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解释降维、升维，就要从我们系统的宇宙观说起了。”甜统说，“宿主有没有想过系统是什么？”

“展开说说。”方白真起了兴趣。

“首先想象一块千层蛋糕！被装在蛋糕盒子里！”

“嗯嗯。”

“物质世界就是这块千层蛋糕，维度一层叠一层。”

“低维世界是高维世界的书籍、电影、游戏甚至梦境等等，而宇宙的维度是无限千层，无论在哪一层，总有更高维和更低维。”

方白真思索道：“那仙界算高维吗？”

“仙界没有跨维度，只是关联世界。”甜统细细讲解，“假如南天小世界是一本小说，飞升也只是小说的一部分，只不过这本小说的世界是分层次的。”

方白真点头表示理解，甜统便继续说下去。

“回到‘装在盒子里的千层维度’。盒子里面是维度之内，外面是维度之外。主系统身处维度之外，由于力量不被维度屏障接受，无法来到维度之内。”

“但他以情感为食物，每当有强烈的愿望被他听到，他就制造子系统来到维度以内，实现对方的心愿，收取情感作为代价。”

“代价是情感被吃掉吗？”方白真不禁发散思维，“这岂不是修无情道的捷径？”

甜统呆了呆，说：“好像是诶。”

“前宿主说的回溯时间呢？到底发生过吗？”

“时间只有在维度之外才能回溯，但维度外的记忆不会带回维度内。”甜统说，“如果回溯过，我们都不会有记忆的。”

既然不知回溯是真是假，支付过什么代价更不必问了。

方白真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是我用脑子生的？”

“对哒，别的系统只是拟人，我有自我意识！我悄悄进行过逻辑推理，我应该是哨向世界真真的精神体为基础制作的！”

所谓哨向精神体，就是一种诞生于主人精神力量、有独立思维，但并不存在实体的意识动物。

这样一想倒是通了，重要的是也不雷了！

方白真又开始思考前宿主的目的。

他问：“我是降维者吗？”

“宿主不是哒，否则主系统会告诉我的。”甜统蹦跶着说，“从我刚刚吃掉的编号7777残留数据来看，应该有一个真少爷是降维者。编号7777所知的信息不足，前宿主推算错人很正常。”

“低维世界是高维世界的小说游戏一类，照这么说，如果有人穿书，就是一个降维者。游戏、小说角色进入现实，是升维者。”方白真走来走去，“但是仔细一想，和穿越去平行世界的差别不大。”

其实从一个世界去另一个世界，就会产生无数可能性。

自带魔法穿越到没有魔法的世界，可能鹤立鸡群，也可能巧妇难为无魔时空；又或普通人进入奇幻世界，普普通通的身体可能百无一用，也可能包容所有元素……

重生者已知未来命运，穿书者读过小说剧情，玩家自带游戏系统，NPC入侵现实彻底改命……

升维降维对比穿越重生并没有明显优势。

方白真想了又想，不由发出真诚的疑问：“前宿主也是穿越过七个世界的人了，他非要升维干什么？”

甜统摇头：“我要是懂丧心病狂的人，那不是也变成了反派？”

一主一统讨论不出别的情报来，方白真遂尝试“下线”。

念头才产生，他就脱离了全息空间。眼前再度一花，他带着甜统顺利回归身躯之内。

映入眼帘的先是令人不堪回首的满满一棺材徽章，接着方白真察觉身边贴着熟悉的体温。银色发丝垂了一身，他正趴在湛星歌肩头。

方白真撑起身，却见湛星歌一动不动，双眼紧闭。

“弟弟，你醒了？”林疏云在背后探头探脑，他被无视了有几秒了，不过他没在意，“湛兄拿起那枚徽章后与你一道昏迷了。”

方白真抓起湛星歌的手，掌心里果然躺着那枚徽章。

“……他该不会也在那个空间吧？”方白真头脑风暴，正要试图回到全息空间里。

湛星歌的睫毛颤了颤，费力地睁开眼。

有一瞬间他的眼珠是无机质的纯黑色，方白真确定不是错觉。不到毫秒间，银霜般的睫毛一扇，那双眼珠又正常了。

湛星歌茫然四顾，问：“你醒了？我怎么了？”

