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面前飘来清香幽雅的酒气,吴青那因惊吓而有些木然的脑子,终于开始飞速地转了起来。
刚才,因为体会到了普通人面对生命危难时刻的胆战心惊,吴青差一点,就忘了自己是蛇妖,而把自己当作一个真的普通人了。
可困窘之处,是他也不能变成一条蛇。因为变成蛇,对他现在逃脱这个位于夜总会深处的、密不透风的神经中枢所在,根本毫无帮助。
而且以现场这么多人的眼睛和身手,他刚没了法力后体力不支,行动速度不够快,不管是以人形,还是以蛇形去无谓地抵抗,估计不是落得被砍刀剁碎,就是被开枪打死的下场。
除非,他像那天从酒楼脱险的白玉贞一样,再做起以前的狂浪行径,满不在乎地拿人类去打牙祭,来迅速恢复法力。否则,他就要靠时间,一点一点地挣回自己缺失了1500年岁数的法力。
“曾老板,今天我来没有别的意思,可我直到现在才发现了,自己现在来上门,真地是很丢人。但您也看出来了,我就是个穷小子,实在是生活很困窘。而且跟您的威风凛凛一对比,我发现自己是如此无能,是个失败者,以至于让自己的女朋友陈优来您这里跳舞的。其实,您看,一直都是她在养着我,而我不是我在养着她。……….我现在非常地后悔,我可以拉着我的女朋友来找你……..您知道我要不起她,也根本就满足不了我女友的苛刻要求,如果你看我的条件可以,我愿意成为你的马仔,给你当牛做马。这番话,要是我冒犯到了您,那我先赔礼道歉。”
吴青拿出了自己擅长哄骗人的那一套油腔滑调,尽量让自己显得卑琐和畏惧并存。
曾老板一点品啜着红酒,一边看着吴青用那战战兢兢的可怜样子,将长篇大论表白完了。
而曾老板这只老狐狸,肯定是不会信的。而且,他心里正细细酝酿着怎么妥善处理这个自不量力,试图扰乱他的计划,和自以为用几句话就能迷惑住他的小帅哥。
虽然如此,曾老板依然十分好奇,很想要看吴青接下来还会如何表现,他就如何顺水推舟地继续调逗他。
“……说地真好,你别光顾说话啊,怎么不喝酒?”
曾老板又将酒杯端起,送到他的眼皮底下,嘴边上。
而青蛇刚才那番话已出,吴青就只能装模作样地赶忙从椅子上起身,侧身,双手恭敬地把酒杯接了过来,全程点头哈腰。
吴青半真半假地演戏,为了配合他穷小子的人设,装作不会喝酒和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神情紧张地将酒一口气地灌了下去。
“咳、咳、咳………”
吴青借着被酒呛到了的劲头,举起空杯,畏畏缩缩地看向曾老板,不好意思地笑了。
“哦?这就是你的诚意?可是,任何人想入我的大家庭,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是真心的。”
吴青嘴里斩钉截铁地说着,可他自己依然觉得假得恶心。
其实,青蛇心里一点也没数。
最难捉摸,是人心。
但是,他还是有底气的。毕竟,如果形势实在不能保全自己,他就不得不打破他在陈优墓前发下的誓言,再次杀人了。
不过,他已经打算好了,这次若是被逼走投无路,他不会吃了他们,而是会用蛇毒杀死他们。
“你这傻逼,别逼着让我只能杀了你们。” 青蛇看着曾老板那毫不知情站在他眼前的自己之厉害底细的嚣张模样,心里翻起一阵阵要作呕的、混合着猫狗血肉的胃酸,郁闷却不无纠结地想着。
青蛇一向痛恨这世间的假、恶、丑,此刻,他更是为自己必须面临这场令人烦恼的善恶抉择,而心生不快。
你恶,我忍着不杀你。
可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根本就不想为了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下烂恶人,而打破他为自己立下的美好志愿。
如果他无法做到,继续杀了人,那他就对不起有着一颗闪亮爱心的陈优,更对不起陈优陪他走过的1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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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证明你的真心?”
“您现在就给我的女友打电话,叫她过来上班。而我,就在一旁听凭您的差遣。”
青蛇想都没多想,他脱口而出,几乎是得意忘形地说。
“吴青,你不会后悔吗? ”
“老板,我根本不怕吊不到马子。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长着两条腿的女人了。”
“那好。”
可当曾老板当着他的面拨通了陈优的电话以后,青蛇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在情绪激动的演习中,那自我沉浸中瞬间的遗忘。
吴青刚才似乎忘了:所谓他的“女友陈优”的电话,就是他自己的手机电话啊。
“完了…….这下,该怎么解释。” 青蛇在心里懊丧地想着,开始慌神了。
只听清脆的手机音乐带着震动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房间内响声大作。而且,摄像头的白色闪光,还从吴青裤兜的缝隙里,透了出来。
“嗯~~?”
曾老板狐疑地瞪着吴青,嘴里拖出一个老长的疑问。
霎时,吴青身后严防死守着的那群慓悍大汉,已“呼啦”一声一齐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他狠狠地按回到了椅子上。
接着,青蛇再度被那些“二皮们”按住了头,狠狠压在了冰冷刺骨的大理石桌面上,脑壳都快被三只大手压扁变稀碎样地生疼。
很快地,在凌乱却有序的人群包围里,吴青就被手法极专业的人,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整个身体已动弹不得了。
他清楚,就算自己变成蛇把他们都毒杀殆尽,可由于没有法力开锁,他依然逃不出去这间办公室。
刚才他被带着进门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这间办公室是那种从里面开门也需要密码的智控房间。
如果他杀光了全场的人,肯定也会把自己困在里面的。
“不过是暂时被绑住了而已,还能溜走。” 吴青想到。
吴青先稳住了自己的心跳,要耐心地等着曾老板接下来还有什么剧情安排。
二皮见老板要说话,两手死死地卡着吴青的头,将他的脸从桌面掰上来,面朝向曾老板。
“陈优的手机,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曾老板望着绝对无法行动的吴青,接过手下从他裤兜里摸出来的手机。
“…….”
