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仪瓶,外观小巧玲珑,仿若精雕细琢的玲珑玉饰,惹人爱怜。然其内部却别有洞天,高逾千丈,仿若藏着一方神秘天地。
灵均与明华不慎落入其中,随着不断的坠落,抬眼望去,但见湛蓝天空澄澈如洗,金黄大地广袤无垠,除此蓝黄二色,竟是再无他彩,正是:天地一笼统,乾坤色半分。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二人落至瓶底。
灵均赶忙将明华扶起,二人放眼四望,只见那无边无际的沙漠宛如黄色的汪洋大海,烈日高悬其上,万点光芒璀璨闪耀,仿若碎金洒落。
炎炎烈日下,沙砾似都被点燃,丝丝热气蒸腾而起,整个沙漠热浪滚滚,恰似燃烧着的熊熊烈火,所到之处,皆被这炽热裹挟。
二人瞬间大汗淋漓,那热气仿若灵蛇绕身,直教人感觉置身于熊熊火炉之中,酷热难耐。
灵均真身乃九彩朱雀,所修习亦是火系术法,于这高温之下,尚可勉强支撑。
而明华本为木灵,所修又为水木两系,此刻只觉浑身滚烫,仿若置身于沸水之中,实难承受这等酷热。
她双眸透着几分无力,恹恹地问道:“灵均哥哥,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灵均紧锁眉头,忧心忡忡地望向那平展展的沙漠:“听闻天后娘娘有一厉害法器,名曰‘两仪瓶’,可吸纳世间万物。莫不是那黑衣人手中所持瓷瓶便是此物?”
明华柳眉微蹙,疑惑道:“两仪瓶?何为两仪?这里只有光秃秃的沙漠呀!”
灵均略作思忖:“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者,阴阳也。如若我所料不差,此地白日里乃是烈日炎炎的沙漠,待至夜晚,便会化作万里冰封的极寒之地。”
他望向愈发虚弱的少女,心疼之情溢于言表。若他的九宇雀翎还在,便可为她遮去这炎炎烈日。他暗自思忖,此次若能安然脱身,定要让那雀翎物归原主。
灵均双臂一展,瞬间化作一对火红羽翼,还好这飞翔之能尚在。
他看向明华,急切道:“皎皎,此地酷热难耐,你身为木灵,坚持不了多久。我且带着你飞到空中,看看有没有遮荫之物。”
明华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头豆大的汗珠,微微点头。灵均赶忙将她轻轻抱起,振翅高飞。
只见那金色的沙漠一直绵延至天边,在天与地相接之处,锯齿形的沙丘起伏耸立,仿若大地之上的金色巨兽,静静蛰伏。
灵均抱着明华缓缓落在那最高的沙丘之下,果见有一山洞隐匿于此,洞口似有人迹,仿若曾有人在此栖息。
灵均将她轻轻放在地上,二人手牵手,小心翼翼地朝洞内走去。初入洞内,通道颇为狭小,仅容一人通行,想是为阻挡风沙灌入。
洞外烈焰灼灼,洞内温度却骤降不少,虽比不得外面世界的舒适,肉身却可以勉强承受。
待行至洞内深处,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洞内摆放着石床、石桌、石凳,一应俱全。
一位身穿黑衣的老者正全神贯注地擦拭着一把剑。
那剑通身墨色,形似剑,却未开刃,更似一种不知名的奇异矿石。
而那用来擦拭的帕子,竟是从老者身上的衣服扯下的,其左边袖子明显短了一截,瞧着颇为怪异。
听闻动静,那老者却仿若早有预料,眼皮都未抬一下,依旧一边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剑身,一边悠悠开口道:
“这妖后的脾气愈发大了,这万年来,竟有数百人被投入到这阴阳瓶中。不过也好,倒是又给老夫送补给来了。待会是红烧呢,还是清蒸呢?”
灵均闻听此言,不禁面露诧异之色。明华却落落大方地上前施礼,轻声道:“小女子叶明华,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黑衣老者这才停下手中动作,缓缓抬起头,看向来人。眼神之中难得闪过一丝喜悦,捋了捋胡须,打量一番后道:
“噢?竟是两个白白净净的奶娃娃。”说罢,又略作思索,“看来红烧倒是可惜了,要不还是清蒸吧?柔嫩新鲜呐!”
