颂的电话,给安秋静。另一边几乎是秒接,长颂清脆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进安秋静的耳朵里。
“年哥!年哥!”长颂很活泼,也不管接电话的是唐叶年还是安秋静。另一边很嘈杂,应该在集市。安秋静不害怕大声的声音,相反,声音越大,他就越有安全感。“你们都在家吧!喂?为什么不说话?我在买东西,晓辞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长颂说完话,就匆匆挂了。安秋静甚至没来得及说话。
安秋静反应不过来,他的反射弧有点长。而且耳朵不好,这个问题从高中时就有了。唐叶年也没管那么多,继续剪叶子,除杂草。“他,他挂了。”安秋静打电话一向都是自己按挂号,而且也不习惯什么都没说就挂电话。所以有点接受不了。
唐叶年剪叶子的手一停,揣摩着安秋静话里的意思。半晌才知道,安秋静说的挂了,指的是电话挂了,不是人挂了。他叹了口气,起身拿过电话。
“下次说话说清楚点,是电话挂了,不是人挂了。”
安秋静是理科生,从小就喜欢数学。对于语文,他一概不知。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说,经常闹笑话。
唐汉霄玩着玩着有点累了,摸索着去找唐错。唐错盘腿坐在床上,玩着数独。填完最后一个数字,放好数独本。无声的看着唐汉霄慢慢的摸索,小声的念着自己的名字。眼看就要撞上衣柜了,唐错只能伸出手拍拍床头柜,示意自己在床上。
盲童看不见,所以听觉,触觉都非常敏感。一旦有声音,他们都会睁大眼睛四处张望。但他们看不见,所以就要依赖触觉。一遍又一遍的摸索,一遍又一遍的听。然后才能艰难的适应这个黑色的世界,但有人牵着还好,如果没有,小瞎子们就完全慌了。
唐汉霄是在七岁半时,因为一场发烧不小心瞎的。当时,唐汉霄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看到后。就一直哭,一直哭。他红色的瞳孔就是这时候变成的,当时唐封哄了好久。揉着他蓝色的头发,眼睛里蓄满了眼泪。从那以后,唐汉霄就开始盲童的生活。一遍一遍的摸索,熟悉了家里后,就开始熟悉外面。因为父亲很忙,不能时刻关注唐汉霄。
所以,他只能靠自己的身体去适应黑暗。好在,他的眼睛之前暂存着七岁前所看到的影像。也不至于完全不会走。他曾经想过,如果自己看不见了,父亲怎么办。他还很年轻,但操劳太多了,唐汉霄还小,不知道孝顺的意思。只知道不能让父亲太忙,所以从小唐汉霄就开始帮父亲打工。
当唐汉霄知道自己要去安秋静家里时,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在路上一直靠在窗边,听着车外的车水马龙,人间烟火。无论安秋静问他什么,唐汉霄都只是沉默。到了家后,他第一次听到除他以外的孩子的声音。
害怕是肯定有的,但更多的是期待与欢喜。因为他有哥哥了,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唐汉霄听到声音就真的往床上看了,唐错坐在阳光下,窗帘像精灵不动声色的为唐汉霄加油。唐汉霄看不见,只是慢慢的往前走着。走到床边时,唐汉霄开心的喊着“唐错”他开心是因为找到他哥了。
唐错想伸手碰唐汉霄,但又克制的抽回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摸唐汉霄。
唐汉霄见小哥没有应声,便歪着头。他现在已经不害怕看不到了,至少他有哥哥了。唐汉霄爬到床上,脱了鞋子。唐错也歪着头看向他,“哥?哥!”唐汉霄大声地叫着,这次不喊唐错了。
唐汉霄躺下,随意晃着头发。唐错换了个姿势坐着,左手支着脑袋。没有声音的看着唐汉霄。唐错一直盯着唐汉霄的眼睛。他很喜欢唐汉霄红色的眼睛,因为他觉得特别,新奇。或许是唐错的目光太过灼热,烫的唐汉霄有点不舒服。他摇了两下头,眼睛转了两下。舌头顶在上鄂发了两声,唐错被逗的笑了。
他们两个就这样无声的玩着,一个看不见,一个不想说话。小孩的乐趣好像就是这么简单,他们不需要大吵大闹,也不需要多默契。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简单的眼神都能让他们开心。
到下午五点,四合院就满了。长颂和唐晓辞拎着大包小包进四合院,长颂虽然三十岁了,但依然活力满满。就像他依然少年。
“堂哥,嫂子。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吗?”唐晓辞与唐叶年是亲戚关系,严格来说他们是堂兄弟。但并不熟悉。平日里也不会有联系。“不用,星枝来了吗?”
唐晓辞对于哥哥对自己的不理不睬,已经习惯。靠在门侧,冷漠的偏过头看着院子。然后转回头说:“来了。”然后便离开厨房去院子了。
略显尴尬的关系,是他们相处的日常。
安秋静被唐封叫去花园,江落槐在和江夏逗江既白玩。而长颂和唐晓辞坚持要帮忙,就这样三个男人在厨房里上演了一出哑剧。最后,还是以唐叶年喝斥结束。
“冬至了,能不能消停点!”
长颂手里拿着锅,表情呆滞地站在原地。他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鸡蛋,悬在空中,准备打。而唐晓辞则站在水池边,左手准备开水洗手。被吓得抖了两下,停在半空。表情像一个宕机的机器人。
两个男人都被唐叶年吓到了,呆愣着站在那里。唐叶年抱着胳膊倚在墙上,严厉的看着两个“幼稚鬼”恨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