吴青现在正以一个极扭曲的姿势面对着曾老板,喉咙被人锁着,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你松手……., 说吧。” 曾老板一个眼神示意,将把吴青锁喉的人支开了。
忽然,吴青想到了姜华,就灵机一动,想到了一出绝妙的、能解释得通的理由。
“我已经把陈优给杀了!”
吴青突然放肆地嚎叫开来,用恶狠狠的眼神,像鬼一样,阴惨惨地瞪向曾老板。
吴青学着在游艇上看到的姜华的样子,阴邪可怖地笑了起来:“.........哼,陈优,提起她的名字我就烦。那个水性杨花的婊子,她天天出去勾搭别的男人,出去在公众场合跳艳舞,不知道给我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长得帅又有什么用,她不仅天天骂我没出息,还欺骗我的感情,既然她利用我,那我就利用她,啊哈哈哈!现在,我把她杀了,让她永远闭上了嘴。现在我来,就是为了向您投诚的,证明我不是个怂包,不是个软蛋,我是能成大事的人!我为自己争口气,唯有先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给杀了,我才能够有胆量来找您,加入您。我现在已经是戴罪之人了,我不想坐牢,还想在您这里成就些事情。我有把柄在你手里,就会一辈子都会效忠于你的,跟了你,金钱,女人,还有什么不会来呢?曾老板,就凭我能把陈优杀了,您也是会要我的,对不对?”
青蛇的眼睛里,正放着专属于杀人犯的凄厉目光,那狰狞如魔头狂喜的面目,也让曾老板出其不意地睁大了眼睛。
“哈哈哈,有骨气。”
曾老板一边听着,一边喝光了手里的酒。
到了后面,他就放下酒杯,在听到的精彩处,“啪、啪、啪”地拍起了手。
“吴青,可我怎么听,都觉得你是在信口雌黄。这些都不够,你是不是还要再做点什么呢?才能证明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曾老板又从龙嘴里拿过了那只剩下四分之一的雪茄,翘着二郎腿,抽了起来。而他现在,正好在缺个左膀右臂的新鲜能人来全力辅佐自己,也急需一个冲动热血的年轻人,来充当最得力的火箭筒和挡箭牌,为自己的市场,打开新的局面。
所以,他对这个不知哪个角落冒出来的、突然造访的小帅哥,似乎越来越有些满意的感觉了,以为是一份从天而降的惊喜。
虽然青蛇已经丧失了1500年的所有法力,可他作为妖精那自带的引诱凡人相信自己的吸引力磁场,还是很强大的。
“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种行事风格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决断力,虽然尚且青涩,可我还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请您相信我!我是值得托付的。 ”
“不行啊,口说无凭。况且,我还从来没这样收过人。这样吧,明天你带着陈优死去的尸首或者其他什么证据过来,我还要好好地考察一番。”
“你们这群小崽子,还不快把吴青松绑?” 在曾老板慢悠悠地吞吐了一口雪茄后,终于郑重其事地发话了。
吴青听到这句话,也偷偷在心底松了一大口气。
自己的演技过关,假作真,好歹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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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吴青觉得自己要安然无恙,准备从椅子上离开时,那些人墙组成的铜墙铁壁,却没有任何允许他起身离开的迹象。
“哎哎哎,小帅哥,你想往哪儿走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你的投诚,就这么不守规矩?”
“请老板原谅我,我还不太熟悉情况。”
“量你初犯。”
曾老板盯着吴青的手机那亮起来的锁屏。
“吴青,我欣赏你的勇气可嘉,也会仔细考虑你来投奔我的诉求和想法。不过,你杀了陈优,可那也是我心爱的女人…….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说着说着,只听曾老板的话锋一转。
一直藏到这里,他终于露出了恶狼的獠牙。
“来人,把他的右手给我按住了。”
青蛇从没想过他会来这么一手。
吴青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曾老板,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原本打算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随着周围壮汉一哄而上的强制和压迫,而变成了软弱无力的反抗和声讨。
呵,这些永不可轻信、心思凶恶的凡人啊!
在无数模糊不清、晃动着的人影里,吴青感觉到了自己的右手,正被人死死地按住。因为在慌乱的挣扎里,他的整张脸都被怼在桌子上,而他根本就看不清,到底是谁在死命地拽着他的右手。
只见曾老板不紧不慢地起身来,站在吴青的对面,以绝对权威的睥睨姿态,拿起了那瓶远远还未喝光的红酒。
突然,“啪! ” 地一声,他握着瓶颈,将手高高抬起又敲落,将那瓶红酒在大理石桌子上摔开了。
一瞬间,色泽里透着妖艳如新割山羊肉的梅红色红酒,与四溢飞溅出去的玻璃渣,喷射在了有着黑白斑马状相间条纹的坚硬大理石桌面上。
除了瓶口被曾老板握着的宽圆颈部,其余部分,已经碎成了锋利无比的琉璃瓦片。
——好生浪费啊,这是多么名贵的一瓶酒啊。那个在场按着吴青右手手腕的二皮,心里正这样想着。
现在,吴青的右手,脉搏都快被人掐断了,手心缺乏供血,已经开始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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