明华见他这般自顾自言语,心下暗自猜想,许是他在这阴阳瓶中被困太久,怕是有些神志不清了,一时间竟对这老者生出几分同情之意。
她走到桌边,脸上挂着盈盈笑意,轻声问道:“前辈,您这把剑瞧着倒是古朴典雅,不似寻常兵刃,不知可有名字?”
老者听闻,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微微点头道:“小女娃倒是有眼力,这是墨罄石所制,剑名‘无名’,专斩奸邪小人。”
说罢,不待二人有所反应,手中剑陡然刺向灵均,其速快如闪电,剑锋划破空气,竟发出金石之音。待到剑尖掠过灵均脖颈,却又惊忙收势,即便如此,剑锋仍划落了灵均的一缕发丝。
“前辈好剑法!”二人见状,同时脱口而出。
老者哈哈一笑:“你这两个小娃娃倒是有趣,吃了怪可惜的,也罢,先留几日,给老夫解个闷吧!”
叶明华眨了眨灵动的双眸,问道:“前辈,您饿了么?是不是许久未曾进食了?”
神仙虽说超脱万物,可七情六欲尚在,口腹之欲亦难免,肚子也会有饥饿之感,自是也想如凡人一般吃喝解馋。
老头儿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盘算:先吃哪个奶娃娃好呢?嗯,还是先吃那个男娃娃吧,这小女娃古灵精怪的,留着下顿吃。
明华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碟桂花糕,一瓶梨花酿,笑意盈盈地邀请老头儿一同品尝。
老头儿也不客气,伸手便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感觉滋味甚是不错。
随后从盘中给他们二人各分了一块,而后将剩余糕点都端到自己面前,用一只袖子护住盘子,另一只手抓起糕点便往嘴里塞,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道:
“这个是你的,那个是他的,这些都是我的,你们两个都不许抢!”
吃完糕点,老头儿又一把将那梨花酿抢了过来,仰头便灌,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而后拍了拍肚子,满脸的满足之色:
“自从进了这破瓶子,头一回吃的这么痛快!小女娃,你若是天天能给老夫吃上这好吃的糕点,喝上这好喝的梨花酿,老夫就不吃你们了,反正人肉又酸又臭,哪里有这些好吃!”
“前辈,难道您没打算出去吗?外面好吃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叶明华说罢,朝灵均眨了眨眼,灵均心领神会,赶忙接茬道:
“是啊,前辈,九重天宫有玉髓羹,鲛人族有琉璃席,涂山有百花汤,便是那魔族也有玛瑙宴,更别说四海八荒无数的佳酿、珍馐,若是离开了此地,便可一饱口福!”
老头儿听闻他说出那诸多珍馐美食,不禁心驰神往,待听到魔族,更是激动万分,可抬眼环顾四周,却又是一阵叹息:
“哪有那么容易,阴阳瓶乃上古至宝,入得容易,出得难呐!”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明华急切问道。
“难,难,难啊!”老头儿连连摇头,面露难色。
“即便只有一丝希望,也好过困在此地等死,我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情,还有亲人在外面,我们是一定要出去的。”灵均目光坚定,言辞恳切。
老头儿被他眼中的执着所打动,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道:“若要出去,需以上古神兽的血液、阴阳玉和一枚上古凶兽的内丹为引,开启阴阳无极阵,再分别以阴阳两种灵力开启阵法,再有......”
“再有什么?”明华赶忙追问。
老头儿又是一声叹息:“还是先准备上面那些阵法之物吧,阴阳瓶中无法使用灵力,要集齐这些物品,亦非易事。”
老头儿话音刚落,明华便觉气温骤降,仿若三伏天里,陡然寒冬凛冽来袭。
“一阴一阳谓之两极,太阳落山,阴阳瓶要进入冬天了,此地可比极北之地更为寒冷。”
老头儿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无名宝剑拿在手中,伸出手指顺着剑锋猛地一划,鲜红的血液顿时涌出。
老头儿口中念念有词,转瞬之间,那剑锋上的血液便燃烧了起来,原来是以血为引,强行点火取暖。
怪不得老头儿身体如此虚弱,需不时进食来补充自身营养,这阴阳瓶果然厉害,即便强如这老者,数万年来的磋磨,也将他的灵力损耗得不足三成,若是再不想法逃出此地,不足千年,定会被炼化得灰飞烟灭。
阴阳瓶中的夜晚,天空中不见月亮与星星,唯有一团白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大地,人行走其间,仿若置身于梦幻之境,极易迷失方向,且那迷雾可以迷惑人的心性,直至精神崩溃、心力交瘁而亡。
黑衣老者躺在石床上,呼噜声此起彼伏。
明华和灵均则趴在石桌边休憩,隐隐约约,有婴儿的哭声传来。明华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灵均听闻动静,也顿时精神起来。
“灵均哥哥,你听到婴儿的哭声了吗?”明华轻声问道。
灵均仔细聆听,辨别片刻后道:“是很像,不过也听得不太真切。我记得《八荒经》中记载,有一种凶兽名叫蠪侄(lóng zhì),它九头九尾,长得像狐像狗又像狮,模样虽丑,声音却如婴儿,常常会模仿婴儿的哭声把人吸引过去,然后吃掉。”
明华听闻,不禁柳眉倒竖,气愤道:“这家伙,也太凶残太坏了,不若我们就把它的内丹取出来,做为阴阳阵的材料吧!”
