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荷花镇,那月神祠虽占地不算广袤,然其香火鼎盛,仿若繁星璀璨于夜空。
月色如水,轻柔地洒落在月神祠那红墙金瓦、飞檐翘角之上。高大的丹桂树影摇曳,将祠宇掩映其中,透着一种宁静且庄重的气息。
明华等人隐去身形,悄无声息地坐在神像旁,目光静静投向下方,等待着香客的来临。
每月初一和十五的夜晚,总有许多妙龄女子,手提着精心备好的供品,莲步轻移,踏入这月神祠。她们虔诚地跪在蒲团上,朱唇轻启,声声心愿,便如细丝般在这静谧的祠宇中飘荡开来。
“信女林妙儿,年方二八,正值婚配之龄,祈愿月神娘娘垂怜,赐信女一位如意郎君,以托终身之靠,盼能琴瑟和鸣,白首不相离。”
“信女李霜,年方十七,求月神娘娘慈悲垂怜,许信女得觅良人,共赴花好月圆之约,相伴朝朝暮暮。”
“信女周莹,拜见月神娘娘。家中父母已然为信女定下婚期,唯求月神娘娘庇佑,愿未来夫君人品端方,夫妻恩爱有加,携手走过岁岁年年,直至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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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听着下方诸女的虔诚祈愿,不禁面露诧异。她暗自思忖,自己不过是一介月神,何时竟也管起了人间姻缘之事?况且自己年岁尚幼,如今被这些女子口口声声称作“娘娘”,还如此恭敬跪拜,心中总觉怪异无比。
一旁的南宫离,正悠然自得地啃着贡果,狭长的眼眸中笑意盈盈。他一边嘴里含着食物,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小明华,莫要觉得稀奇。那三生石畔牵红线的月老,还有那居于月中天的诸仙,论仙阶都没你高,说起来你也算是他们的上司。在这些凡人眼中,神仙皆是慈眉善目的长者模样。像你和上官神君,不过一万多岁便封了神,这般年少便获此殊荣,自远古至今亦是罕有。这些凡人又怎会知晓,她们此刻祭拜的月神,实则是一位尚未及笄的少女。”
灵均闻得此言,亦是忍俊不禁,笑道:
“确是如此。父神诏书之上明明白白写着:考核诸仙之升降,持司禄之权衡。你既为月中天之主,受她们祭拜,自是理所应当之事。”
池晏在旁拍着小手,欢快地嚷道:“阿姐好棒,阿姐好厉害!”
上官澜神色温和,缓声道:
“月中天乃天宫第一重天,亦是距凡间最近之所。凡人寿数虽短,然其感情真挚浓烈,看似柔弱如蝼蚁,却往往有着移山倒海之坚毅。身为月中天之主,当怀雷霆手段,亦需菩萨心肠,须得明察秋毫、秉正无私,切不可一味宽容放纵。”
明华闻言,不禁惆怅地轻叹一声:“这责任着实重大呀,我当真能胜任这月中天之主之职么?”
众人见状,纷纷朝她翘起大拇指,齐声高呼:
“你行的!定能胜任无疑!”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
叶明华独卧于榻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索性披衣而起,轻轻推开雕花小窗,抬眸远眺。
月光朦胧,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星光迷离闪烁,与湖面上星星点点的船灯相互辉映,在水中交织出一幅如梦如幻的画卷。
今日之前,她一心所想,不过是如何让自身变得强大,以便守护家人周全。
她秀眉微蹙,心中思忖:身为神女,受封月神,受万民敬仰,享万民敬拜,究竟该如何行事,方能真正给予他们切实的帮助呢?
她脑海中浮现出白日里所见那一幕,当街欺辱妻子的老孙头,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令她怒火中烧。
“哼,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本神女今日便要让你尝尝被恶人磋磨的滋味!”
言罢,她身形一晃,凌空飞起,径直朝着那妇人家中而去。不多时,便在她家房顶上悄然落下。
却见南宫离已然半躺在那房顶之上,正悠闲自在地饮着酒,见她到来,嘴角微微上扬,朗声道:
“来了,丫头!”
