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幼悠悠转醒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破旧的客栈屋顶,阵阵霉味传入鼻腔,闻幼伸头嗅了嗅身上的杯子,猛地一口呕了出去。
年久失修的客栈,阴冷潮湿的被子,神秘消失的师姐,还有不知身处何处的自己。
闻幼感到自己后背冷汗涔涔,凝眉盯着天花板思考怎破局之时,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神秘消失的师姐端着两碗粥和咸菜进来,见他醒了,毫不意外地将东西放到桌上:“来吃点东西吧。”
张嘴想要询问一下目前的情况,那股熟悉的霉味又一次先涌入了喉咙,闻幼忍不住直接呕出了声。
颤抖地摸着床角走到桌旁,闻幼迫不及待地先喝了口粥压一压胃里的恶心感,他只记得自己晕倒在一个小镇子的门口,便问谢苓:“咱们是在之前看到那个小镇里吗?”
“嗯,不算小镇。”谢苓喝了口粥,示意他看窗外。
外面雾蒙蒙地,闻幼看到零零散散有几颗枯木伫立在角落,镇子上的房屋都破破烂烂,几乎不能主人,偌大的土路上荒无人烟,只有偶尔风吹过,惊扰了一些藏匿起来的活物,除此之外毫无人气。
谢苓适时开口解释道:“原来战乱之时,这地方受的迫害最多,原来住在此地的村民不堪其扰,便都带着家人逃难去了,时间长了,便成了个空镇。”
闻幼愣愣地点头,想到自己盖的那张霉味极大的杯子,忽然也释然了。
心中没来由地生出几分怅然,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镇子现如今人迹罕至,就连外来者都不愿涉足于此,若是天下太平,又何至于此。
但也只来得及唏嘘两句,因为谢苓吃咸菜的声音太大,闻幼觉得自己的肚子正在咕噜噜地叫唤,虽然明知道自己不饿。
但是想吃。
谢苓的教育宗旨就是想吃就吃,闻幼跟她学了个十成十,也不管自己饿不饿,有饭就吃,若是筑基之前,肯定会被夸赞好养活。
见谢苓已经放下了筷子,闻幼嘴里嚼着萝卜,心里还在纠结要怎么帮师兄缓解师姐的怒气,毕竟师姐不着急,他担心师兄孤身一人,届时真的出了什么事,只怕神仙难救。
想了想,闻幼咔咔两下咽下咸菜,小心地赔着笑:“师姐,您别气了,师兄肯定不是故意不等咱们的,一会儿我多吃几颗聚灵丹,咱们快些赶路,不然师兄一个人,多可怜啊。”
“我气的不是这个,是因为他自己过去,白白给咱们添麻烦。”谢苓静静地看着窗外开口解释,眼睛眨都没眨,回头宽慰他:“咱们不急,他先去是为了安心,除了他还有那么多修士在,就算不管他,未了免于冤魂缠身,那群修士也得救他一命。”
闻幼大概是听明白了,反正师姐心里有数,那他便放心了,只不过方才师姐说师兄先走就安心了?安的是什么心?
不过这话问出来有些怪怪的,闻幼识趣地选择不开口。
“两位客人!新酱的牛肉给您来一盘!”一个身材矮小,面黑无须的男子端着一盘色泽极佳的牛肉从门口冲进来,脸上挂着些谄媚的微笑,看见脸色还有几分苍白的闻幼惊呼了一声:“呦,小公子醒啦!”
话音未落,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闻幼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将端到半空的粥碗猛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惊恐地大喊了一声:“鬼啊!”,猛地窜到另一边的侠女身后。
不是说这里荒无人烟吗!这又是那个犄角旮旯跑出来的人!
来人并未对闻幼的无礼行为有什么不满,见他如此还老怀欣慰地笑了笑:“诶呀!小公子这样生龙活虎,果真不一般!”甚至边说边向着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都是什么跟什么,闻幼蹙眉看向谢苓,迫切地想知道目前究竟是什么情况。
谢苓伸手将他从后面拉出来:“这是客栈的老板,姓于,这些东西就是于老板给的。”
伸手指指桌上的咸菜,闻幼这才反应过来,谢苓能找到地方做粥,但是没有时间腌咸菜呀!既然有咸菜,那必然是有住户。
只是这阵子荒凉至此,旁人早就拖家带口地跑了,这于老板怎么还在这里?