黑衣老者听闻他们的谈话,缓缓盘起腿坐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嘲讽之色:
“这只蠪侄(lóng zhì)可是近十万年的凶兽,不仅会模仿婴儿的哭声,还有变幻之能。这阴阳瓶中,每到子时,阴阳交替之时,都会有一刻钟让人暂时恢复法力,可如今本君的法力不足三成,并非这蠪侄(lóng zhì)的对手!这瓶中还有一些低阶凶兽,不如另选目标吧!”
这阴阳瓶乃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后炼制的法器,历经数百万年,被投入其中的妖兽数不胜数,有赤眼猪妖、灭蒙鸟、当扈dānghù、旋龟、獬豸xièzhì、诸怀等等。
除了这些凶兽,竟还有一只上古神兽的幼崽——血麒麟。虽为幼崽,但其灵力充沛,已近十万年。本是百里倾瑶为了轩辕昊阳准备的生辰坐骑,只因它桀骜不驯,关在仙苑中屡次突破结界闯了出去,天后这才将它丢到这阴阳瓶中,打算磨一磨它的性子,待驯服之后再将它放出去。
“前辈,这阴阳瓶中可还有像这蠪侄(lóng zhì)这样模仿他人,骗人吃掉的凶兽?”明华问道。
黑衣老者思索片刻,摇摇头道:“除了诸怀,食人外,便是赤眼猪妖喜食腐物,饿急了,也偶尔吃人,其他的妖兽,不与他们为敌,他们并不会主动攻击。”
“那我们就取这蠪侄(lóng zhì)的内丹,前辈,我们来助你。”明华目光坚定,语气决然。
“子时之时虽然可以暂时恢复法力,但是只有一刻钟,若失了先机,我等便都是那蠪侄(lóng zhì)的美餐了。我看还是取那赤眼猪妖的内丹吧,拿下那猪妖,本君有九成把握,再不济,就是那诸怀,也有五六分胜算,不似那蠪侄(lóng zhì),加上你二人也不足三分成算!”老头儿劝说道。
“皎皎,我知你想诛杀首恶,但是那蠪侄(lóng zhì)太过强悍,我们还是听前辈的吧!毕竟他在此地久矣,对这里的环境比较了解。”灵均轻抚明华的肩膀,柔声劝道。
“嗯,好,那我们就取那诸怀的内丹吧!”明华微微点头,应道。
“那就早点休息吧,今晚这蠪侄(lóng zhì)跑出来骗人,不知道有多少妖兽被它骗了吃掉,明天我们定个计划,务必将那诸怀一击毙命。”老头儿说完,便又躺了下去。
几人各自安睡,明华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至东方露出鱼肚白,一声凄惨的嘶鸣声传来,想来不知是何种妖兽,被那蠪侄(lóng zhì)吃掉了吧。她轻叹一声,渐渐睡去。
第二天,几人围坐在桌边,商议着行动计划。明华自告奋勇,要去诱敌深入,黑衣老者和灵均则埋伏在诸怀的洞穴旁,待它一离开洞穴,便一同出击,准备一击毙命。
“天气炎热,必须在太阳落山后再出发,我只知那诸怀洞穴的大约位置,到时你们跟紧我,咱们尽快到达目的地,将它诛杀,然后占领洞穴,以避极寒,不然呆在外面,会被冻成冰雕的。”老头儿叮嘱道。
明华站在洞口,朝外望去,只见那沙漠上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旋风骤起。那旋风仿若平地而起的巨龙,将黄沙高高卷起,如同一股股黄色的浓烟,打着转在沙漠上肆虐奔腾。
终于,一盘浑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