明华朝他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在他身旁轻轻坐下。
此时,灵均与上官澜正坐在院中的长凳上,池晏则挥舞着小拳头,满脸愤愤不平,正对着地上那男子拳打脚踢,直打得那男子在地上翻滚哀号,嘴里不停地求饶:
“几位仙人呐,别打了,小的不知何处得罪了你们?求你们说个缘由,小的也好改过自新呀!”
池晏却丝毫不为所动,又是一拳狠狠挥出,重重地砸在那男子的右眼之上,瞬间乌青一片。他冷哼一声,道:
“不为什么,就是小爷我看你不顺眼,今日便要好好教训你这等欺善怕恶之徒!”
说罢,又是一阵疾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直打得那男子鬼哭狼嚎,连连哀求不止。
那妇人带着孩子躲在屋内,一边紧紧搂着怀中的孩子,轻声安抚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两扇门的缝隙中偷偷窥看。
见自家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她脸上神情颇为复杂。
良久,她低头看着三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女孩,心中蓦地一软,终是鼓起勇气,猛地打开房门,“扑通”一声跪在池晏脚边。
“几位仙人,莫要再打了,再打可就要把他打死了呀。请看在几个可怜孩子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吧。”
明华见状,自屋顶翩然而下,美眸中透着寒意,冷冷道:
“他打你的时候,可有想过家中的这些孩子?可曾顾念着夫妻之间的情分?”
池晏见明华来了,微微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转身朝着老孙头又是狠狠一脚踹去,疼得那老孙头哭爹喊娘,大声求饶: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还求仙人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明华声音清冷,犹如那寒夜中的霜雪:
“你该道歉的是你的妻子,她为你生儿育女、操劳家务,你却动辄对她拳打脚踢,当真可恶至极!”
池晏脸色骤变,声音阴寒如冰:
“如若这位大嫂不肯原谅你,哼,你这条小命,小爷我今日定要取了不可!”
老孙头一听,吓得连忙拉起媳妇的手,声泪俱下:
“孩她娘,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打你了。”
说着,还举起一只手发誓道:
“我以后要是再敢动手打你,就叫我不得好死,孩他娘,你看在孩子的面上,快求求仙人,饶了我吧!”
那妇人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那你还喝酒吗?”
老孙头忙不迭地应道:“我戒,我再也不喝酒了,你快求求仙人放过我吧,我要是死了,孩子们可怎么办呐?”
那妇人无奈地叹息一声,缓缓跪下,朝着几人磕头:
“几位仙人,他知错了,求仙人看在我和孩子的面上,饶过他吧。”
南宫离这才从屋顶飞身而下,目光凉薄如霜: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恃强凌弱者的话,听听便罢了,切莫当真。”
老孙头急忙磕头如捣蒜,苦苦哀求:“几位仙君,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你们放过我吧!”
明华见状,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画了个符。刹那间,老孙头的手腕上便多了一道红色光圈,闪烁几下之后,便消失不见。
“这是禁制符,日后你若再动手打人,这符便会十倍奉还在你身上。”
说罢,她款步走到那妇人身边,俯身将她轻轻扶起,温声道:
“大嫂,为母则刚,为了你的孩子们,你也要勇敢些。日后若遇难处,可到镇中的月神祠许愿,月神娘娘定会庇佑你的。”
池晏顿时笑弯了眉眼,嚷嚷道:
“对呀,去月神祠上香,月神娘娘可是貌美心善、有求必应呢。”
那妇人连连道谢:“多谢仙人,奴家记住了。”
月上中天,银白色的月光倾洒在大地上,明华等人衬着这月色,身形一晃,朝着客栈缓缓飞去。
翌日清晨,阳光洒在湖面上,恰似一条遨游的金龙,熠熠生辉。几株早发的绿荷,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宛如身姿婀娜的少女,在万顷碧波之上翩翩起舞。
今日,他们要去那碧波潭捉那条河鳗妖。秉持着“吃饱喝足好干活”的俗语,几人寻了街角的一个馄饨摊,纷纷落座,各要了一份馄饨。
灵均边吃边说道:“昨日里,我向附近的修士打探了消息。据那修士所说,这河鳗妖已有七万年法力,虽说相貌丑陋,却能释放雷电之力。”
南宫离听闻,不禁追问道:“可曾打听出那河鳗来自何处?”