“你有记忆吗？”

“……没有。”

“……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研究。”方白真爬起来说，“不早了，该休息了。”

送走两个哥哥，方白真关上门却继续琢磨起来。

“这不是我哥第一次出现异常。”方白真对甜统说了飞升时发生的事，心里闪过不少猜测，“甜统，你仔仔细细地捋一遍他的人生，每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甜统应下。

次日一早，方白真优雅看报。

利亚大陆依然是纸媒为主，各家报纸送到早餐桌上，轰动性标题与方白真所预想的大差不差。

忽略三个马甲演绎的爱恨情仇，所有报道都不约而同提到一句：

利亚大陆和平了。

嗯，差点爆发的宗教战争消弥于无形，巫界之主的“灭世禁咒”压迫感犹存，大家都比昨天更爱和平。

在此呼声之下，就算骑士长还想搞事，也要考虑考虑民心。

东花交流团的飞机绕路来接方白真一行人，准备从利亚大陆直飞东花国。

方白真登机前，御翡凝叫住他。方白真前面是林疏云，身后是湛星歌，前后两人也都停步，三个人神情各异望向御翡凝。

“以前不理解公爵的执着，现在理解了一些。”御翡凝笑，“方白真，如果是你，我也愿意成为他那样的黑暗守护骑士。”

以方白真的修为早已不会忘事，他当然记得斯维特公爵做别人的骑士其实是想挖墙脚。

御翡凝的话很婉约，但对上他的眼神就会理解他的意思。

方白真注视那双眼睛，却偏偏完全没有往感情方向想，诚实地说：“不用了，我的崽你守护不了。”

御翡凝：“……”倒也不是说要做公爵那种大冤种。

方白真推推林疏云，两人登机。

湛星歌还留在梯子上，淡淡说：“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因诈骗罪坐牢。”

御翡凝微笑：“前天就开过庭了，最优秀的律师是血族，我在二十分钟内被当庭无罪释放。”

四目相对，御翡凝优雅颔首，湛星歌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了小三对正宫的挑衅。

美人鱼的眉头微蹙，复又缓缓展开。

……对，第三者的存在前提是……已经有正宫。

湛星歌不由心底甜甜的，世事真的很奇妙，脑补你是正宫的人竟然是最不希望你是正宫的人。

他情不自禁对御翡凝微微一笑，带有一丝鼓励：“你高兴就好。”

御翡凝：“……”

不再关注御翡凝，湛星歌走进机舱，坐到方白真身侧。

飞机起飞，方白真朝窗外的众人挥手告别。等到利亚大陆变成云层下的一片陆地，他终于能够摘下红宝石面具。

航程长达12个小时，刚好可以听甜统复盘湛星歌的人生。

甜统：“湛星歌的人生很顺遂，非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他原名湛云垂，20岁时改名。”

人鱼族需要漫长的时间发育意识力量，120岁才算成年，不过20岁的人鱼和20岁的人类没有太多差别，改名这件事说不准是谁的决定。

方白真眨巴眨巴眼睛，扭头看湛星歌。

湛星歌正在追《红烧鱼》这周的更新，察觉被他注视，暂停问道：“怎么了？”

方白真直接附耳问道：“你改过名？”

“嗯，好像改过。”湛星歌答道，“我没有改名之前的记忆，可能是因为蝴蝶病后遗症。”

甜统在方白真脑海里插嘴：“他没有得过蝴蝶病。”

“……”

湛星歌在等方白真继续闲聊，方白真只说：“你接着看剧吧。”

方白真闭目养神状，对甜统道：“他没必要骗我。他提过两次蝴蝶病的事，第一次在我发病后，第二次他在南天小世界保护我差点死掉。”

甜统顿了顿说：“他在南天小世界没有受伤记录。”