似乎是习惯了别人有这样的疑问,一看闻幼的眼神,于老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眯眯地诶了一声:“其他屋舍早被打杂了,有人路过此处甚至找不到个住处,我便寻思留下来给来往的人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听起来是莫大的好心人啊,闻幼感慨地向他行了一礼,谢苓在一旁早就接过酱牛肉开口大口开吃了,见闻幼又被忽悠住了,轻笑一声指着于老板:“你怎么不问问他这儿多少钱?”
还要钱?
闻幼摇摇头,暗道自己怎么如此下作,人家又不是做善堂的,为别人提供停歇的住处,收些钱财也无可厚非。
于老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一两银子?”闻幼更加钦佩于老板,开在这种地方的客栈,有吃有喝甚至还有酱牛肉,正所谓物以稀为贵,一两银子完全不算贵了。
哪知于老板更加羞涩地挠了挠头,纠正道:“是一百两。”
“一百两!”闻幼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心里震惊地吐槽他怎么不干脆去抢算了,那还有这酱牛肉不会也要收钱吧?
于老板见他看向酱牛肉,赶忙摆摆手:“不不不,这酱牛肉是送的,送的。”
闻幼抿了抿嘴,不好直说,但就算是送了盘酱牛肉,那也很贵了。
自己还没心疼完,就听到谢苓从下方传来一声嗤笑,将盘子推到他这侧:“吃吧,你人傻钱多的师兄已经付过钱了。”
闻幼麻木地转向于老板寻求答案,事到如今,不管听到什么他都不会紧张了。
提到这个,于老板显然很是高兴,脸上的笑容几乎控制不住:“先前那位大公子留了副画像,说是遇到这位侠女和一位小公子就让她们住下,还为您两位买了马,说是怕您赶路累着,我好生喂着呢,您放心!”
说着,还回身去将门大打开,闻幼这才注意到上面挂着一副谢苓的画像,眉眼间十分传神,落笔之人显然费了些心思,光头上珠光宝气的首饰就花了不止十种。
什么都好,就是和师姐的气质一点不搭边。
不过方才他说还买了马?
闻幼看向师姐,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有一股死气沉沉的稳重感了,他们确实不急,师兄也确实急,所以师兄干脆给他们安排好,让他们行动上也跟着急。
好谋算,就是有点费师兄了。
看着谢苓越发冷峻的面容,闻幼在心里默默为云却做了祈祷,希望他见到师姐后不会被打死,好自为之。
去看了于老板说的那两匹马,他本以为这种地方的马不瘦骨嶙峋就算不错了,没想到马的品相竟然还不错,膘肥体壮不说,连鬃毛都是油光水滑的。
于老板颇为骄傲地挺了挺胸脯,这马可是他前阵子特意与商队换来的,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自从大公子定下来之后,便日日给它们吃好的喝好的,毁什么不能毁名声不是。
一想到在这儿住一晚上就是一百两,闻幼想想就肉疼,揉揉心口处,感觉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几日赶路不需灵气,让它慢慢恢复,也不是什么问题。
想好这些,闻幼颠着上楼趴在门口:“师姐,我休息好了,我觉得咱们今日就能启程。”
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闻幼,谢苓无语地扶了扶额,闻幼什么都好,就是跟云却学得很是守财,永远学不会什么叫该花就花。
果不其然,闻幼在得到谢苓首肯之后,立刻下楼去找于老板商议,试图把云却给的剩下的钱都拿回来,谢苓没想到他真能拿回来,所以在闻幼捧着一把小金块愤愤不平的时候,人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她错了,闻幼这叫勤俭持家。
云却才是真败家。
守财奴居然也有一掷千金的时候,这倒是让谢苓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不过都是些不规则的边角料,倒是符合云却的作风。
向心痛的于老板告了别,谢苓和闻幼骑上马奔赴清河郡,两人走走停停了两个多月,终于在五月末赶到了青阳府。
天气已经有些热了,谢苓将头发束成高马尾,又在路上买了件红色的轻衣换上,才终于将热气都散了出去,谢苓在城门口找了个客栈,将马放在那里,与闻幼在青阳府中闲逛,偶尔路过一些匆忙的白衣弟子,并未从中发现云却的痕迹。
看他们焦急的面容,谢苓眸中一暗,看样子是还没找到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幕后黑手,凌霄宗在青阳府翻了个底朝天竟然都找不到人。
“师姐......”闻幼手中拿着个罗盘,上面的灵气十分凌乱,闻幼茫然地抬头看向谢苓,心中有些发慌:“我找不到师兄了。”
他把身上所有与运气有关的东西都拿出来了,但是罗盘毫无反应。
就像是,直接消失了一样。