灵均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未曾,那修士也不知他的来历。”
南宫离狐疑道:“莫非他是来自我雷泽的族人?”
南宫离生于远古神话中的仙境之地——雷泽。此地在“华胥古国”附近。传说,雷泽之中有条雷河,那雷河之上终日浊浪滚滚,汹涌起伏,故而此地的生灵,大多会些雷电术法。
那河鳗妖名叫“海山”,三千年前从雷泽来到六界。
只因相貌丑陋,常被人嘲笑,甚至有些好事者,总是朝他丢菜叶、臭鸡蛋等物,可他从未向凡人动手。直至他流浪到金丝燕的领地——玉京山,在那里,他邂逅了一位长相清秀、心地善良的女子。
南宫离不知,在他叛出天宫的数万年间,雷泽处处被凤族压制,常有同族被欺凌,像海山这样流落在外地的同族,实是不在少数。
几人正欲起身去寻那河鳗妖,却见兰溪从九重天匆匆赶来。
她柳眉紧蹙,眼中泪花闪动,一脸焦急之色。
“灵均殿下,天妃娘娘不见了,奴婢找遍了九重天都未找到,这才下界来找殿下!”
灵均赶忙安慰道:“莫要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夜,奴婢伺候娘娘用过汤药,亲眼看着她安睡,这才离开。可今早奴婢准备服侍娘娘梳洗,来到殿中,却发现娘娘不见了!”
往常,朱雀天妃神志不清之时,也常会迷失方向,只是不似这般,彻夜不归。
“别急,本君这就和你一起去找!”
明华心中亦是担忧不已,她走上前说道:“灵均哥哥,等我忙完了这里的事情,就去九重天找你。”
灵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好,皎皎也要小心呐,我在九重天等你。”
说罢,灵均匆匆与几人拜别,驾起祥云,朝着九重天疾驰而去。
灵均走后,南宫离等人一路飞行,不多时便来到碧波潭上空。
但见四周山峰翠峦叠嶂,烟波浩渺,云雾缭绕之间,仿若仙境一般。
他们在岸边一处碧波亭轻轻落下。南宫离环顾众人,朗声道:
“你们谁去把那河鳗妖引出来?”
池晏一听,立马自告奋勇道:“我来!”
明华取出麒麟飞羽鞭,递给池晏,叮嘱道:“阿晏,拿着这麒麟鞭。”
池晏笑嘻嘻地接过,应道:“好嘞!”
说罢,他身形一跃,凌空飞到湖中央,抽出麒麟飞羽鞭,瞬间化身成那闹海的熊孩子,在水面上一阵猛抽,湖面顿时波涛汹涌,狂风呼啸而起,犹如狂怒的巨兽,肆意地掀起一层层巨大的浪花,大有要将整个湖面吞噬之势。
不多时,从水面之下猛然钻出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一身黑衣,容貌虽然有些丑陋,声音却透着几分空灵之感。
“何人在此喧哗?扰我妻安眠!”
池晏朝着他做着鬼脸,毫无畏惧之色,大声嚷道:
“是你小爷我!你这妖怪,不仅长得丑,还残害无辜的孩童,今日,小爷就收了你这妖孽!”
那妖怪听闻,顿时满脸怒容,呵斥道:
“放肆!就凭你这小贼,也敢大言不惭,等我捉住你,定剜出你的心头血,为我妻滋养仙灵!”
说罢,河鳗妖手握一柄流云枪,朝着池晏狠狠劈来。
明华急忙捏诀,瞬间唤出藤蔓,如灵蛇般缠绕而上,将池晏捆绑在腰腹之处,而后用力一带,便将他带回岸上。
她从池晏手里接过鞭子,微微挑眉,手中长鞭一挥,湖面顿时激荡起层层浪花,水花飞溅而起,在阳光的映照下,宛如无数晶莹的珍珠散落。
“吾乃西天宫叶明华,你是何方妖孽,胆敢在此做下伤天害理之事,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她身着一身素衣,衣上绣着翱翔的仙鹤,身姿容色,好似超脱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