“不可能。”湛星歌的蝴蝶病方白真没参与过，但湛星歌当时替方白真挡下天河帛碎片的爆炸，失血量绝对致死。

方白真第一次摸到了伤与血，第二次摸上去时他已经安然无恙。

“他受的伤我还记得呢。”方白真轻轻说，“明天我复工，今晚还能去亚特兰陆一趟。”

经过蓬龟海啸事件后，人鱼族和东花国堪称如胶似漆，亚特兰陆搬迁到了南海域附近的公海。

南天百岛距离海岛机场和亚特兰陆都不远，听说萧遥和林泊远已经收拾好局面。落地后方白真便把林疏云交给君如树监护，委托他将其送回南天百岛。

这晚，方白真与湛星歌先去找湛如语，又与湛如语一起到王宫过夜，人鱼女王与真假养子久别重逢。

自从上回叛乱平息，漪秋简便被带入宫中养病兼禁足。考虑到他寿命因病情而大幅度缩水，又是储君的父亲，众臣没有太多意见。

听说方白真拍了部《红烧鱼》短剧，漪秋简顶着冰山脸亲自下厨，做了整整一桌总共十八道红烧海鱼。

方白真：“……”

他感觉漪秋简的脑子是好不起来了。

餐后，方白真找储君要了个权限，去医疗区查看病历，湛星歌疑惑地跟着他。

方白真拿到湛星歌的病历，细致地从出生翻到成年。湛星歌——前20年叫做湛云垂——孵出来后就相当体弱多病，大大小小的毛病都在病历上，偏偏没有蝴蝶病的记录。

湛星歌的眼神变了：“不可能，医生给我检查过，甚至试过找到抗体。”

他拿起通讯器主动问了一圈，从历代医生到照顾过他的人鱼，再到湛如语本人，都没有他得蝴蝶病的记忆。

湛如语笑问：“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

方白真不答反问：“哥哥改名是为什么？”

“他自己改的。”湛如语说，“他说他不是湛云垂，是另外一条人鱼。还说有人给他取名叫‘星歌’，以后就用这个名字。他都改完了，我也只好随他了。”

“谢谢妈妈。”方白真伸手关掉通讯器。

湛星歌默然片刻，问：“我很奇怪是吗？”

方白真垂眼看病历，改名后的湛星歌身体忽然变得健康起来，之后再无病症。

他有一些猜想。

比飞升到仙界的铁律更高级的契约……还有，在甜统之前帮他注册的存在。

这个人鱼自己都不记得，方白真也不太方便说出来。万一又涉及到世界毁灭概率之类的，那就不好了。

“别想太多，先回去休息吧。”方白真挂到湛星歌身上，笑嘻嘻说，“好久没乘哥破浪了。”

湛星歌带着他回王宫的卧室，人鱼族的卧室就是一款室内泳池，湛星歌不见要走的样子，方白真也不介意，两人鱼尾一甩，沉到铺满细沙的水底。

“我之前以为，20岁之前的我被蝴蝶病操纵了，那不是我。”湛星歌说，“就像在蓝星再次见到你，感觉到你也不是原来那个你一样。”

方白真想了想说：“我们的情况应该不太一样。”

他是被前宿主假冒了，而湛星歌……似乎是换人了，而且换得光明正大，没有对任何人鱼隐瞒，只是也没有人鱼领会这件事。

“……如果我的身份有问题……”湛星歌低声问，“你能接受吗？我们还能这么亲近吗？”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方白真好笑地说，“我才是身份最有问题的人吧。”

湛星歌抓住方白真的手，十指交缠。

“……方白真，我患得患失，因为我……”

变故与情敌让胆怯消失，湛星歌那动人的箜篌嗓音在水底回响。

“……我喜欢你。”

方白真在细沙里翻身，靠了过来，笑着说：“我也喜欢你。”

湛星歌心如鼓擂！

方白真甚至靠得更近了，嘴唇就在湛星歌的脸颊旁边。

“……”

湛星歌想亲下去，动了动，又有一丝唯恐惊醒的如梦似幻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